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在展会的时候，赵灵儿就已经预想到了，张艺兴不会留下来。他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单手托着西装，身后没有行李。
她早就预想到了，可是她还有那么一丝不切实际的期待。
好比期待张艺兴会想让她独当一面一样。
事实说明，根本没有。
云漫会有新的项目经理，那个人不是她赵灵儿。
赵灵儿关上了那扇曾经属于张艺兴的卧室门，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他曾经对她说过，就算是谁离职了，谁入职了，都是家常便饭的事情，本来每个人，就应该对自己的工作忠诚，拍档是谁，都不重要，不干扰到自己的工作就行。但赵灵儿却永远学不会，也永远都记不住这句话，她总是真诚地对待身边每一个同事，就像对待自己的朋友、家人一样。
因此无论谁走了，或调职，或离职，她总是有些不好受。
当金钟大冒着雨急匆匆地赶回宿舍的时候，只看见赵灵儿已经换上一身休闲的T恤和长裤，正拿着宿舍公用的大吹风机吹着刚洗完的头发。而此刻难得的是，茶几上居然还有另一只电吹风，虽然那吹风机小了些。
金钟大甩了甩自己湿哒哒的头发，把快要湿透了的西装脱下来，挂在了门口边，径直向赵灵儿走来。
“你怎么淋湿了？售楼处不是有备用的雨伞吗？”看见金钟大浑身湿透的样子，赵灵儿有些惊讶。
“那么多人呢，哪够用啊。”金钟大说着，就拿起了那茶几上的小吹风机，二话不说准备拿去先吹干头发。
“喂！”赵灵儿正想伸手去拦，却没想到这会儿头发被卷进了吹风机里，一阵焦味传来，她手忙脚乱地关掉了吹风机，正扯着那被吹风机绞进去的头发，却听见不远处啪嗒一响，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怎么回事？”金钟大才刚刚将小吹风机接上插座，谁知用了不到五秒钟，它就起了一股子焦味，然后彻底罢工了。
又不死心地开关了两回，可那小吹风机仍是一动不动，金钟大这会儿只觉得全身冒汗，心里发毛地对上了赵灵儿那双想要把人杀死的眼睛。
“我不是故意的！”金钟大急得赶紧解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它就这样了。”
“哎哟我去！”赵灵儿猛地把夹在吹风机里的头发用力一扯，然后也相当不死心地走过来拿过那个小吹风机换了两个插座试了三四回，结果还是一样。
“你别着急，你看，我们宿舍这个不还能用呢吗！”金钟大这会儿捡起被赵灵儿扔在沙发上的大吹风机，开了最大的风力把自己吹成了个浪奔，傻气地对赵灵儿笑笑，“多大风，多给力！”
然而赵灵儿只是对着那小吹风机紧紧皱着眉头，像是在哀悼那吹风机就这么命丧黄泉。
“灵儿我错了……”金钟大见这情势赶紧走过来认错，“我给你买一个成不？你看我们售楼处旁边就是电器商城，最近在打折……你看你看，我给你买个大的好不好？”
赵灵儿无反应，金钟大愈发着急了。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灵儿……”此刻金钟大恨不得挤出两滴鳄鱼眼泪来，“我这不是想吗，我们赵灵儿仙女什么时候这么有女人气息了买了个这么Q的天蓝色小吹风机！我就是一时手贱拿来试试……我就给忘了我是个从小到大玩儿不成电器的，一碰电器就会坏的人。”
“感情你这是带电啊。”赵灵儿终于说话了，可她面无表情，甚至连语气都没有，眼睛却还死死地盯着那个吹风机。
“要不你杀了我吧！”金钟大恨不得给跪了，“女娲传人！”
“死开！”赵灵儿给了金钟大一记白眼，可金钟大却如获大赦，屁颠屁颠地笑起来了。
“我就知道仙女你心善。”
“滚。”
金钟大笑嘻嘻的，知道赵灵儿不会真生他的气，话就多了：“没事儿啊，不是只有小吹风机才能体现您的少女风范啊，再说这么小个吹风机，你头发这么长，也不适用啊。”
“这吹风机不是我的。”
“啥？”金钟大愣了。
“我说，这吹风机不是我的，你叫我怎么还人家啊？”赵灵儿啪地打开了大吹风机继续吹头发，这次，真的是在风中凌乱了，“万一人家跟我说，这吹风机可贵了，是朋友送的，或是他妈妈给的，或是什么意大利匠人一个零件儿一个零件儿拼起来的，我得去死啊。”
“没这么损的吧？这吹风机是谁的？”金钟大拎起那已经坏了的吹风机看了又看，怎么看都没看出有什么特别之处。
“住宾馆的时候，隔壁房间的客人。”
“啊？”金钟大愣了两秒，“噗。萍水相逢，这辈子再见着的可能性无限趋近于零，这吹风机等于说就是你的了。”
“我们公司的。”
“那你干嘛不还她？”金钟大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我用完已经半夜了，我想他可能已经睡了。况且一大早的他也很早退房，可能不好意思敲一个女士房间的门吧。”赵灵儿想了想说。
“男的？”金钟大晃了晃那吹风机，相当不可思议。
“男的。”赵灵儿点点头，然后想起那人碾压她的外貌，突然想就还他个坏了的吹风机。
“噗。”金钟大没忍住笑，“这男的比你少女情怀。”
“滚。”
赵灵儿没有纠结这件事情很久，因为她觉得，自己和代理部同事有交集的可能性非常小，平日里代理部在十四楼办公，她在十五楼办公，连坐电梯都遇不上，干脆就当没这回事儿算了，那人应该不至于会心心念念一个吹风机吧。
别说是什么前女友留下来最后的纪念。
想到这里，赵灵儿全身鸡皮疙瘩，虎躯一震。
金钟仁回到宿舍的时候，这事儿早就翻篇了。听说张艺兴调职的事情之后，他倒是淡定，没什么表现。赵灵儿想来金钟仁这人，有什么事情也不都是摆在脸上的，又或许，他早就已经听郑秀晶说过了，到她这儿，反而是二手的消息。
虽然张艺兴调职的事情已经板上钉钉了，可金钟仁第二天给赵灵儿的报告还是没让她失望。哪怕是大领导走了，他却丝毫没有懈怠自己的工作，倒不如说，做得更好了。赵灵儿看着他快眯起来的熊猫眼，摆摆手就让他回宿舍睡觉去了，谁知他还真牛，听完这话，转身扭开房间门，一头就栽进了被窝，迅速地会上了周公。
与之相反的是，金钟大却好像放了大假一样，一大早的心情好到升天，拉着众销售员以鬼哭狼嚎式唱歌激励法开启新的一天。大合唱结束之后，还不忘独自高亢SOLO一曲，就连中午吃饭的时候，也不忘摧残赵灵儿的耳朵：
“千年等一回，后面都是鬼。是谁在隔壁，啊，留下吹风机，只为这一眼，啊啊啊，辗转又难眠。”
“神经病。”赵灵儿用三个字总结金钟大这一切反常态的行为，左右看了两眼马路边儿，就先自顾自过了马路。
临时售楼处所在的地方正是市区内，虽然也不算是特别热闹的地界儿，但找个吃饭的地方倒也不难。穿过马路，对面就是两家小店，酒菜面饭，要啥有啥。找到这份工作以前，赵灵儿也算是个嘴刁的，不和口味的东西，几乎是不会动筷子，而自从干了这份工作之后，她对食物只有一个要求——吃得饱。
这两家小店，也正好能够得上吃得饱这个要求。
事先处理好的蔬菜和肉装在盘子里盖上保鲜膜放在保鲜柜里仍人挑选，赵灵儿随便找了两盘菜一个汤煲，让老板先给做上。金钟大后脚进来，才发现赵灵儿早已经点好了菜，他笑眯眯地对着刚把菜拿去厨房的老板，招呼了句：“来个爆炒！”
“那是金针菇……”赵灵儿无语地看了眼金钟大，“爆炒爆炒，你什么菜都爆炒，怪不得你胃不行了。”
“哪有不行，我好着呢。”说着，他就拍了拍自己的肚皮。
“嘴硬。”赵灵儿找了个位置坐下，帮金钟大也收拾了碗筷。
“四川人哪有吃不惯辣的。”金钟大笑呵呵地坐下，熟练地接过了赵灵儿递来的碗筷，“我一点儿事儿都没有！”
“好了好了，你厉害，你不仅会吃辣，而且歌喉棒棒哒。你会吃辣的属性完全没有影响到你清亮的歌喉。”赵灵儿知道，以金钟大的性子，要是跟他争论起来，肯定是没完没了了，干脆是时候打住，说些其他的，“你唱歌这么好，怎么不去当歌星啊？”
谁知道金钟大听到这话，反而变得更加兴奋了：“我本来是想要当歌星的！”
“噗，真的啊？”赵灵儿听了这话忍俊不禁，“那怎么又没当成呢？”
“你别笑，我说真的。那不是因为我家穷吗……”金钟大越说越小声，两根筷子像变戏法儿似的在他的手里摇转，“本来，是很想唱歌的，但是家里太穷了，所以高中毕业之后我就出来找工作，后来学历实在太低，才去夜大，之后又去自考了个文凭。”
赵灵儿没想到平日里开朗的金钟大居然也有这样的过去，说起这段经历，他低着头，有些不好受，听得赵灵儿也难受起来：“现在不是挺好的吗？”
“在大城市难混啊。”金钟大小小地叹了口气，“这点儿工资扣完税交完保险和房租，也不剩什么了，在这里，也不知道要奋斗多少年，不吃不喝才能买车买房。龙湖的项目经理不就回老家分公司去了吗？他们那儿的房子，才五千块钱一个平方。我们这儿的房子，最低也要七八千，还是近郊的。”
“你急着结婚啊，这么愁买房买车。”赵灵儿故意打趣金钟大，平日里，可从来都没见他盘算过这件事呢。
“呵呵。”金钟大苦笑两声，然后突然抬起头凑近赵灵儿，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真诚地问她，“那我没车没房，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