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成功励志曾国藩家书(青少年快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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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处世篇(1)

教诸弟进德修业

四位老弟足下:

九弟行程,计此时可以到家。自任丘发信之后,至今未接到第二封信,不胜悬悬。不知道上有甚艰险否?四弟、六弟院试,计此时应有信,而折差久不见来,实深悬望。

予身体较九弟在京时一样,总以耳鸣为苦。问之吴竹如,云只有静养一法,非药物所能为力。而应酬日繁,予又素性浮躁,何能着实养静?拟搬进内城住,可省一半无谓之往还,现在尚未找得。予时时自悔,终未能洗涤自新。

九弟归去之后,予定刚日读经,柔日读史之法。读经常懒散不沉着。读《后汉书》,现已丹笔点过八本;虽全不记忆,而较之去年读《前汉书》,领会较深。九月十一日起同课人议每课一文一诗,即于本日申刻用白折写。予文、诗极为同课人所赞赏。然予于八股绝无实学,虽感诸君奖许之殷,实则自愧愈深也。待下次折差来,可付课文数篇回家。予居家懒做考差工夫,即借此课以摩厉考具,或亦不至临场窘迫耳。

吴竹如近日往来极密,来则作竟日之谈,所言皆身心国家大道理。渠言有窦兰泉者(云南人),见道极精当平实。窦亦深知予者,彼此现尚未拜往;竹如必要予搬进城住,盖城内镜海先生可以师事,倭艮峰先生、窦兰泉可以友事。师友夹持,虽儒夫亦有立志。予思朱子言,为学譬如熬肉,先须用猛火煮,然后用慢火温。予生平工夫全未用猛火煮过,虽略有见识,乃是从悟境得来。偶用功,亦不过优游玩索已耳。如未沸之汤,遽用慢火温之,将愈煮愈不熟矣。一以是急思搬进城内,屏除一切,从事于克己之学。镜海、艮峰两先生亦劝我急搬。而城外朋友,子亦有思常见者数人,如邵蕙西、吴子序、何子贞、陈岱云是也。

蕙西尝言:“‘与周公瑾交,如饮醇醪’,我两人颇有此风味。”故每见辄长谈不舍。子序之为人,予至今不能定其品。然识见最大且精,尝教我云:“用功譬若掘井,与其多掘数井而皆不及泉,何若老守一井,力求及泉而用之不竭乎?”此语正与子病相合。盖子所谓掘井多而皆不及泉者也。

何子贞与子讲字极相合,谓我“真知大源,断不可暴弃”。予尝谓天下万事万理皆出于乾坤二卦。即以作字论之:纯以神行,大气鼓荡,脉络周通,潜心内转,此乾道也;结构精巧,向背有法,修短合度,此坤道也。凡乾以神气言,凡坤以形质言。礼乐不可斯须去身,即此道也。乐本于乾,礼本于坤。作字而优游自得真力弥满者,卯乐之意也;丝丝入扣转折合法,即礼之意也。偶与子贞言及此,子贞深以为然,谓渠生平得力,尽于此矣。陈岱云与吾处处痛痒相关,此九弟所知者也。

写至此,接得家书。知四弟、六弟未得入学,怅怅。然科名有无迟早,总由前定,丝毫不能勉强。吾辈读书,只有两事:一者进德之事,讲求乎诚正修齐之道,以图无忝所生;一者修业之事,操习乎记诵词章之术,以图自卫其身。进德之事难以尽言,至于修业以卫身,吾请言之:

卫身莫大于谋食。农工商劳力以求食者也,士劳心以求食者也。故或食禄于朝,教授于乡,或为传食之客,或为入幕之宾,皆须计其所业,足以得食而无愧。科名者,食禄之阶也,亦须计吾所业,将来不至尸位素餐,而后得科名而无愧。食之得不得,穷通由天作主,予夺由人作主;业之精不精,则由我作主。然吾未见业果精,而终不得食者也。农果力耕,虽有饥馑必有丰年;商果积货,虽有壅滞必有通时;士果能精其业,安见其终不得科名哉?即终不得科名,又岂无他途可以求食者哉?然则特患业之不精耳。

求业之精,别无他法,曰专而已矣。谚曰“艺多不养身”,谓不专也。吾掘井多而无泉可饮,不专之咎也。诸弟总须力图专业。如九弟志在习字,亦不必尽废他业。但每日习字工夫,断不可不提起精神,随时随事,皆可触悟。四弟、六弟,吾不知其心有专嗜否?若志在穷经,则须专守一经;志在作制义,则须专看一家文稿;志在作古文,则须专看一家文集。作各体诗亦然,作试帖亦然,万不可以兼营并鹜,兼营则必一无所能矣。切嘱切嘱,千万千万。以后写信来,诸弟各有专守之业,务须写明。且须详问极言,长篇累牍。使我读其手书,即可知其志向识见。凡专一业之人,必有心得,亦必有疑义。诸弟有心得,可以告我共赏之;有疑义,可以问我共析之。且书信既详,则四千里外之兄弟不啻晤言一室,乐何如乎?

予生平于伦常中,惟兄弟一伦抱愧尤深。盖父亲以其所知者尽以教我,而我不能以吾所知尽者教诸弟,是不孝之大者也。九弟在京年余,进益无多,每一念及,无地自容。嗣后我写诸弟信,总用此格纸,弟宜存留,每年装订成册,其中好处,万不可忽略看过。诸弟写信寄我,亦须用一色格纸,以便装订。

谢果堂先生出京后,来信并诗二首。先生年已六十余,名望甚重,与子见面,辄彼此倾心,别后又拳拳不忘,想见老辈爱才之笃。兹将诗并予送诗附阅,传播里中,使共知此老为大君子也。

予有大铜尺一方,屡寻不得,九弟已带归否?频年寄黄英(芽)白菜子,家中种之好否?在省时已买漆否?漆匠果用何人?信来并祈详示。

兄国藩手具九月十八日谈诸友进修情形

诸位贤弟足下:

十月二十七日寄弟书一封,内信四页、抄倭艮峰先生日课三页、抄诗二页,已改寄萧莘五先生处,不由庄五爷公馆矣。不知已到无误否?

十一月前八日已将日课抄与弟阅,嗣后每次家信,可抄三页付回。日课本皆楷书,一笔不苟,惜抄回不能作楷书耳。冯树堂进功最猛,余亦教之如弟,知无不言。可惜九弟不能在京与树堂日日切磋,余无日无刻不太息也。九弟在京半年,余懒散不努力。九弟去后,余乃稍能立志,盖余实负九弟矣。余尝语岱云曰:“余欲尽孝道,更无他事,我能教诸弟进德业一分,则我之孝有一分;能教诸弟进十分,则我孝有十分;若全不能教弟成名,则我大不孝矣。”九弟之无所进,是我之大不孝也。惟愿诸弟发奋立志,念念有恒,以补我不孝之罪。幸甚幸甚。

岱云与易五近亦有日课册,惜其识不甚超越。余虽日日与之谈论,渠究不能悉心领会,颇疑我言太夸。然岱云近极勤奋,将来必有所成。

何子敬近待我甚好,常彼此做诗唱和。盖因其兄钦佩我诗,且谈字最相合,故子敬亦改容加礼。子贞现临隶字,每日临七八页,今年已千页矣。近又考订《汉书》之讹,每日手不释卷。盖子贞之学长于五事:一曰们《仪礼》精,二曰《汉书》熟,三曰《说文》精,四曰各体诗好,五曰字好。此五事者,渠意皆欲有所传于后。以余观之,此三者余不甚精,不知浅深究竟何如。若字,则必传千古无疑矣。诗亦远出时手之上,不能卓然成家。近日京城诗家颇少,故余亦欲多做几首。

金竺虔在小珊家住,颇有面善心非之隙。唐诗甫亦与小珊有隙。余现仍与小珊来往,泯然无嫌,但心中不甚惬洽耳。曹西垣与邹云陔十月十六日起程。现尚未到。汤海秋久与之处,其人诞言太多,十句之中仅一二句可信。今冬嫁女二次:一系杜兰溪之子,一系李石梧之子入赘。黎樾翁亦有次女招赘。其婿虽未读书,远胜于冯舅矣。李笔峰尚馆海秋处,因代考供事,得银数十,衣服焕然一新。王翰城捐知州,去大钱八千串。何子敬捐知县,去大钱七千串。皆于明年可选实缺。黄子寿处,本日去看他,工夫甚长进,古文有才华,好买书,东翻西阅,涉猎颇多,心中已有许多古董。何世兄亦甚好,沈潜之至,虽天分不高,将来必有所成。吴竹如近日未出城,余亦未去,盖每见则耽搁一天也。其世兄亦极沈潜,言动中礼,现在亦学倭艮峰先生。吾观何、吴两世兄之姿质,与诸弟相等,远不及周受珊、黄子寿。而将来成就,何、吴必更切实。此其故,诸弟能看书自知之。愿诸弟勉之而已。此数人者,皆后起不凡之人才也。安得诸弟与之联镳并驾,则余之大幸也。

季仙九先生到京服阕,待我甚好,有青眼相看之意。同年会课,近皆懒散,而十日一会如故。

余今年过年,尚须借银百五十金,以五十还杜家,以百金用。李石梧到京,交出长郡馆公费,即在公项借用,免出外开口更好。不然,则尚须张罗也。

门上陈升一言不合而去,故余作傲奴诗。现换一周升作门上,颇好。余读《易·旅卦》,“丧其童仆”。象曰:“以旅与下,其义丧也。”解之者曰:“以旅与下者,谓视童仆如旅人,刻薄寡恩,漠然无情,则童仆亦将视主上如逆旅矣。”余待下虽不刻薄,而颇有视如逆旅之意,故人不尽忠。以后余当视之如家人手足也,分虽严明而情贵周通。贤弟待人亦宜知之。

余每闻折差到,辄望家信。不知能设法多寄几次否?若寄信,则诸弟必须详写日记数天。幸甚。余写信,亦不必代诸弟多立课程,盖恐多看则生厌,故但将余近日实在光景写示而已,伏惟诸弟细察。

十一月十七日述立志之重要

四位老弟足下:

自七月发信后未接诸弟信,乡间寄信较省城百倍之难,故余亦不望也。

九弟前信有意与刘霞仙同伴读书,此意甚佳。霞仙近来读朱子书大有所见,不知其言语容止、规模气象何如?若果言动有礼,威仪可则,则直以为师可也,岂特友之哉!然与之同居,亦须真能取益乃佳,无徒浮慕虑名。人苟能自立志,则圣贤豪杰何事不可为?何必借助于人!“我欲仁,斯仁至矣。”我欲为孔孟,则日夜孜孜,惟孔孟之是学,人谁得而御我哉?若自己不立志,则虽日与尧舜禹汤同住,亦彼自彼,我自我矣,何与于我哉!去年温甫欲读书省城,吾以为离却家门局促之地,而与省城诸胜已者处,其长进当不可限量。乃两年以来看书亦不甚多,至于诗文,则绝无长进,是不得归咎于地方之局促也。去年余为择师丁君叙忠,后以丁君处太远,不能从,余意中遂无他师可从。今年弟自择罗罗山改文,而嗣后杳无信息,是又不得归咎于无良友也。日月逝矣,再过数年则满三十,不能不趋三十以前立志猛进也。余受父教,而余不能教弟成名,此余所深愧者。他人与余交,多有受余益者,而独诸弟不能受余之益,此又余所深恨者也。今寄霞仙信一封,诸弟可抄存信稿而细玩之。此余数年来学思之力,略具大端。

六弟前嘱余将所作诗录寄回。余往年皆末存稿,近年存稿者不过百余首耳,实无暇抄写,待明年将全本付回可也。

国藩草九月十九日遵父命不作归计

澄侯四弟、子植九弟、季洪二弟左右:

二月十一接到第一、第二号来信。三月初十接到第三、四、五、六号来信,系正月十二、十八、二十二及二月朔日所发而一次收到。家中诸事琐屑毕知,不胜欢慰。

祖大人之病竟以服补沉香少愈,幸甚。然予终疑祖大人之体本好,因服补药太多,致火壅于上焦,不能下降。虽服沉香而愈,尚恐非切中肯綮之剂。要须服清导之品,降火滋阴为妙。予虽不知医理,窃疑必须如此,上次家书亦曾写及。不知曾与诸医商酌否?丁酉年祖大人之病,亦误服补剂,赖泽六爷投以凉药而效。此次何以总不请泽六爷一诊?泽六爷近年待我家甚好,即不请他诊病,亦须澄弟到他处常常来往,不可太疏,大小喜事宜常送礼。

尧阶即允为我觅妥地,如其觅得,即听渠买。买后或迁或否,仍由堂上大人作主,诸弟不必执见。

上次信言于思归甚切,嘱弟探堂上大人意思如何。顷奉父亲手书,责我甚切。兄自是谨遵父命,不敢作归计矣。

郭筠仙兄弟于二月二十到京。筠仙与其叔及江岷樵住张相公庙,去我家甚近。翊臣即住我家。树堂亦在我家入场。我家又添二人伏侍李、郭二君。大约榜后退一人,只用一打杂人耳。

筠仙自江西来,述岱云母子之意,欲我将第二女许配渠第二子,求婚之意甚诚。前年岱云在京,亦曾托曹西垣说及,予答以缓几年再议。今又托筠仙为媒,情与势皆不可却。岱云兄弟之为人与其居官治家之道,九弟在江西一一目击。烦九弟细告父母,并告祖父,求堂上大人吩咐。或对或否,以便回江西之信。予夫妻现无成见。对之意有六分,不对之意有四分,但求堂上大入主张。

九弟去年在江西,予前信稍有微词,不过恐人看轻耳。仔细思之,亦无妨碍,且有莫之为而为者,九弟不必自悔艾也。

碾儿胡同之屋,房东四月要回京,予已看南横街圆通观东间壁房屋一所,大约三月尾可移寓。此房系汪醇卿之宅(教习门生汪廷儒),比碾儿胡同狭一小半,取其不费力易搬,故暂移彼。若有好房,当再迁移。

黄秋农之银已付还,加利十两,予仍退之。周子佩于三月三日喜事。正斋之子竟尚未归。黄弗卿、周韩臣闻皆将告假回籍,弗卿已定十七日起行。刘盛唐得疯疾,不能入闱,可悯之至。袁漱六到京数日,即下园子用功。其夫人生女仅三日即下船进京,可谓胆大。周荇农散馆,至今未到,其胆尤大。曾仪斋(宗逵)正月二十六在省起行,二月二十九日到京。凌笛舟正月二十八起行,亦二十九到京,可谓极快。而澄弟出京,偏延至七十余天始到。人事之无定如此!新举人复试题“人而无恒”二句,赋得“仓庚鸣”得“鸣”字。四等十一人,各罚会试二科,湖南无之。

我身癣疾,春间略发而不甚为害。有人说方,将石灰澄清水用水调桐油擦之,则白皮立去,如前年擦铜绿膏。予现二三日一擦,使之不起白皮,剃头后不过微露红影(不甚红),虽召见亦无碍。除头顶外,他处皆不擦,以其仅能济一时,不能除根也。内人及子女皆平安。

今年分房,同乡仅恕皆,同年仅松泉与寄云大弟,未免太少。余虽不得差,一切自有张罗,家中不必挂心。今日子写信颇多,又系冯、李诸君出场之日,实无片刻暇,故予未作楷信禀堂上,乞弟为我说明。澄弟理家事之间,须时时看《五种遗规》,植弟、洪弟须发愤读书,不必管家事。

兄国藩草三月初十情愿人占我便宜

澄侯、子植、季洪三弟足下:

自四月二十七日得大考谕旨以后,二十九日发家信,五月十八又发一信,二十九又发一信,六月十八又发一信,不审俱收到否?二十五日接到澄弟六月一日所发信,俱悉一切,欣慰之至。

发卷所走各家,一半系余旧友,惟屡次扰人,心殊不安。我自从己亥年在外把戏,至今以为恨事。将来万一作外官,或督抚,或学政,从前施情于我者,或数百,或数千,皆钓饵也。渠若到任上来,不应则失之刻薄,应之则施一报十,尚不足以满其欲。故兄自庚子到京以来,于今八年,不肯轻受人惠,情愿人占我的便宜,断不肯我占人的便宜。将来若作外官,京城以内无责报于我者。澄弟在京年余,亦得略见其概矣。此次澄弟所受各家之情,成事不说,以后凡事不可占人半点便宜,不可轻取人财。切记切记。

彭十九家姻事,兄意彭家发泄将尽,不能久于蕴蓄,此时以女对渠家,亦若从前之以蕙妹定王家也。目前非不华丽,而十年之外,局面亦必一变。澄弟一男二女,不知何以急急定婚若此?岂少缓须臾,即恐无亲家耶?贤弟行事,多躁而少静,以后尚期三思。儿女姻缘前生注定,我不敢阻,亦不敢劝,但嘱贤弟少安无躁而已。

成忍斋府学教授系正七品,封赠一代,敕命二轴。朱心泉县学教谕系正八品,仅封本身,父母则无封。心翁之父母乃她封也。家中现有《搢绅》,何不一翻阅?

牧云一等,汪三入学,皆为可喜,啸山教习,容当托曹西垣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