朱麒麟的话音一落,这十二名女子马上分成几组,有两个将还在平台上躺着的章鱼抬上了三楼,而其他的女子,除了收拾桌椅,清扫茶壶等碎片的,剩下的开始驱赶大厅里还各持兵器的一众妖怪,只是她们有意忽视了依旧低头沉思的柳如风和用剑抵着陆虎的白狐。
不一会儿,还能走路的便纷纷抬着死伤的妖怪顺从地跑下楼去,大厅内除了一些血渍和打斗残留下的痕迹外,顿时清静了下来。大厅中央再次摆上了一套桌椅和一壶新沏的香茶。
朱麒麟身旁两名女子扶着他坐在上首的椅子上,又替他倒好茶,便垂身站在他身后,另十二名黑衣女子则清场后肃立在楼梯口。
朱麒麟抿了口茶,顿了一下,抬眼望向柳如风,道:“小柳啊,你选择自己的地盘了却恩怨,原本无可厚非,只是有一点,你选错了人啊,过来,有事坐下说。”
柳如风忽然自嘲的一笑,抬起头,慢慢走到白狐身前不远处,声音有些疲惫地说道:“你我之间的恩怨今天一笔勾销。”
说完,他也不管白狐有何反应,一转身到了桌边,在隔着朱麒麟两张椅子的位置上坐下,冲朱麒麟点了一下头,便自己倒了杯茶一口喝下。
从朱麒麟上楼来到现在,白狐手中的剑由始至终没离开陆虎的脖子,她神情漠然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仿佛这些都不关她的事情,她只是注意着不让陆虎从自己的剑下逃走。说实话,她其实这时候是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在她看来,朱麒麟出现后的一举一动,都带着做作的成份在内,用现在流行点的一个词就是“装……B”。
对于朱麒麟这个在市里住得年头较长,资格较老的妖怪,白狐只能说是敬几分,还谈不上畏,事实上,白狐在市里定居的年头算起来不比他少多少时间,对于很多妖来说,时间其实是件附属品,没什么真正的含意,他们可以活很长很长时间,尤其城里不像山中,城市中弱肉强食的多数是人类,而人类又可以算成妖怪的食物,所以对妖来说,大多数人类是构不成威胁的,山中不同,在山中的妖,说话是要先靠拳头的。
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脱离了当初的轨迹,那叫白狐来谈判的标哥,只能算得上一个导火索,而现在,他彻底沦为了龙套,而白狐现在要面对的,则是这个市里她不太想见的对手,她不是怕这个妖怪,是怕麻烦,真惹了朱麒麟,那凭他的能力和地位,以后肯定会有很多麻烦事找上她的。
一动不如一静,所以白狐选择了静,静静地面对。
朱麒麟还在不断地动,茶刚抿了几口,大胸细腰的蜂后从一侧的走廊款款走来,其中一只手还拎着一个已经昏死过去的人类,而另一只手,却拿着一把装了消声器的狙击步枪。
话说,一个大美女一手拎着人,一手拎着枪,从甬长的走廊中慢步走来,这画面挺有震撼力的,不过这一厅里的家伙没一个会欣赏的,一个个都正干什么还干什么,甚至连抬眼瞧都没瞧一眼。
蜂后走到柳如风面前,将人和枪一起扔到地上,轻声汇报道:“主人,这家伙就是刚才用枪偷袭您的家伙,是个人类,您看怎么办?”
不知道是不是柳如风这段时间想通了什么,脸上重又挂上一副和蔼可亲的笑容,他有些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伸手抄起茶壶,先给朱麒麟倒满了,又自己倒了一杯,一边慢慢品着,一边侧头问朱麒麟:“朱爷,要不中午您在这里凑合一顿?”
朱麒麟呵呵一笑,道:“老了,这种没肉的排骨仔还是留给你们啃吧,中午随便来两鲍鱼吃就行了。”
柳如风点了一下头,冲蜂后一挥手:“扔厨房冰柜里先放着。”
蜂后伸手正要拎,白狐突然开口道:“等一下。”
柳如风看了白狐一眼,扬了扬眉,笑道:“怎么,白小姐有兴趣?想怎么吃,你点,我让大厨做。”
白狐撇了下嘴角:“吃他?还不如吃鲍鱼过瘾呢。”
朱麒麟听她这么一说,不由得哈哈大笑了几声,道:“看看,白小姐还是很懂吃中滋味的嘛,人肉或许可口,但现在要找可口的人肉就太难了,还真不如鲍鱼、龙虾之类的好吃。”
白狐抿嘴轻笑:“那可不一定,赶上从被石油污染的海里捞上来的龙虾,那可就惨了。”
“呵呵,白小姐还是挺幽默的嘛。”
白狐摇摇头:“得了,朱爷,您了叫我小白就行。”嘴上这么说,但白狐依然警觉地注视着厅中一切,这老家伙最后一个出马,指不定要玩什么花样,看他一双眼睛,乍看全是鱼尾纹和灰眼袋,仔细一看——还是。不过间或一闪犀利异常,像根尖锐异常的针一般能刺入心里似的,老奸巨猾、阴险毒辣估计都是为他量身定做的。
朱麒麟慢慢收敛了笑容,慢条斯理地说道:“说实话,其实今天的事我并不想参合,最近过得一直风平浪静的,没事挑事,指手画脚,很容易会被骂不懂事的。我原来就是想来喝茶。”
白狐轻轻皱了皱鼻子,谁信啊,没事吧吧跑谈判打架的地方喝茶,是脑袋被夹了还是大脑进水了。
朱麒麟看出白狐有些不以为然,悠然道:“你还不知道吧,这‘听风楼’是我和小柳合开的,我的本意是想开个茶楼,但小柳说,现在茶楼生意都不景气,不如改成商务酒楼,赚钱来得快,他脑子快,我拿钱出现让他折腾,反正亏不了,就随他去了,但名字却保留了下来,所以我来喝茶其实是一件天经地意的事情。”
白狐轻轻一笑,没说话。
“当然,昨天有人对我说,最近太平得太久了,有些家伙想提高一下自己的位置,我就琢磨,这是谁这么有下水,我还真想正式见见他,今天一见,果然风采不减当年,刚刚施展出的‘狐跃’和‘一幻百身’这两招,的确名不虚传啊——小白。”
说完,朱麒麟慢慢品着茶,抬眼看着白狐。却见白狐并没有对自己叫破她的招术而感到吃惊,反而只是微微一笑,手中剑在指间一滑,便没入牛仔裤上的皮带中。
她看了一眼下意识用手捂住脖子的陆虎,迈着轻松的步伐走到那张桌前,随便找了把椅子坐下,仪态端庄而又自然地拿起茶壶,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双手端起虚空向朱麒麟和柳如风各一举,然后一饮而尽。
变相的斟茶认错,朱麒麟笑吟吟地抿了一口,而柳如风则同样将杯中茶一口喝干,低声说了句:“谢谢。”
白狐沉吟了片刻,然后才一字一句道:“别碰我的人。”
乍闻此言,柳如风全身一凛,身上的肥肉连带着颤了三颤,继而他又放松了下来,尽量用无所谓的语气道:“我开餐厅,总不归你管吧。”
白狐哼了一声:“做菜时最好看清楚点。”
柳如风下意识抬手揉了揉额头,借机轻轻嗯了一声,然后转头对朱麒麟道:“朱爷,喝茶。”
朱麒麟嗤笑一声,反问白狐道:“听说你是为了一个普通人类才来谈判的?是你的什么人吗?”
“一个租房的客人。”白狐淡淡答道。
朱麒麟笑着摇摇头:“不尽然吧,能让一个普通人进入你的小白楼,百年罕见啊。”
“我那里还有别人。”白狐的回答有些顾左右而言他。
朱麒麟却紧追不放:“我知道,但那大胡子并非普通人,不是吗?”
白狐被他问得心中顿生些许不耐烦,但她表面依然不带任何情绪地道:“房子是我的,我喜欢租给谁就租给谁,他是不是普通人类我不管,我看他顺眼,所以租给他。”
朱麒麟听完呆了一下,随即失声笑了起来,好一会儿,他才止住笑,看了一眼已经站起来垂手立在不远处的陆虎,冲身后美女保镖抬手一指陆虎,那美女保镖甚至都没有任何大动作,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楼梯口站着的十二名黑色紧身皮衣女子中立时便出来一人,将精神有些萎靡的陆虎带下楼。
朱麒麟又看了看重伤的章鱼和那个依旧昏迷的人类,这才对白狐道:“小白,你没明白我的意思,你租给他房住,需要一个借口,一个讲出来一点毛病没有的借口。”
白狐微微愣了一下,转而便明白了朱麒麟话中的含意,她眼神中略过一丝讶然,忍不住纳闷地问道:“您这是想帮我省掉麻烦?”
朱麒麟满意地点点头:“一点就通,不错。”
“可,为什么?”
朱麒麟挠了挠头,忽然露出一丝难为情的神色,他嘬着牙花子,半晌,他微微探过一点身子,有些期期艾艾地压低声音问了一句:“你……对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