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儿，我有事跟你说，你出来一下。”
聂双双很少有这样严肃的时候。她的眼光扫过赵灵儿身后的边伯贤，神情有些复杂。
“喔。”赵灵儿点点头，心下大概能够猜到是之前让她打听的事情有了结果，便随意扫视了周围一圈，跟在聂双双的身后走出了大办公室。
从吴亦凡的办公室经过，直至公司最靠里面死角处的一个小面试间，如果不是直接来这儿，是没有人会经过的。聂双双选择这样一个隐蔽的地方，想来，要说的话是相当重要了。
此刻，她推门进去，将请勿打扰的牌子挂在了门把上，赵灵儿紧随其后，刚一进门，聂双双就急着转身了过来。
“我下午要安排各个项目组和吴亦凡的小会议，所以时间紧迫，长话短说。”聂双双加快了语速，眼神不断瞟着门外，“今天代理部的事情，你应该已经听说了吧。”
赵灵儿点点头：“我猜杨龙珩，是想要金珉锡这个位置了。”
“你猜得没错。”聂双双叹了口气，“你们组里，一个边伯贤已经够你受了，原以为杨龙珩在能帮到你，现在看来，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双双，你是不是了解到什么了？”赵灵儿看着聂双双的神情，原本好看的眉头紧锁着，透露出她对赵灵儿的担心。
“你让我去查黄金城的事。我才发现，黄金城的事，远没有传闻这么简单。大家都说边伯贤是同性恋，勾引了黄金城最大的金主，所以黄金城卖得才这么好，而代理部，有个更荒唐的版本。”聂双双这一句荒唐，让赵灵儿的心底吃了一个定心丸。
这么说来，真的，都不是真的。
“我不知道你了解了多少，但这件事的影响确实比我们顾问部这些传言要严重得多。代理部辞职了三个员工，这三个员工是因为不堪代理部芸芸众口对她们的诋毁而辞职的。而究其源头，是谁说的她们跟着边伯贤去公关了，不得而知。当时黄金城这个项目去的代理部员工本来就不多，因为黄金城自己有销售团队，所以公司一共就出了五个人去，三个人辞职，剩下的就只有边伯贤和杨龙珩。我给这三个离职员工打了电话，两个人一提起这件事就很激动，没说什么就把电话挂了，可是有一个人挂电话之前告诉我，她们根本没有跟边伯贤去公关什么，但杨龙珩和边伯贤确实和那位传闻中的大金主吃过饭，后来说那个大金主轻薄了边伯贤，也是杨龙珩说他看见了的。”
“所以说，现在代理部接过黄金城项目的，能帮边伯贤澄清的人，一个都没了？”赵灵儿感觉胸中闷了口气，一下子提不上来。
“也不能这么说。不是有一个吗，还在你们项目里。”聂双双冷笑一声，“那个李琼，没给你使绊子吧？”
“呵呵。”赵灵儿听了这话，感觉被人劈头盖脸地浇了一头的冷水，“你怎么知道她给我使绊子？”
“她原本也是黄金城的。派去项目上的时候得了肺炎住院，她好姐妹给她顶了，没想到遇到这件事，好姐妹的饭碗丢了，可不是因为她。”聂双双叹了口气，“灵儿，你们这组……我看，要不你还是想个法子脱手吧。”
赵灵儿没有接话。
脱手？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儿，除非甲方对她不满意，要么现在她也去考个公务员，否则，除非离职，不然是不可能推卸这个责任的。再说，接手之前，大家都知道，这是个烫手山芋，大家也在看她怎么做，她要是退缩了，以后再也别想接到什么好项目，别说升职加薪，不降职就不错了。
对了……杨龙珩不是要升职吗？
“代理部总监的职位……有下文吗？”赵灵儿如果没记错，总监，是不会接项目的吧。就好像吴亦凡，虽然也会在项目忙时过来指挥帮忙，但自己是不会接手某一个项目的。
假设杨龙珩当了代理部的总监，他目的达到了，会不会就此收手？
“还没有。”聂双双摇摇头，“金珉锡的辞呈上周刚递上去，上头估计还在开会商议吧。”
赵灵儿打算等等。如果事情只是杨龙珩想当总监一职，他要是上任，对她来说可能也不算是个坏事。项目上的销售经理可以换个人，而杨龙珩，可能也不会再对边伯贤做出什么行动。
可她不知道为什么，总隐隐觉得，哪里还有些不对。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面试间，路过吴亦凡办公室的时候，半面磨砂挡住了坐下人的大半个身子，而那双鞋子，她却认得清楚。
那是边伯贤的鞋子。
赵灵儿心里咯噔一下，余光瞥了眼坐在对面的吴亦凡。他难得收敛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此刻双手交织着放在桌上，面容是难得的诚恳。
赵灵儿没有多看，装作无所事事地向卫生间走去。
解完手正出来，刚好遇上镜子面前正在补妆的高彩云。赵灵儿平日里与这个高彩云没什么话说，只记得上次高彩云不知道想跟她说些什么她也没挺清楚，奈何现在脑子里也是一团乱麻，她并不想主动搭理她。
谁知，她刚走到洗手池开了水龙头，身边高彩云略高调的声音就从耳边传了过来。
“这么大一个疤呀。”高彩云手上还捏着一支粉色的口红，脸却已经凑了过来。
赵灵儿被她这么近的打量吓了一跳，只看到她扑闪着假睫毛的大眼睛，下意识退后了一步。
“哎哟，这下不好了，可是破了相了。”她笑嘻嘻地说着，表情和说的话完全没有关系，充斥着一种让人难以消化的违和感。
赵灵儿不知道怎么接话，她的眼睛望向镜子里的自己。因为头上的伤疤，今天是素颜来上班的。虽然平时也只不过抹个粉底霜，但因为这个疤，显得更加憔悴了些。
“不过也没事。”高彩云笑着，话锋一转，“反正你平时也不怎么在乎的，也没差多少。”
说着，她收起了手里的口红，甩了甩她蓬松的大波浪卷发，踩着红色的高跟鞋踢踢踏踏地走出了卫生间。
赵灵儿再次望向镜子里的自己。高彩云说的话虽然有点儿气人，但似乎……也没说多错。
简单的马尾向后竖着，毫无女性气质的黑色西装和长裤……黑色坡跟鞋子，手表，无首饰，素颜，额头一个疤。
赵灵儿似乎不再忍心看了。
她迅速转过声也出了洗手间。高跟鞋踢踢踏踏的声音还在走廊里回荡着，赵灵儿转头一看，高彩云似乎朝着吴亦凡的办公室去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竟呆愣愣地站着看了会儿。
“看什么呢。”一只大手突然覆了上来，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
赵灵儿知道那是张艺兴，她突然有些不想回头。是啊，这样，太狼狈了。
“怎么了？”张艺兴看着远去的高彩云，她敲了敲吴亦凡办公室的门，然后走了进去。并没有什么值得赵灵儿看的样子。
“没什么。”赵灵儿摇摇头，没有面对张艺兴，转头就走。
“我来看看你，被围挡砸伤哪儿了。”张艺兴跟在赵灵儿身后，可她没有回头。
“没事。”她有些沮丧，手下意识地捂住了额头。
“我看看。”张艺兴说着就抓住了赵灵儿的手臂。
“没什么可看的。”赵灵儿死死捂住额头，手没有放下来。
“你这样我可不帮你瞒着了。”张艺兴严肃地说，“伯母前几天刚打电话过来，问你在公司工作得怎么样。”
“什么？”赵灵儿激动地忘了捂住伤疤，“那你怎么跟她说的？”
“还好，结痂了。”张艺兴看了看赵灵儿的额头，扯开了话题。
“张艺兴！”赵灵儿一着急，就跺脚，提到家里的事，她怎么也没办法淡定下来。有时候，她真觉得张艺兴就是她爸爸，她妈妈，或者是他们派来看着她的，要不然，为什么每次他说的话，决定的事情，都和他们如出一辙？
就连不赞成她做这份工作，也一样。
“你爸妈都很担心你。”他叹了口气，“你这么长时间不回去，跟他们赌气，你以为你就获得自由了？”
赵灵儿没说话，是啊，这自由，算是自由吗？现在的生活，在爸爸妈妈看来，也是可笑的吧。按照他们的话留校做个导师，或者考个公务员，早结婚生子过上他们想要的安稳生活了。
她偏跟他们提什么理想，什么抱负。现在混这个样子，和当时信誓旦旦说的气势一比，真是可笑。
“伯母说过段时间来看你。”张艺兴晴天霹雳地丢下了这句话，又揉了揉她的脑袋，“到时候来我宿舍我做饭给你们吃。”
说完，他抬脚就走了，赵灵儿想说什么，都咽到了肚子里。
掏出手机找到母亲的联系方式，她是有多久没有摸过这个号码了？
可是，如果拨通这个电话，母亲肯定会劝她回家的吧。说些可以不用那么辛苦，可以更轻松地生活的话。她害怕这样的话。
现在，虽然有很多困难，可是，她总是饱含着希望的。边伯贤的事情还没完，杨龙珩的目的她也没有清楚，玲珑府，才开了个头，她还没有带好这支队伍，还没有做好这个项目，如果和母亲诉个苦，再听些劝说的好话，她真怕自己会脆弱地瓦解。
不，她不能就这么打退堂鼓。
她用冰冷的双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晃了晃自己的脑袋，看见回到座位上的聂双双，径直地走了过去。
“能不能把我们组排前面点儿？”
“可是……”聂双双有点犹豫，“下一组是……”
赵灵儿一转头，正遇到迎面走过来的朴灿烈和金钟仁。那位朱迪经理，今天似乎并没有来。
“灿烈……不好意思，能跟我们组换换么？”
聂双双眨眨眼，怎么回事？这话是从赵灵儿嘴里说出来的？她顶着那张素颜，顶着那一块明显的伤疤，换做平时，可能会绕着这样耀眼的朴灿烈走吧。毕竟，小女生的心情，她还是能了解的。
可是如今，她就这样直面着朴灿烈，没有一丝犹豫，还要他让出位置。
还没几天呢，这是发生了什么？
“可以啊。”朴灿烈笑着，随即眼光落在赵灵儿额头的疤痕上，露出些担心的神色，“听说你不小心受伤了，现在好些了吗？”
“我没事了。”赵灵儿微笑着，没有紧张，也没有羞惭，“那么钟仁，不好意思。”
“啊您有事没关系的。”金钟仁点点头，永远都是那么实诚，“钟大哥听说你受伤了之后不知道急成什么样了，现在看到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是吗……”赵灵儿心里暖暖的，这才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上的伤疤。
“那么我先走了。”赵灵儿点点头，回头大喊一声：“黄子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