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雇人至家种蔬
字谕纪泽儿:
三月三十日建德途次接澄侯弟在永丰所发一信,并尔将去省时在家所留之禀。尔到省后所寄一禀,却于二十八日先到也。
余于二十六日自祁门拔营起行,初一日至东流县。鲍军七千余人于二十五日自景德镇起行。三十日至下隅坂。因风雨阻滞,初三日始渡江,即日进援安庆,大约初八九可到。沅弟、季弟在安庆稳守十余日,极为平安。朱云岩带五百人,二十四自祁门起行,初二日已至安庆助守营濠,家中尽可放心。此次贼救安庆,取势乃在千里以外,如湖北则破黄州,破德安,破孝感,破随州、云梦、黄梅、蕲州等属,江西则破吉安,破瑞州、吉水、新淦、永丰等属,皆所以分兵力,亟肆以疲我,多方以误我。贼之善于用兵,似较昔年更狡更悍。吾但求力破安庆一关,此外皆不遽与之急得失。扭转之机,只在一二月可决耳。
乡间早起之家,蔬菜茂盛之家,类多兴旺。晏起无蔬菜之家,类多衰弱,尔可于省城菜园中,用重价雇人至家种蔬,或二人亦可。其价若干,余由营中寄回。此嘱。
涤生手示四月初四日东流县
此次未写信与澄叔,尔禀告之。惟崇俭可长久
字谕纪泽:
八月二十日胡必达、谢荣凤到,接尔母子及澄叔三信,并《汉魏百三家》《圣教序》三帖。二十二日谭在荣到,又接尔及澄叔二信。具悉一切。
蔡迎五竟死于京口江中,可异可悯兹将其口粮三两补去外,以银二十两赈恤其家。朱运四先生之母仙逝,兹寄去奠仪银八两。蕙姑娘之女一贞,于今冬发嫁,兹付去奁仪十两。家中可分别妥送。大女儿择于十月初三日发嫁,袁家已送期来否?余向定妆奁之资二百金,兹先寄百金回家,制备衣物,余百金俟下次再寄。其自家至袁家途费暨六十侄女出嫁奁仪,均俟下次再寄也。居家之道,惟崇俭可以长久,处乱世尤以戒奢侈为要义,衣服不宜多制,尤不宜大镶大滚,过于绚烂。尔教导诸妹,敬听父训,自有可久之理。
牧云舅氏书院一席,余已函托寄云中丞,沅叔告假回长沙,当面再一提及,当无不成。余身体平安。二十一日成服哭临,现在三日已毕。疮尚未好,每夜搔痒不止,幸不甚为害。湖叔近患疟疾,二十二日痊愈矣。此次未写澄叔信,尔将此呈阅。
八月二十四日女儿出嫁不可奢侈
字谕纪泽儿:
昨见尔所作《说文》分韵解字凡例,喜尔今年甚有长进,固请莫君指示错处。莫君名友芝,字子摁,号侣亭,贵州辛卯举人,学问淹雅。丁未年在琉璃厂与余相见,心敬其人。七月来营,复得畅谈。其学于考据、词章二者皆有本原,义理亦践修不苟。兹将渠批订尔所作之凡例寄去,余亦批示数处。
又寄银百五十两,合前寄之百金,均为大女儿于归之用。以二百金为奁具,以五十金为程仪,家中切不可另筹银钱,过于奢侈。遭此乱世,虽大富大贵,亦靠不住,惟勤俭二字可以持久。又寄丸药二小瓶,与尔母服食。尔在家常早起否?诸弟妹早起否?说话迟钝、行路厚重否?宜时时省记也。
涤生手示九月二十四日寄银为二女奁资
字谕纪泽儿:
接沅叔信,知二女喜期,陈家择于正月二十八日入赘,澄叔欲于乡间另备一屋。余意即在黄金堂成礼,或借曾家坳头行礼,三朝后仍接回黄金堂。想尔母子与诸叔已有定议矣。兹寄回银二百两,为二女儿奁资。外五十金,为酒席之资,俟下次寄回(亦于此次寄矣)。
浙江全省皆失。贼势浩大,迥异往时气象。鲍军在青阳,亦因贼众兵单,未能得手。徽州近又被围。余任大责重,忧闷之至。疮癣并未少减。每当痛痒极苦之时,常思与尔母子相见,因贼氛环逼,不敢遽接家眷。又以罗氏女须嫁,纪鸿须出考,且待明春察看。如贼焰少衰,安庆无虑,则接尔母来此一行。尔夫妇与陈婿在家照料一切。若贼氛日甚,则仍接尔来此一行。明年正二月,再有准信。纪鸿县府各考,均须请邓师亲送。澄叔前言纪鸿至书院读书,则断不可。
前蒙恩赐遗念衣一、冠一、搬指一、表一,兹用黄箱送回(宣宗遗念衣一、玉佩一,亦可藏此箱内),敬谨尊藏。此嘱。
涤生手示十二月十四日嘱再来营省亲
字谕纪泽儿:
旬日未接家信,不知五宅平安如常否?此间军事,金柱关、芜湖及水师各营,已有九分稳固可靠;金陵沅叔一军,已有七分可靠;宁国鲍、张各军,尚不过五分可靠。此次风波之险,迥异寻常。余忧惧太过,似有怔忡之象,每日无论有信与无信,寸心常若皇皇无主。前此专虑金陵沅、季大营或有疏失,近日金陵已稳,而忧惶战栗之象不为少减,自是老年心血亏损之症。欲尔再来营中省视,父子团聚一次。一则或可少解怔仲病症,二则尔之学问亦可稍进。或今冬起行,或明年正月起行,禀明尔母及澄叔行之。尔在此住数月归去,再令鸿儿来此一行。
寅皆先生明年定在大夫第教书,鸿儿随之受业。金二外甥有志向学,尔可带之来营。余详日记中,此谕。
涤生手示十月初四日季叔葬事毕再来皖营
字谕纪泽儿:
二十二三日连寄二信与澄叔,驿递长沙转寄,想俱接到。季叔赍志长逝,实堪伤恸。沅叔之意,定以季榇葬马公塘,与高轩公合冢。尔即可至北港迎接。一切筑坟等事,禀问澄叔,必恭必懿。俟季叔葬事毕后再来皖营可也。
尔现用油纸摹贴否?字乏刚劲之气,是尔生气短处,以后宜从刚字厚字用功。特嘱。
涤生手示十一月二十四日
嫁女不应恋母家
字谕纪鸿儿:
接尔澄叔七月十八日信并尔寄泽儿一缄,知尔奉母于八月十九日起程来皖,并三女与罗婿一同前来。
现在金陵未复,皖省南北两岸群盗如毛,尔母及四女等姑嫂来此,并非久住之局。大女理应在袁家侍姑尽孝,本不应同来安庆,因榆生在此,故吾未尝写信阻大女之行。若三女与罗婿,则尤应在家事姑事母,尤可不必同来。余每见嫁女贪恋母家富贵而忘其翁姑者,其后必无好处。余家诸女当教之孝顺翁姑,敬事丈夫,慎无重母家而轻夫家,效浇俗小家之陋习也。三女夫妇若尚在县城省城一带,尽可令之仍回罗家奉母奉姑,不必来皖。若业已开行,势难中途折回,则可同来安庆一次。小住一月二月,余再派人送归。其陈婿与二女,计必在长沙相见,不可带之同来。俟此间军务大顺,余寄信去接可也。
此间一切平安。纪泽与袁婿、王甥初二俱赴金陵。此信及奏稿一本,尔禀寄澄叔,交去人送去。余未另信告澄叔也。
涤生手示八月初四日望一切以勤俭二字为主
字谕纪泽儿:
二十四日申正之禀,二十六申刻接到。余于二十五日巳刻抵金陵陆营,文案各船亦于二十六日申刻赶到。沅叔湿毒未愈,而精神甚好。伪忠王曾亲讯一次,拟即在此杀之。由安庆咨行各处之折,在皖时未办咨札稿,兹寄去一稿。若已先发,即与此稿不符,亦无碍也。刻折稿寄家可一二十份,或百份亦可。沅叔要二百份,宜先尽沅叔处,此外各处不宜多散。此次令王洪升坐轮船于二十七日回皖,以后送包封者仍坐舢板归去。包封每日止送一次,不可再多。尔一切以勤俭二字为主。至嘱。
涤生手示六月二十六日酉刻
顷见安庆付来之咨行稿甚妥,此间稿不用矣。看孝陵卫天王府等处
字谕纪泽儿:
七月初一日接六月二十八禀并廷寄及恭王信件包封,各件均已收到。余今日看孝陵卫、天保城地道缺日及伪天王府等处,午正回沅叔营次,一切平安。惟李少山作士物故,失一善人。沅叔伤感殊甚耳。柯小泉病状何如?便中禀及。此嘱。
涤生手示七月初一日酉初如涉外事请子密作缄相告
字谕纪泽儿:
连接二十九日、初一、初二日三次四禀,俱悉一切。
小泉竟尔不起,深用悼惨,尔往吊祭,余再致联幛、赙仪也。各处咨文尽可不粘保单。兹将排单寄去十余份。如咨文尚未发,排可也。不排亦可也。各省发咨太迟,今亦不复论矣。
安庆并无长龙解饷,此间已派长龙数号回皖。外间司道及各署有应商之事,余曾嘱其就子密一商。以后凡涉外事,请子密作一缄寄我可也。
裱地图,面背皆用白纸,但用黄绫镶边而已。和州图稍展,令宽四旁略有可折为妥。此嘱
涤生手示七月初四日
今日逢四送信之期,余寄四叔信一缄,日记一本,尔阅后专人送去。因畏酷热应治之事多搁废
字谕纪泽儿:
初十、十一二等日戏酒三日,沅叔料理周到,精力沛然,余则深以为苦。亢旱酷热,老人所畏,应治之事多搁废者。江西周石一案,奏稿久未核办,尤以为疚。自六月二十三日起,凡人证皆由余发及盘川,以示体恤。尔托子密告知两司可也。
鄂刻地图,尔可即送一份与莫偲老。“轮船行江说”,三日内准付回。另纸缮写,粘贴大图空处。万篪轩、忠鹤皋及泰州、扬州各官日内均来此一见。李少筌亦拟来一晤,闻余将以七月回皖,遂不来矣。此谕。
涤生手示七月十三日己刻子侄须勤俭自勉以长保盛美
澄弟左右:
前接弟信,知已由李家送葬归来,俱悉一切。
此间近状平安。沅弟之肝疾未平,湿毒更炽,克城封爵之后而郁抑之气并未稍减。余在金陵住二十余日,自六月二十五至七月初八、九,沅弟心神不怡,初十日至二十日,察沅心怀似稍开豁,病亦日减。近与余相隔二十余日,情复郁结,疾亦略增。余定于初一日起程,再赴金陵,家眷亦于初间同去,并于二十一日具折,为沅弟告病开缺回籍调理。沅见归期已近,或可速痊。然起行总在十月,但能归家过年,不能赶十一月初三也。
纪鸿想已抵家,在署一年,已沾染贵公子气习否?吾家子侄,人人须以勤俭二字自勉,庶几长保盛美。观《汉书·霍光传》,而知大家所以速败之故。观金日、张安世二传,解示后辈可也。即问近好。
八月二十四日奉母总以勤俭自惕
字谕纪泽、纪鸿儿:
余于初四日自邵伯开行后,初八日至清江浦。闻捻匪张、任、牛三股开至蒙、亳一带,英方伯雉河集营被围,易开俊在蒙城,亦两面皆贼,粮路难通。余商昌岐带水师由洪泽湖至临淮,而自留此待罗、刘率队至乃赴徐州。
尔等奉母在寓,总以勤俭二字自惕,而接物出以谦慎。凡世家之不勤不俭者,验之于内眷而毕露。余在家深以妇女之奢逸为虑,尔二人立志撑持门户,亦宜自端内教始也。余身尚安,癣略甚耳。
涤生手示闰五月初九日谈闺女成婚之地
字谕纪泽、纪鸿儿:
七月二十四日接泽儿十九日之禀、鸿儿十四日之禀并诗文一首。八月初二接泽儿二十八日一禀并郭云仙姻丈与尔之信,俱悉一切。其二十六日专兵之禀尚未到也。
郭宅姻事,吾意决不肯由轮船海道行走。嘉礼尽可安和中度,何必冒大洋风涛之险?至成礼或在广东或在湘阴,须先将我家或全眷回湘,或泽儿夫妇送妹回湘,吾家主意定后,而后婚期之或迟或早可定,而后成礼之或湘或粤亦可定。
吾既决计不回江督之任,而全眷犹恋恋于金陵,不免武仲据防之嫌,是尔母及全眷早迟总宜回湘,全眷皆须还乡,一四女何必先行?吾意九月间,尔兄弟送家属悉归湘乡。经过省城时,如吉期在半月之内,或尔母亲至湘阴一送亦可。如吉期尚遥,则纪泽夫妇带四妹在长沙小住,届期再行送至湘阴成婚。
至成礼之地,余意总欲在湘阴为正办。云仙姻丈去岁嫁女,既可在湘阴由意城主持,则今年娶妇,亦可在湘阴由意城主持。金陵至湘阴近三千里,粤东至湘阴近二千里。女家送三千,婿家迎二千,而成礼于累世桑梓之地,岂不尽美尽善?尔以此意详复筠仙姻丈一函,令崔成贵等由海道回粤。余亦以此意详致一函,由排单寄去,即以此信为定。喜期定用十二月初二日,全眷十月上旬自金陵启行,断不致误。如筠仙姻丈不愿在湘阴举行,仍执送粤之说,则我家全眷暂回湘乡,明年再商吉期可也。
郭宅送来衣服、首饰及燕菜、马褂之类全数收领,途费四百则交来使带回,无庸收存。此间送女途费理应自备也。崔巡捕、杨仆各给银四十两,但用余名写书一封答之。其喜期之书帖,待湘阴成礼时再力。
鸿儿之文气势颇旺,下次再行详示。尔母须用伏苓,候至京之便购买。余以二十四日自临淮起行,十日无雨,明日可到临徐州矣。途一次平安勿念。
涤生手示八月初三日
再,尔复云仙姻叔之信,或将余此日之信抄一稿附去。或不抄,尔兄弟酌之。余决计不由海道行走,如必欲送粤,余不甚坚执也,但心以湘阴为宜耳。陈舫仙寄到在京见闻密件,兹抄寄尔阅,秘之。朱金权远来,似不便阻某来徐,只好听之。又示。
如闺女在湘阴成婚日期不可改
字谕纪泽儿:
八月十一日接尔七月二十五、八月初三日禀二件,知王长胜有中途被抢之事,不知初六又派人送信否?邵世兄开来行略等件收到,位西先生遗文亦阅一过。本月当作墓铭,出月当亲为书写,仍付金陵,交刻季公铭之张氏兄弟钩刻。大约刊刻拓印须三个月工夫,年底乃可蒇事。尔告邵子晋急急返杭料理葬事,以速为妙。此石不宜埋藏土中,将来或藏之邵氏家庙,或嵌之邵屋壁,或一二年后,于墓之址丈余另穿一小穴补行埋之亦无不可。此次不可待碑成再定葬期也。
科四进学在四十二名,其下尚有三名。余于八月六日送去贺礼银五十两,横批写格言一幅,尧阶之世兄贺仪二十两亦已付去。尔九叔祖母生日,不便由余处寄礼,由尔母寄去为妥。
潘文质即日坐舢板回金陵,此间有高丽参三斤带去,亦可用以配礼。余以初四抵徐,一切平安。九叔自闻抚晋之命已来过信三次,兹封寄尔等一阅。余不多及。
涤生手示八月十三日
前初三日信全家回湘之说,尔母子议定否?若不愿遽归,迅速具禀来商。郭家如应允在湘阴成婚,则当依其十二月初二日之期,不可更改。或全家同行,或仅尔夫妇送去,总须在重阳前定局也。又示。袁勿斋求挽联、书序,实无暇为之,尔婉辞之可也。钱子密回金陵每月助三十金
字谕纪泽儿:
初十日一信交二兵带去,是日钱子密回金陵。渠以家口太众,薪资无余,求余札金陵粮台每月仍送渠家银若干,以佐菽水之需。余以幕友告假辞出者颇多,向无仍在粮台支银之例,未允给札,而许以私信,稍为饮助。既曰私助,则可不用公文。尔与伊卿商,或在家发或在台发(尔见子密即告之),每月致送三十金(以五个月为率),将来概由徐州寄还归款可也。子佩之二百,粤使之八十,地球之六十,均将由徐寄去。此外尚有应寄者否?沅叔寄尔及钱赵信、纪瑞呈余信寄去。方世兄地球图说,余与开生加签。兹付去,可转交也。此嘱。
涤生手示九月十二日霞仙虽降调而物望尚好
字谕纪泽儿:
十七日接尔初十日禀,知尔病三次翻复,近已痊愈否?舢板尚未到徐。而此间群贼萃于铜、沛二县,攻破民圩颇多,与微山湖相近,湖中水浅,近郡处又窄,舢板或畏贼不欲进耶?马步贼约六七万,火器虽少而剽悍异常,看来凶焰尚将日长。吾已定与贼相终始,故亦安之若素。
文辅卿自京来此,言近事颇详。九叔浮言渐息。霞仙虽降调,而物望尚好。云仙众望较减,天眷亦甚平平。顷接云信,婚期已改明年,然则尔今冬亦可不回湘矣。原信抄去一阅。尔母健饭,大慰大慰。
涤生手示九月二十二日新年即将移驻河南周家口
字谕纪泽儿:
十一月初五宛庆荣至,接尔二十六日一禀,俱悉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