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那一次,我们挨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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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余音袅袅(3)

琦善的命运波折

1841年2月,怡良一纸密折,穿鼻草约事发,琦善被革职逮问,戴着镣铐进京了。等待他的,首先是籍没家产。

据负责查抄的吏部尚书、步军统领奕经等人奏报,琦善家抄出金锭、金条、金叶约重7000余两,元宝1398个,散碎银子46500余两。除此之外,据军机大臣穆彰阿奏报,琦善还有土地250多顷,每年可收租银2000余两;铺面户间若干间,每年可收房租若干……琦善的家产虽然比不上乾隆朝的和珅大人,但怎么着也算是天朝先富起来的人了,道光这下发了,这么多家产全进道光皇上的腰包了。

家产被抄外,等待琦善的,还有审讯。道光着奕山查办琦善与义律交通会晤之事,奕山查得稀里糊涂的。奕山与参赞大臣隆文、杨芳、两广总督祁贡联衔上奏说:根据皇上指示,不动声色地问了怡良。怡良回说,琦善与义律两次会见,只准家人鲍鹏在旁,所以如何谈论香港之事,有无馈送情形,确实不知。奕山另查问别人,也都不知。

无奈,只好审问琦善与鲍鹏了。5月31日,道光发出审讯琦善的上谕,著将琦善、鲍鹏交刑部并派睿亲王、荘亲王、惠亲王、定郡王、大学士、军机大臣、六部尚书会同审讯。审讯阵容之大,规格之高,史无前例。

翻阅《会审琦善亲供》资料,发现审讯的内容很有意思,这里摘议几例:

问:此次办理夷务,将广东旧建炮台,尽被夷人占据,旋奏称该省炮位兵丁皆不可用,……如患兵丁不可用,为何不调广西兵,大张军威,何以一味迁延呢?若非皇上英明,先机烛照,调各路兵丁前往,广东早完了。(我晕,广东兵不可用,广西兵就可用?另外,审问时都不忘拍皇帝马屁,不愧是天朝刑部。也可能是几位亲王在边儿盯着的缘故吧)

琦善:欲先以礼晓谕夷人,故未调兵。没想到夷性犬羊,不候回文,就攻打沙角、炮角了,都怪我一时糊涂,幸亏皇上英明。(琦善认罪态度良好,糊涂一时嘛。另外那夷人都是畜牲性格,不可理喻的)

问:大角、沙角失陷之后,提镇将弁赴省求援,仅派数百名兵丁夜渡,唯恐夷人发觉,以致关天培阵亡,兵丁死伤无数?(不偷偷夜渡,大白天明目张胆地增兵啊,孙子兵法都给忘了啊)

琦善:大角、沙角失陷与关天培阵亡,其间相距一月有余。关天培驻扎三远炮台,因山后空虚,恐夷人暗袭,故把在省兵丁即夜发去,但夷人旋即退出,没有接仗。接仗时,六炮台炮位已四百余门,兵丁壮勇也增至八千九百余名。不意失守,赴援莫及,愧恨无地。(炮位不少,兵丁也不少,总不能把炮台弄成农村的集会或者是煮饺子的锅啊)

问:鲍鹏乃一无赖匪徒,还是前督臣林则徐擒拿的要犯,何以用他办理夷务?(这话问得好玩,按天朝规矩,学鸟语即是犯法,汉奸的干活。天朝自己没有翻译人员,琦善只能从民间寻访,民间会鸟语者,肯定是政府眼中的奸民了)

琦善:俺不通夷语,又恐广东的通事暗通夷人,所以才用鲍鹏的。到广东之后才听说他乃前督臣指拿的人犯。查阅案卷,仅说鲍鹏做过买办,案内既无原告等告发之人,又无证据等指证之案,所以依旧用他传话递文。(那倒是,林钦差办案,可能跟所有的传统清官一个毛病,缺少法治精神。我说你是歹人你就是歹人)

问:国家寸土尺地,皆当世守。何以未奉谕旨,擅予香港,是何肺腑?(意思很明白,国家的土地,只能由国家的主人皇帝钦定买卖,臣子干这个,往小里说是没资格,往大里说是谋逆)

琦善:横档被困,危急之中,假装允许英夷居住,但并没言明丈尺里数,亦未指对地方,且未晓谕居民……琦善受恩深重,急得没有办法了,才佯许香港的。(琦善这可是真话,他哄夷人玩呢。只是夷人不太好哄而已。如民间所言,十七的想哄十八的,想得也太美了些)

问:琦善与义律往来说话,情意亲密,该夷馈送琦善物件若干?琦善回送是何物件?(看意思,皇上有些吃醋了)

琦善:俺与夷人语言不通,不过公事羁縻,假意相好,岂敢收受馈送?亦未给过该夷物件。(我晕,琦大人是够委屈的,跟英鬼打交道,就跟妓者应付嫖客一样,总得带些职业性的面露春风吧)

1841年8月9日,睿亲王等上奏会审结果,没判琦善“汉奸”罪,只有一个拟大辟(斩监候),预备秋后勾决什么的。可是没有等到秋天勾决,琦善即被道光加恩释放,命赴浙江军营效力了。民间笔记载,会审时,琦善随呈奏折一扣,内皆道光皇上原先发给他的密谕,承审大臣知道内中必有皇帝示意之语,未敢开看,仍令原人持回,交琦善收存,琦善先定罪,后释放,可能与此有关。据说道光对此事“有愧焉”。(崇彝:《道咸以来朝野杂记》,北京古籍出版社1982年版,第56页)这让我们想起了张学良与蒋介石的一件往事,所谓的“不抵抗”乃是蒋公给张学良的授意,且有密电云云。

总之,琦善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由死罪变作活罪,由有罪变作无罪,特别是随着战事的推移,一系列的惨败会让道光体会当初琦善的良苦用心并原谅他,因为琦善搞的《穿鼻草约》比后来的《南京条约》要划算多了。于是,战事一结束,《南京条约》一签订,琦善最早被起用。1843年1月26日,道光赏琦善四等侍卫衔,充叶尔羌帮办大臣。两个月后,以二品顶戴授热河都统。御史陈庆镛气坏了,上折弹劾,一下子弹了三个大吏:琦善、奕经、奕山等,历数三人罪状,并重点说明公论不可违,大家都“切齿”于琦善这个“罪魁”呢。道光表示接受,收回任命,但为琦善等人辩解说:“琦善等革职治罪,因思从前办理不善,总由朕无知人之明,以致丧师失律,迄无成功。朕惟有返躬自责,愧悔交深,何肯诿罪臣工,以自宽解。琦善等韬略未娴,限于才力,现在年力正强,是以弃瑕录用。予以自新。

”今见该御史敢言直奏,朕也不是饰非文过之君,讲的也是个公正,岂能因为发出了谕旨,“不便收还,自存回护耶?琦善、奕经著革职,即令闭门思过”。(《中国近代史资料丛刊·鸦片战争》第六册,上海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364-365页)单凭这段话,足可反映,道光实乃明君是也。半年之后,他就不让琦善思过了,赏其二等侍衔,充叶尔羌参赞大臣。未几,充驻藏大臣。1846年,授四川总督。1848年琦善,因实心整顿吏治营伍,受到道光皇上表扬:“四川总督谁为最好?……我看莫如琦善。其人绝顶聪明,封疆年久,何事未曾办过?”(张集馨:《道咸宦海见闻录》,第117-118页)据茅海建先生分析,所谓的“何事未曾办过”,可能包含了道光皇上对琦善办理夷务的理解。(茅海建:《天朝的崩溃:鸦片战争再研究》,第561页)不管怎么着吧,表扬过后是奖励,道光发还琦善的头品顶戴,不久迁其为协办大学士,留总督任。

1849年,琦善调陕甘总督,兼署青海办事大臣。

1850年,咸丰继位,对外持强硬态度,不喜欢这些当年主抚的软骨头们,于1851年下旨,把琦善发往吉林效力赎罪,但最后并没有执行。时洪杨起事,咸丰屡易统帅而皆不能制,遂起用琦善,授河南巡抚,令其驻防楚、豫界上。琦善出山,以捐饷有功受到新主子赏识,加都统衔,授钦差大臣,令其专办防务。琦善与向荣分主大江南北军事,固有败绩,但胜也不少。

1854年秋,琦善卒于镇压太平天国的帅帐中,也算因公殉职了,咸丰追赠其为太子太保,协办大学士,照总督例赠恤,谥文勤。其子孙后来混得也不错,子恭镗,黑龙江将军。孙瑞洵,乌里雅苏台参赞大臣,孙瑞澄,两湖总督。

身前,道光、咸丰都算原谅琦善了,身后,琦善该得的尊荣也得到了,事情到此就该结束了。且慢,还有人不原谅琦善,那就是现在的某些史者与时人,不原谅他的结果,就是给他扣一个投降派的帽子,也算是替爱新觉罗家多情吧。琦善泉下有知,不知何感——俺跟俺主子的家事,做大清奴才都没你们的份儿,你们扯什么淡啊!

林则徐死得其时死得其所

1841年5月1日,林则徐接到道光帝要他离开广州的处分:“赏给四品卿衔,迅即驰驿前赴浙江听候谕旨。”(《筹办夷务始末·道光朝》第二册,中华书局1964年版,第940页)5月3日,他就收拾行装,奔赴前线。但是,他身在浙江,心在广东。广东战事的命运,直接决定了他的命运。主和派琦善是倒了,广州的后任们——靖夷将军奕山、参赞隆文、参赞杨芳,那可全是奉皇命而来的主剿派。但结果很惨,广州政府不但战败,还签订了《广州和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