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灵儿对这位代理部的总监并不是很熟悉,以至于她看了对方半天才试探性地问出了这句话。她想起上一次看见他,还是在公司的年会上,她记得,总监脸圆圆的,眼睛也圆圆的,像一只白面包子。他人看起来比真实年龄小几岁,也是托了他一脸胶原蛋白的福。
如今再见到这位金总监,他一笑就满眼鱼尾纹,脸也清瘦了不少,一只白面包子就这样瘦成了只饺子。
赵灵儿不免想起聂双双说起的关于金珉锡女友病重的事,再细看去,除了今天挂在脸上那抹笑容之外,眼底的青色和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疲惫都提醒着赵灵儿和边伯贤,这段时间,他熬过来肯定不容易。
是他女友的病情有好转了吗?
赵灵儿正想着,就见到不远处沙发上靠着软枕的女子。她不由得吓了一跳,却还是控制住自己的心跳,带着笑容客客气气地坐了过去。
“这是我的女朋友阳阳。阳阳,这两位都是我以前的同事。”金珉锡拍了拍边伯贤的肩膀,向女友阳阳介绍,“你别看这小子年纪小,可是真有本事的,在我们公司,就数他销售业绩最好,还有这位……”
赵灵儿望着眼前脸色煞白的女孩,她戴着厚厚的针织毛线帽,显然是经过长时间痛苦的化疗,如今头发已经落尽了。她正欣喜地望着对面的她和边伯贤。赵灵儿瞥到远处那只正被店员从冰箱里拿出来的蛋糕,当下明白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她若只是个八竿子打不到的同事,也未免太尴尬了些。
“她是……”
“我是……”
赵灵儿正打算一番解释,没想到边伯贤先开了口,两人都怕对方说的和自己不同,竟面面相觑地愣在那里,惹得对面坐着的阳阳扑哧一笑。
“我懂了。”她笑着说,似乎心情还不错。
两人被一句我懂了噎得说不出话来,可是也不想多说什么坏了气氛,也只陪着笑了起来。
赵灵儿很识趣,既来之则安之,虽然她并不清楚边伯贤带她来这里的用意,但也应和着边伯贤,与金珉锡和他女友一道吃完了这顿饭。
饭后金珉锡陪着女友说着话,赵灵儿跟着边伯贤的脚步走到了小花园里,吹着习习的凉风,忽然心里有些难受。
“你应该早点告诉我,我好准备一份礼物。”她轻微地叹了口气,瞥见落地窗前那张微笑的脸,在昏黄的灯光下仍然显得有些苍白。
“其实我也不知道。之前在总监面前提过你一回,没想到他说咖啡厅开业了就请我们来吃饭。也不知道,开业这一天竟然是他女友的生日。”边伯贤搓了搓冷冰冰的双手,故作自然地抓住了身边赵灵儿的手,“你冷不冷?”
赵灵儿摇摇头,却没有甩开边伯贤握住她的手。这样的天气有一丝冷意,却还没有让她冷到想到赶紧找地方取暖的程度。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金珉锡和他女友的事,她现在心里特别庆幸身边有边伯贤这样一个人。
“他女友……还好吗?”赵灵儿转过头,眼神里有些祈求。只是短短一餐饭的时间,她就觉得这个姑娘是很好的人,只是这样的人,却要遭受这样的磨难,赵灵儿一向心软,如今看了心里未免难受。
“怕是……不好了。”边伯贤握住赵灵儿的手紧了紧,把她拉到自己的身边,两人又往前面走了几步,“听总监说过,开一家这样的咖啡厅这是他女友的心愿。而且就他女友现在这个状况,本来不该离开医院的。所以我想……”
边伯贤的话没有说下去,赵灵儿已经猜到了结果。她眼眶有些酸涩地难受,两人安静了一会儿,都说不出话来。莞尔,边伯贤楼了搂她的肩膀,安慰似地轻轻拍了拍,“我们两个要是这样,他们看了会难受的。”
“我没事……”赵灵儿扯出个难看的笑容,“我只是觉得……哎……边伯贤你知道吗?其实……我相过很多亲。我妈妈催我的,我就去了。每次去相亲,总会从那个人身上找到不合适的地方。不是觉得长相不讨喜,就是觉得工作不好,家庭条件不行。总而言之,处处都能挑到刺儿。用相亲的眼光去见人,总是变得很挑剔,所以能喜欢上一个人,变得更困难了。这辈子能遇到喜欢的人已经很困难,要相爱更加难得。如果有这样的人在身边,就算只是陪着走了一小段路,也是值得珍惜的。”
“所以你现在要珍惜眼前人啊。”边伯贤叹了口气说,又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扑哧一笑。
“怎么你现在男女通吃了么?”赵灵儿鄙视了他一眼,愤恨地甩开了他的手,“切。”
说完,她一回头,大步往回走去,边伯贤跟在她身后,一边还喊着她让她别去破坏人家小两口的温存。
这样的温存果然没有多久。赵灵儿和边伯贤这顿饭吃完没几天,就收到了金珉锡女友离世的消息。小咖啡厅关了门,金珉锡忙完了女友的葬礼,整个人就好像没了主心骨似的,一连好几天都没有联系身边的人,整个人就像是失踪了似的,断了消息。
而在金珉锡失踪的这几天,整个H市地产界,却渐渐硝烟四起,掀起了一场恶战。
事件起源于赵灵儿和边伯贤周二递交的一份内装方案报告,方案出具不到一个星期,黄子韬便在周六喜鹊公馆的预存活动上,看到了一模一样的精装修宣传册。
与平时玲珑府发布的广告和活动被抄袭不同,这次的内装方案通过之后,赵灵儿实际上并没有委托装修公司和广告公司做方案,具体的内容并没有公开,喜鹊公馆却把这个方案抄了个透,这传递出的信息非常明确——
玲珑府有内鬼。
玲珑府的开发商立刻召开紧急会议,表示要严查此次方案的泄露,而赵灵儿却一点儿也不着急,在王总一通脾气之后,单独进了董事长办公室谈了半个小时才出来。
走出办公室大门时,她拉下个脸,在杨龙珩和高波、边伯贤面前叹了口气。
“看来我们的装修方案只有重做了。”她丧气地说。
“时间够吗?”高波有些着急,“之前的装修方案,王总还是很满意的,要再做一份让她满意的方案,又要跟原来的区别开来,这可不容易。”
“是啊。”边伯贤搭腔摇摇头,“而且之前我们的存抵方案也要重新计划……”
说着,他用眼角瞄了瞄站在一旁的杨龙珩,他虽然面色深沉,却没想要说什么的意思。
赵灵儿又叹了口气,对边伯贤说了句:“要不然我们先回公司?我是没辙了……”
“嗯,这事儿跟吴总监通个气也好。”说着,他俩都先回了策划部办公室,两人收拾一番,当真要走。
杨龙珩一看赵灵儿和边伯贤要走,又与两人不痛不痒地说了两句,问了问赵灵儿大概计划出具方案的时间,最后才安心了似的说要先安排销售员的工作,先回了售楼处。
黄子韬一直在策划部办公室等着,等赵灵儿和边伯贤两人拎包走人,才默默地跟了上来。见杨龙珩走了,他二话不说跟赵灵儿和边伯贤点了点头,拎起身边一大个双肩包,先边伯贤和赵灵儿一步走了出去。
赵灵儿瞥了一眼那包上拉链的夹缝处,似乎是露出了一截卷卷的毛发。
“靠得住吗……”她小声地嘀咕着,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着。
边伯贤得意地一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小票来塞进赵灵儿的手里:“他说这些费用得报销。”
赵灵儿低头一看,那上面密密麻麻写了好些东西:“墨镜、假发、口罩、运动服,居然还有一对男士耳钉……”
“死小子,花我的钱不含糊!这票据我得拿去给吴亦凡,让他给我报销!”赵灵儿气得牙痒痒,赶紧把小票折好放进了皮夹,“那你说现在我俩去干嘛?跟踪黄子韬当黄雀,还是真回公司找吴亦凡去装样子?”
“你偶尔相信黄子韬一回,他会给你惊喜。”边伯贤顺势揉了揉赵灵儿的头发,趁她还没发飙之前拎起了她的手提电脑,“先回公司,这件事我觉得可大可小,跟吴亦凡说一声也好。”
边伯贤走在前面,脚程倒是挺快的,赵灵儿看他那踏实的样子,忐忑的心里也渐渐安静下来。原本就是在商量存抵活动的那天晚上想的主意,先报一份假方案作试探看看喜鹊公馆的动作,明明这份方案并不是很适合玲珑府,然而对方却没看出这是试探,可见照抄的人也并不见得多么高明。
让黄子韬周末去刺探喜鹊公馆是她的主意,原本是以为小公司故作噱头的扰乱,这种事情原本交给吴亦凡也能摆平,没想到黄子韬回来竟说喜鹊公馆根本没有聘请代理策划的人员,所有策划的事情都是甲方自己的策划团队在做。而他们的策划团队,原本也就手指能掰得出来的三个人而已。
然而这三个人,乍一看来,跟玲珑府是半点关系都没有的。
赵灵儿当然不可能这么简单就死心,这次故意泄露的方案,她根本没提交到下游的代理去,因此也排除了广告公司和内装公司泄露方案的可能性,方案没有成型,销售员更拿不到具体的策划方案,那么,能够做到这件事的人,也就能圈得出来的人数了。
她虽然不喜欢边伯贤这种层层排除的方式,但光靠她的第六感又有点不安,于是两人就合作了这么件事儿。当边伯贤提出既然她怀疑杨龙珩就让黄子韬去跟踪时,赵灵儿不免笑出了声。
这种事情,还真只有电视剧里才看过,黄子韬,他行么?
不管到底行不行,当事人黄子韬听到这事儿,居然还挺兴奋的,他跟赵灵儿念叨了半天说他本就是个当卧底的料子,这一身武艺没处使,他们可真是不识货。
边伯贤听了这话居然没捉弄他,还晴天霹雳似的狗腿了一番,看得赵灵儿目瞪口呆。
黄子韬被边伯贤这么一捧,话里带着鄙视地得意起来,尾巴简直就要翘上天去,第二天更加跃跃欲试,就买了这堆小道具。
也不管赵灵儿怎么觉得不太妥,这两人都挺高兴,这会儿边伯贤更是美滋滋地举着手机,回眸一笑:“吴亦凡说他得晚上才回公司。”
“那怎么办?”赵灵儿停下了脚步。
边伯贤却不慌不忙,把手机放进口袋,一把牵起赵灵儿的手:“我们先去约个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