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则原本给自己放了半个月的婚假,结果蜜月突然取消,再加上东成集团资金上的问题刻不容缓,于是,新婚第三天,沈君则就打包行李,匆忙飞回了国内。
手下那群人在公司看见他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都非常复杂。
“沈总早……”公司职员们故作平静地问候他。
“早。”沈君则也只是一脸平静地点点头,自顾自往电梯间走去。
碍于沈君则向来不好惹的冷漠脾气,属下们只能把疑惑通通憋在肚子里。就连“祝您新婚愉快”之类的客套话都不敢说了,看他那冷漠的脸色,显然是新婚不怎么愉快啊,一点也没有新郎官的满面春风,他这是满面冷风啊……
至于这种“沈总真是敬业啊”“刚结婚还不忘工作太令人敬佩了”“给大家作出了表率”之类的马屁,更加不敢拍,开玩笑,万一马屁拍到马腿上,那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上午九点,在他的助理秘书周晓婷宣布召开紧急会议时,一群人生怕惹毛他,一分钟内迅速聚集在了会议室,整个会议室的气氛非常严肃,所有人都尽量表现得十分平静,刻意忽略了坐在首席的年轻英俊的男人,是刚刚结婚不到三天的新郎官。顺便忽略他作为天然空调,频频向周围散发的冷气。
沈君则工作时的态度非常严肃认真,说话总是直切主题,突出重点,简单利落,每次由他主持召开的会议时间都很短,这次更短,十分钟内解决问题。
十分钟后,一群人一脸严肃地从会议室走了出来,心中不由得佩服这位年轻又有才华的老大。
不愧被称为青年才俊,上过那么多期杂志的专访,沈君则这人确实很有商业头脑,这次投入一大笔资金入股东城集团,整个方案他都提前拟好了,计划可谓是天衣无缝,让人根本无从反驳,只有举手同意的份。
这显然是个双赢的决定。一来,他帮岳父渡过了难关,做了个顺水人情。二来,有了东成集团这个盟友,沈氏在本地的广告宣传完全不用发愁了,以后沈氏的项目东成集团肯定要优先考虑,省去了不少麻烦。那个协议书上罗列的条款,表面看上去很合理,实际却为自己谋取了最大的利益。
与其说他是在帮萧家,不如说,他是趁机给自己铺了一条路。
显然,沈君则娶萧晴,完全是有目的的商业联姻啊……
众人虽然都知道这种内幕,嘴上却丝毫不敢透露,在沈君则冷冷的目光下,这些话都要憋在心里,憋到内伤了。
众人散去之后,沈君则转身走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他的办公室布置得非常简单,很符合他的个性。白色写字台,银灰色的笔记本电脑,金属制成的资料架,旁边透明的茶几和独特的高脚座椅,书架上摆放的沙漏,整个办公室的设计看上去新颖潮流,只是线条颇为冷硬。
沈君则站在落地窗前,面无表情地看着楼下繁华的街道。其实,他心底很清楚,之所以娶萧晴,并不是所谓的被爷爷逼迫之下的无奈,甚至顾虑那些无聊的绯闻,以他的性格,真正不愿意的事情没有人能够强迫得了……他跟萧晴结婚,确实是有目的的,商业联姻,是其一;娶了她之后不用再应付家里频繁的相亲,是其二。至于其三……还有第三个理由吗?
沈君则怔了怔,心里莫名的有些烦乱起来。自从离开纽约回到公司之后,他的心情一直没办法真正的平静下来。以前,只要一进这熟悉的写字楼大门,他总是能够第一时间排除杂念,心无旁骛,冷静又睿智地投入到这个商业世界之中,可今天,他居然频频走神……
“咳……沈总。”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打断了沈君则的思绪。
身后有人都没有发觉,对他来说这还是第一次。虽然知道这时间能进他办公室的也只有总助理周晓婷,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沈君则的脸色还是不太好看,回过头,淡淡道:“什么事?”
周晓婷是个很懂察颜观色的人,见他心情不好,赶忙微笑着说:“您的手机落在会议室了,刚才有人打电话,我听到铃声。”说着就把手机给递过来。
沈君则拿过手机,心里突然有点奇怪的期待……
是她打过来的吗?
这个时间,纽约那边正好是晚上,她肯定还没睡。那个灾星是不是又闯祸了,或许是什么东西找不到了,去逛超市迷路了,家里没水喝了,跳闸断电了?
沈君则心情忐忑地看了眼来电显示,不是萧晴,是她爸……
心里突然失落了一下。
皱着眉把电话接起来,“喂,爸,您找我?是合同出了什么问题吗?”
“呵呵,君则,我们不谈生意的事。今晚有时间吗,来我家里一趟,萧晴的伯父伯母想认识你。”
“……”
沈君则有些头大,实话说,萧晴的爸爸这种自来熟的语气他很不习惯,婚礼当天看儿子一样看他的眼神更让人脊背发毛。像萧正德这样在商场混迹多年的前辈,心里肯定很清楚自己娶他女儿的真正原因,怎么还一头热的把自己当女婿看呐?
“怎么了,有饭局吗?”萧正德微笑着问。
“嗯……今晚约了几个朋友吃饭。”
“哦,没关系,那周末再说?”
沈君则皱了皱眉,他实在是不想去萧家见家长,那种“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气氛让他很不舒服,明明这只是一场交易的婚姻,双方家长居然那么高兴,好像巴不得他跟萧晴能凑一对……这样的态度,让他的心情十分复杂。
不管怎样,直接拒绝长辈似乎不太好,沈君则想了想,这才低声道:“那就周六晚上吧,到时我再给您电话。”
“好的,那周末见。”
挂了电话之后,沈君则忍不住长长吐出口气。突然多了个岳父岳母,真够他受的。
对了,萧晴的老爸都急着请他吃饭联络感情来着,萧晴这死丫头,居然一个电话都不给?就算出于礼貌,她也该发条短信问候一声吧?
沈君则心里有些生气。更郁闷的是,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生气。
周末很快就到了,沈君则带着提前准备好的礼物开车往萧家赶去。萧晴的爸爸最喜欢的加州红酒,还有她妈妈酷爱的化妆品,再加上她的伯父伯母喜欢的品牌还不一样,查资料加准备礼物,着实花了他不少的时间。
倒不是想讨好她的家人,见长辈带礼物,只是出于最基本的礼节。既然要送,总不能送错了东西让人笑话吧。
当个假女婿还真不容易呢。
沈君则很快就到了萧家,她家就住在市区,可能也是萧正德和岳凌都把事业看得很重,住的地方和她家公司只隔了两条街。
沈君则按响门铃,很快就有人来开门,萧晴的妈妈头发挽在脑后,气质优雅,沈君则沉默了一下,才尴尬地叫道:“妈妈。”有个这么年轻的岳母,他压力很大的……
“君则,你很准时啊。”岳凌淡淡地道,“快进来吧。”
沈君则进屋,屋里另外四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着他,除了萧晴父母、伯父伯母外,萧凡也在场。被围观的感觉真不好受。沈君则硬着头皮走上前打招呼:“爸,伯父,伯母。”
“君则,呵呵,我听说过你,倒是第一次见到真人。小伙子比杂志照片里帅多了啊。”萧伯伯笑着说。
沈君则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这位伯父怎么又是个自来熟?看来,萧晴是完全遗传了她们萧家人的个性。萧凡另类的冷漠显然遗传自他妈妈……
那位萧伯母个性冷淡,和萧晴的妈妈长得有七分像,据说岳凝和岳凌是堂姐妹,嫁给了萧家的兄弟,这是多么乱套的家谱,如今,他也给掺和进来了。
一顿饭吃得纠结无比,沈君则自小独立惯了,一向不喜欢这种一家人围坐一桌闲聊的场面,更何况跟他围坐一桌的是很陌生的长辈……
萧凡似乎看出沈君则的不自在,吃完饭后便说:“君则,你跟我来一下。”
沈君则点点头,跟着他到了楼上的书房。
关上房门,这才松了口气,跟陌生长辈待在一起的气氛令人窒息,萧凡虽然个性冷淡,可同龄人之间,毕竟好交流些。
“叫我过来单独谈,有什么事?”沈君则开门见山地问道。
萧凡淡淡看了他一眼,“直说吧,你跟萧晴结婚是为了商业联姻,你娶她之前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那么,按照你的计划,你想什么时候跟她离婚?”
不愧是当律师的,这个问题真是一针见血。
沈君则沉默下来。
原定的计划是一年,他跟萧晴说好的,一年为期。到时候找一个合适的理由离婚,放她自由。
可此刻,对着萧凡冷到极点的目光,不知为何,他突然不想说出这个事实。
“萧晴虽然迷糊,可她不笨,她心里其实很清楚你娶她是在利用她。作为哥哥,我不想看见她受任何委屈。”
“这点你放心,我不会委屈她。”沈君则冷着脸道,“另外,我对你们萧家的财产也没有一点兴趣,结婚之前已经请律师做过财产公证,如果将来我们离婚的话,我只会给她补偿,不会从她那里拿走一分一毫。”沈君则沉默了一下,又补充道,“再说,你就这么确定,我跟她一定会走到离婚这一步?”
萧凡想了想,皱眉道:“你们不是互相仇视的吗?难道还能培养出感情?”
这个反问句,实在太打击人了。
沈君则脸色一僵,“总之,我不会让她受委屈,我对欺负小女生没什么兴趣。”
“哦……”萧凡沉默了一会儿,“那就好。”
两人从书房出来,刚经过谈判,都颇有默契地绷紧了脸。路过隔壁房间时,沈君则余光瞄到淡蓝色的窗帘,忍不住脚步一顿。
萧凡看了他一眼,笑了笑说:“这是萧晴的房间,这种小女生的房间,你有兴趣进去看看吗?”
沈君则扬了扬眉,“好啊。”
他知道萧凡看他不太顺眼,或许从他第一次找他做律师的那天开始,就看他不顺眼了,反正他也不希望求萧家人各个都像萧晴她爸爸那么喜欢他,有个萧凡讨厌他,他才觉得正常。
萧晴的屋子收拾得倒是很干净,就是布置得有些抽象。淡蓝色的窗帘和床单,上面映着她最爱的嘻哈猴图案,天花板上直接涂的蓝天白云……这么奇怪的屋子,她睡得着吗?半夜打开灯,头顶还是蓝天白云啊?
白色的写字台擦得干干净净,台灯上还挂着可爱的水晶吊坠,旁边放了个相册,沈君则好奇地拿起来看,第一张照片就让他受到极大的震撼,要不是萧凡在旁边,他绝对要笑出声来。
那是童年时的萧晴,怀里抱着只大花猫,扎了两个小辫子,脸上胖嘟嘟的,特别可爱,让人想狠狠捏一把。
往后翻,都是她小时候拍的照片,小时候的萧晴看上去特别乖巧,对着镜头笨笨的站着,都不知道怎么做动作怎么笑,傻气又可爱……
到了小学,渐渐有点扭曲了,会摆各种令人纠结的姿势和鬼脸。
到了中学,更加扭曲了,照片就没一张正经的。
再后面,人倒是越来越漂亮了,动作也越来越抽象了,有一张是她在一个雕塑的前面学那个雕塑的姿势,学得还特别像。还有在桥上金鸡独立的,在图书馆前故作深沉却把书拿倒了的,学和尚做出阿弥陀佛姿势的,飞毛腿踢足球的,在船上张开双臂,跟卫楠祁娟一起玩泰坦尼克号的……各种匪夷所思的搞怪姿势,她脑子里的素材也太丰富了啊。
要是一直像小时候那样乖,该多好?
沈君则强忍着脸上要抽筋的冲动,默默把相册放了回去。
萧凡笑了笑,“怎么,看完照片,居然没什么感想吗?”
沈君则回头,意味深长地道:“感想倒是有,就是无法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