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那一次,我们挨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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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天朝救星林钦差VS英国“佐罗”义律(6)

5月23日,林则徐要求16名鸦片贩子具结,声明离开广州后永不再来。经义律劝导,他们签了字,因为不签字,他们就没法离开。鸦片贩子中有个叫因义士的,比较滑稽。由于私带鸦片,被逐离粤,可他旋即又在澳门与人合作,搞鸦片入口,义律于5月8日命令其离澳,因义士提出了如下抗议:

一、义律作为商务监督,无权干涉公海的鸦片贸易。

二、没有人和他对证证实,就宣判他有罪,义律监督破坏了英国宪法上的一个重要原则。

三、他找不着一个法庭可以将他被违法驱逐的情由申请救济。

这些可恶的英国贩子,来到天朝的地盘上还这么讲法治讲人权,一点也不入乡随俗,怪不得天朝不喜欢他们。

5月24日,义律带着商馆内的所有英商,离开广州前往澳门。离开之前,他请求美商,为了将来大家的共同利益,最好与英商一起离开。其实他是怕美国商人取代英商拿到一年一次的茶叶合同。但美商也不傻,美商代表福布斯回答义律说:“我来中国不是为了疗养和寻欢作乐,只要能卖出一码布或者购进一磅茶叶我就要坚守岗位……我们美国公民没有女王来担保补偿我们的损失。”(费正清:《剑桥中国晚清史》中译本上,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3年版,第204页)

美商说得对,英商一离开广州,他们就发财了。几家欢乐几家愁啊。

英商离开广州,中国有史书云:“缴烟的斗争,以英国鸦片贩子的彻底失败而告终。”(杨国桢:《林则徐传》增订本,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239页)问题是,缴烟斗争至此仅是事情的开始,并不是结束。因为林则徐要求英商具结的目的没有达到,所以坚持只有具结,才能恢复中英贸易;而义律拒绝具结,宣布一切商船不得进入虎门。义律于6月5日通知钦差大臣,英船在澳门交易。钦差于6月9日回复,禁止在澳门交易,所有英船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进港,要么离境,没有中间道路可走。6月12日,英商自行集会,表示他们不赞同某些英商违背义律命令自行前往广州贸易。

义律闻讯后,于6月14日作出回答,指出:“只顾自己的意见和个别的利益而把公众的主张和一般的考虑置诸脑后”是很危险的,“并且是极其可耻和恶作剧的,因为这将建立一个原则,即英国臣民不顾一切往事而对于中国政府的公正和和平,仍具有信心,并且代表他们自己和他们的国人同意中国官吏和各种司法机关的传讯和判处死刑,以及更不待言的那些较轻的罪行”。(马士:《中华帝国对外关系史》中译本第一卷,上海书店出版社2000年版,第264页)就在同天,林公这方面发布一个布告,声明,鸦片既缴,当局已恩准英商重新开舱贸易,人家美国的两只船都进口贸易了,为何英商不进口开舱呢?6月21日,义律答复了拒绝恢复贸易的理由和自己的不满:

一、天朝将无辜者和犯罪者一齐在商馆里拘禁七个星期之久。

二、鸦片贸易受到天朝帝国官员的鼓励和保护,而且在对华贸易中,没有一项贸易向官员们交纳各种费用能像鸦片贸易这样具有规律性。

三、为数区区的无法自卫的英国商人置身于粤省政府的掌握之中,实在谈不上安全。

四、在正义得伸而将中英贸易和一切交往置于一种两皆荣誉而安全的基础上以前,就把已往的一切侮辱和冤屈忘记了,会有损英王和英国国家威望的。(马士:《中华帝国对外关系史》中译本第一卷,上海书店出版社2000年版,第265页)

6月23日,林则徐和邓廷桢颁布管理外商外船新章程,向外商发出甘结式样,继续执行自己的具结贸易政策。此后,林钦差又向中外商民和澳门葡萄牙当局发出告示,指出澳门“虽滨海一隅,亦天朝疆土,岂能任作奸犯科之人永为驻足乎?”宣布,敢在澳门搞鸦片贸易者,天朝将一律严惩不贷。而跟随义律抗拒具结的英国商船,和新来的英国商船,此时都积聚在九龙尖沙嘴的洋面上。林则徐怕他们销售鸦片,就派水师前去监督。义律认为林钦差此举妨碍英船接济食物,写信给佛山同知刘开域和澳门同知蒋立昂,要求他们立即撤退师船,否则酿出不幸,自己概不负责。林钦差得知后,警告义律,英船必需在五天内回国,“若再执迷不悟,则不能不示以严惩,不独各处师船,一调即至,即沿海民人,莫不视波涛如平地,倘一触动公愤,则人人踊跃思奋,虽欲阻之而不能矣”。(杨国桢:《林则徐传》增订本,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271页)

可以说,林则徐与义律这对对手,一直在互相吓唬来着,义律一直拿英国发动战争来吓唬林则徐,林则徐更是拿不怕战争和所谓的“人民公愤”来吓唬义律,鸡同鸭讲,双方谁也不怕谁。只不过,义律知彼知己,知道英国在战争中的胜算;林钦差则既不知己,也不知彼,不知道天朝面对的是全新的敌人。所以林钦差的吓唬于义律没有任何反响,五天过去了,英船没有离开;两个五天过去了,英船还没有离开……虽然义律很经吓,但在两人的初期较量中,林钦差至少在表面上是占了上风的。更何况,林则徐的虎门销烟,给清政府制造了最后的神气呢?

虎门销烟,大清帝国“虚幻的胜利”

5月24日,就在义律离开广州前往澳门的当天,林则徐在虎门接到道光谕旨,准他前奏,将鸦片解押进京。5月25日,林公与邓公就开始研究北运计划了,决定走海船进京。26日,林公和邓公派佛山同知刘开域带1640箱茶叶前去澳门赏给义律,义律当然不是小孩子,拒绝接过这一粒糖豆。28日,林则徐写下鸦片进京的草稿,寄给广州的邓公,叫他过目后再上奏。他不知道,道光早改变主意了,因为刚给林则徐发下谕旨,就有御史邓瀛上奏说,鸦片运京诸多不便,需动用大量人力物力:如果每箱鸦片需用人二位的话,光人夫就需要四万,至于驴、骡,动则几千头,路上还容易被人偷换作弊,倒不如就地销毁的好。道光一听,也对,鸦片运京,比自己爷爷乾隆南巡的动静还要大,太浪费人力物力了,旋即下旨不必运京,对林钦差说,你办事我放心,就地销毁。林则徐接到此谕是30日,所以马上通知邓廷桢,折稿不必上奏了。31日,林则徐发出通知,就地销毁鸦片,允许沿海居民前去观赏。

著名的虎门销烟开始于6月3日。销烟过程中,具体的工作人员只能穿裤头上战场,结束时还得搜身。

前去现场观看销烟的外国人有美国奥立芬洋行股东金(C.W.King,也有译作“经”和“京”的)和其眷属、传教士裨治文、商船马礼逊号(Morrison)船长弁逊(Capt.Benson)等十余人。不知林钦差怎么想的,反正他迟至6月13日才发出通知,允许外国人前去观看销烟。于是,金先生一行乘坐马礼逊号于6月15日下午从澳门赶到虎门。16日中午,马礼逊号在穿鼻洋停泊,靠近站头水师接待船旁边。下午,这些洋人把名片和说明参观的公开信送到站上长官手里,天朝长官迟疑了一下,说是需要请示钦差,明日中午才能答复他们。

17日上午,天朝一位卢姓水师军官前来接迎,说,钦差和水师提督非常欢迎金先生一行前来观看销烟,这位军官还彬彬有礼的邀请金夫人也前去观看。据说,这是鸦片战争之前史书上唯一的一次中国官员邀请番妇的记载。天朝开这么一次洋荤,敢于直面西方母老虎,不容易啊!

当然,林则徐有自己的考虑,既要让洋人看到天朝销烟的盛况和天朝人们销烟的决心;又要让洋人看到销烟过程中不存在舞弊和贪污中饱现象。至少,他的第二个目的达到了。林则徐为此目的,在销烟池畔的棚厂内接见了裨治文和金,会见足足进行了两个钟头。林则徐向他们申明了以后英船进港的条件,并询问英人撤离商馆的意图以及与英国女王和欧洲君主通讯用什么方式最好,表示自己想得到地图、地理书和其他外国书籍,最想得到马礼逊编的一套《英华字典》。值得一提的是,当林则徐听这些人说起英国的海军力量,特别是英国汽船之后,皱了几次眉头,并向他们宣布,天朝不怕战争。后来裨治文在《澳门月报》上发文,对林则徐的销烟工作有如下评价:“我们反复考察烧烟的每一个过程,他们在整个工作进行时的细心和忠实的程度,远出于我们的臆想,我不能想象再有任何事情比执行这个工作更加忠实的了。”

不过裨治文不知道,他们这些人在林钦差的奏折中,居然变成了天朝销烟威风时的陪衬,说他们“旋至臣等面前,摘帽敛手,以表其畏服之诚”。《剑桥中国晚清史》里,则是这样描写的:“当林则徐坐在车盖下监督每日在放满石灰的海水池中烧毁大量洋药的工作时,他注视着每个好奇的外国人。外国人脱一下帽子,沮丧地摇一摇头,都被当作‘心悦诚服’的无容置疑的证明。”(费正清:《剑桥中国晚清史》中译本上,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3年版,第201页)

唉,原谅林公吧,他怎么知道外国人遇人摘帽是起码的社交礼节呢?又怎么知道他们看销烟时摇摇头仅是一种感叹呢?当然了,即使知道,他也得哄着道光开心,天朝的威风,不就在这种自欺之中才能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