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尔登堡亲王家顿时笼罩上一层愁云惨雾,当女眷们正哭成一团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斯塔赫维茨伯爵夫人来访了。她自进门后就没有停止哭泣-----亲王家的女人们这才知道,斯塔赫维茨伯爵也被捕了。
她和女伯爵坐在一起抱头痛哭。女伯爵一边哭一边哆嗦着嘴唇问伯爵夫人:“那么斯塔赫维茨将军呢?”
“他在前线,所以暂时没有问题。”伯爵夫人拿手绢按着眼睛哽咽道,“不过索菲亚殿下非常担心海因里希。你知道,他两个月前因战伤回国,一直呆在陆军病院。前几天有人告发他曾在军官餐厅里喝得酩酊大醉,然后对着元首的照片开枪,嘴里喊着‘没关系,下次运气可能会好点!’”
女伯爵听了旋即又哭了起来,她哭了一会儿突然又问伯爵夫人:“加特菲尔德呢?你有任何关于他的消息吗?他给亲王说他舍不得扔那些没用完的炸药,可他把它们藏在哪里没人知道,我恐怕他已经被盯上了----如果被盖世太保搜出来,他们一定都会被枪毙的!”
“我的天!他居然还留着那些炸药!这真是太可怕了!”伯爵夫人惊恐地看了眼女伯爵,低声哭道,“他们一定会把炸药搜出来的!上帝啊!你得赶紧地,赶紧叫他把他那些疯狂的念头彻底打消吧---已经没有机会了!”
柏林的夏夜依旧闷热,凯瑟琳在床上翻来覆去睡意全无。她的脑海里来回回响着伯爵夫人和女伯爵的谈话----非常明显,现在越来越多人正在被一张飞速张开的死亡大网紧紧地扣住。她猜他一定参与进去不少,因为他不止一次流露出对纳粹的憎恶之感----他对他们犯下的那些可怕罪行感到愤怒,特别是灭绝营里的那些恐怖惨像叫他十分惊愕。
现在亲王被逮捕了,那么他们会不会开始着手调查迪特里希?她害怕地咬着自己的手背,额头上沁出冷汗,她突然觉得非常非常地疲惫,只好无力地靠在床头上----现在到底怎么办她是完全不知道了。
几天后,海伦过来偷偷告诉她,加特菲尔德•;冯•;俾斯麦已经被捕。凯瑟琳吓得不住颤抖,“那么那些炸药呢?”她问她。
“我知道他把它藏在哪里了---他只给我说了,并且把钥匙留给了我!我在盖世太保搜查前已经把那些炸药扔掉了!”
凯瑟琳听了不由在胸口划了个十字,“你可真勇敢!”她热切地低声叫道。
不久,她们又得知,迪特里希以前的副官,赫伯特•;冯•;克劳瑞上尉也被逮捕了,罪名是言语不检----他永远管不住他那爱开玩笑的孩子脾气。7月21****会见另一名刚从东线回来的少尉的时候,居然双脚一并向对方自我介绍道:“我就是施陶芬伯格”----他那时还有心情吊儿郎当地开玩笑!
她同时深为海伦和奥尔金担心----从海伦以前的表现来看,她觉得她一定是个密谋分子,她有种预感---盖世太保恐怕已经在调查她了,但目前最叫她感到忧虑的则是奥尔金,因为她比她想像得还要胆大妄为-----她现在天天泡在盖世太保总部里,想尽一切办法到处打探父亲和斯塔赫维茨伯爵以及所有被抓的人的情况和消息。
凯瑟琳十分佩服她,可对她这种近乎歇斯底里的劲头感到非常忧心。她劝她小心些----她很可能已经引起了盖世太保的注意了,可她根本不听,仍旧每天往盖世太保的总部里跑。她和希姆莱的副官-----一名党卫军高级军官----非常熟悉。她和他认识许多年了,于是天天耗在他的办公室里缠着他,希望从他那里打听出来一些最新消息。奥尔金问过他有关亲王以及斯塔赫维茨伯爵的情况,他说他们目前被关在一起,但亲王由于是现役军人,因此他将会上军事法庭,而无任何军职的伯爵则会被送上“人民法庭”。她问他,他们的情形究竟会多严重,他说非常不乐观,但是他答应她会尽全力斡旋此事。
奥尔金的胆子大得要命,不仅堂而皇之地呆在盖世太保的总部里,有次甚至在走廊里和盖世太保为一点小事吵了起来,而她那位朋友对她这种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无疑更加纵容了她,结果弄得盖世太保们大为不满。
奥尔金在盖世太保总部果然打探到了不少消息----汉娜•;布卢多夫人的担心没错,十九岁的菲丽琶终于被盖世太保抓住了,因为他们查明她和施陶芬伯格上校的副官沃尔纳其实是恋人!所以他们认定她一定知道7月密谋。
奥尔金在走廊里碰见的菲丽琶,当时她被他们紧紧架着往牢房拖去。奥尔金大吃一惊,立即跑去找希姆莱的高级副官。她从他那里打听到,岂只是菲丽琶被抓,布卢多家的女孩们几乎被一网打尽----他们先抓了菲丽琶,然后给二十岁的娅里珊德拉打电话,叫她拿床毯子给她的妹妹来,抓住她后又用同样的办法抓住了她们的姐姐迪安娜。布卢多家的女孩里唯一没有被抓的是大小姐玛格丽特----她是个医生,伤员们非常需要她,于是他们才把她放走了。至于布卢多家的男孩们,目前还算平安无事-----他们全在前线。
她们全家围坐在一起正小心翼翼地谈论着布卢多家女孩们的时候,奥托来了。他趁着天黑居然偷偷扛了一把小型机枪过来,这把女伯爵几乎吓死过去。
“你到底要干什么?!”海伦跑到他跟前小声喊道,“你瞧,我妈妈都被吓坏了!”
“听着!我要你拿着它。现在你的处境非常危险。万一有一天他们来抓你,不要多想,给他们上一梭子,然后赶紧跑路。他们绝对不会料到你有一架机枪,所以你一定能逃脱得了。。。”
海伦听他说得这么煞有介事,突然忍不住笑起来:“不,亲爱的,我决不要你的机枪!我想我最好还是不要把事情弄得更糟吧!----我可不想给自己再加上个连环谋杀犯的罪名!”
奥托听了非常失望,他强调他特意为她找了把小型机枪,谁知她根本不打算领情,这叫他很灰心。他最后只好把它又扛了起来,并在走之前告诉她们,他被选中去参加明天的“人民法庭”的审判,他会把他听到的统统讲给她们。
第二天晚上,奥托果然又来了。他一进门就号啕大哭。她们全都惊惶地看着他,要他赶紧把在法庭上看到的说给她们。他哽咽着说,所有被告都坦言他们想要除掉希特勒,施陶芬伯格上校副官的哥哥汉斯•;冯•;哈夫特在法庭上更说,如果有机会,他不介意再来它一次,因为他坚信希特勒是个恶魔,是个会将德国带入万劫不复之地的魔鬼。法官问他,他是否意识到自己已经犯了严重的叛国罪。汉斯看了眼法官轻蔑地说,就算他知道他会被绞死,他也不会因此改变自己的想法。
她们听了都失声痛哭起来。女伯爵心里已经是在跟亲王说永别了-----她记得他在书房里和斯塔赫维茨伯爵的那番谈话。
伯爵说:“如果我们失败,他们会先绞死我,然后再绞死你。。。”
亲王回应道:“既然迟早要死----不在战场上就在绞架上,这之间是没有区别的,但如果能让德国不至于流尽最后一滴血,我愿意赌一把。”
她听到这里,就知道他们已经下定决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