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这一切发生的时候,凌殇就在旁边看着。
听到雾津鬼步的话,他不由得皱了皱眉。他不是不明白这只是挑衅的手段,只是这样的手段在他眼中实在是太卑劣太龌龊了些,哪怕是平日里他都不能忍受那样的话语脏了他的耳朵。更何况不管怎么说,前一秒人家还在帮助医治,后一秒便做出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过分了。
于是他扭过头就想要喝止雾津鬼步等人愚蠢的行为。但是脸转过去一般他便再也转不动脖子了。
他看到了仁饱含愤怒与杀气的眼神。
在这一瞬间凌殇就明白了松岛冬之前和他说的逆鳞之怒是什么意思。
龙那样的生命,于九天之上行云布雨,俯瞰庸庸碌碌的天下苍生。那是是何等的高贵与孤傲!平日里它们默然而平静,但若是颈后那一片逆鳞被触及,催发春雨的龙爪也会将雷霆与闪电投向人间!
有些人也是这样。他们端坐于云端,源自灵魂深处的强大使他们超然淡薄。有时面对常人难以忍耐的欺负、羞辱,他们或许只是笑呵呵又或许只是默然不语。但是这不是说明他们软弱,或许这更应该被称为一种仁慈。但若是他们的底线被触及,那此前所有的仁慈都将被收回,他们爆燃的怒火会将卑微的冒犯者焚烧殆尽。
但是,凌殇咬紧了牙关……这哪里是逆鳞之怒这么简单!
凌殇甚至有一种错觉,在那一刻他看到的甚至可能都不是人类的眼神。仁虽然在平视着一旁的雾津鬼步,目光却好似根本不在他身上。仅从眼角泻出锋锐便像是长枪一样直直戳进他的心中。
那是俯视,绝对的俯视。这种俯视无关地势的高低,即便仁此刻抬起头看着你,你也会有一种自己是在仰着脖子看着仁的感觉。就像是寺庙中供奉的神仙,明明双目无神地望着远方,但你跪在他面前仰视的时候却能够却能够感受到神像那普度众生的悲悯。只不过从仁眼中投射出的是神之怒!
龙之怒,尚且有屠龙的勇士敢于振刀向前。可神之怒呢?大概就只有跪在地上,卑微地低下头去,等待着审判了吧!
凌殇的心中突然生出一种绝望的情绪。一直以来他都是那么骄傲,他相信自己天纵英姿,才华盖世,哪怕是那些大国所谓不出世的超级天才也不过是比他占据了更多更好的资源而已。他相信自己只要也能爬上去,去更好的势力,自己绝对就能傲视众人。可是这一刻他却分明看到了一个颠覆他所有骄傲,与他同年龄却让他感到绝望的怪胎……
虽然还站在原地,凌殇却觉得自己的身体正在从高处坠落。绝望像是妖怪的手将他拉向深渊。
“真的就这么高不可攀么……”凌殇突然咬紧了牙关,额头的血管一下子突出了起来,仿佛有钢圈正紧紧箍在他的头上。“我骄傲了这么多年,难道一个眼神就要将我击溃么?我甚至都没有受伤!我是凌殇……这个名字就是告诉我,我从生下来就要凌驾于所有的灾难,哪怕天灾也应该不能将我击倒,我又怎么能就这么败在一个眼神下?可笑!可笑!!可笑!!!”
三声可笑炸响在他心中,激得他胸口一阵气血翻涌,但也凭借着这三声,他强行抬起头来,直直盯着仁的眼睛。
“你们……要做什么?”这时,仁开口了。
说着,他缓步向前,地面随着他的脚步轻轻颤抖。
“帮小美人折纸啊!”声音从不同的方向传来,此时雾津鬼步还在用自己的鬼步对付结木银。
说着,他又是一拳“砰”地一声,印在了结木银的背上。这一拳他加大了力道,打得结木银骨头疼得仿佛要裂开。若是平时突然遭受如此剧痛,结木银肯定要疼得龇牙咧嘴,但此刻他只是闷哼一声便立刻转身想要发起反击,但只可惜他的动作根本只是徒劳,当他回过身的时候,雾津鬼步早就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虽然雾津鬼步一直没有使用“阴雨针”那样的手法,但继续下去,不出五拳,结木银怕是也要身受重伤。可以说雾津鬼步完全就是在吊打结木银。
“砰砰!”说着,雾津鬼步又是两拳。
第二拳是一记下击,直接打在了结木银的肚子上。腹部遭此重击,结木银脸色一白,“哇”地一声便弓腰吐了出来。
“嘿嘿!这一拳了结你!”雾津鬼步笑着绕到了结木银的背后。
对此,结木银已经有所防范。即便胃部正在剧烈地痉挛抽搐,由于生理的规律他根本都直不起身,但他还是强撑着一边转身一边用手在背后挥舞。
此刻的他看上去极为滑稽,就像是老鹰捉小鸡里扮演鸡妈妈的角色那样,低着腰,手放在身后扮作翅膀的样子,想要保护身后的小鸡。在那个欢乐活泼的游戏中,这样简单的防护确实有用。但是在现实中,哪里有母鸡能够挡住鹰隼的扑击呢?
看到结木银此时那徒劳挣扎的样子,雾津鬼步心中获得了极大的满足,仿佛他之前落荒而逃时的软弱全都被他此刻的行为填补了一般。他狞笑着就要一记肘击打在结木银的背心处,将结木银打倒在他自己的呕吐物中。他算好了力道,挨了这一击之后结木银甚至很难在几分钟内再站起来,背心的重击会让他脸贴在那一地黄白之物上,挣扎着不停地想要摸自己的后背,看上去会像是背部起了湿疹不停想要挠痒痒那样滑稽。到了那个时候,雾津鬼步心中的愉悦将达到顶点。
但是突然,他感觉自己脖子周围有些凉。这凉意与冬日从领口灌入的寒风绝不相同,它不沿着皮肤扩散,而是钻入他的脊柱里顺着脊髓一路向下。
这凉意他极为陌生,于是下意识地停下了自己的动作。这下意识的停顿救了他的命。
此刻两把明晃晃的长刀正一前一后像是剪刀一样架在他脖子上。刀锋紧紧抵着他的皮肤,他刚才再多动一下等着他的就是失血或者缺氧而死。
他直直地看着长刀,没有开口讨饶或者是强充硬汉,就只是呆愣愣地看着刀锋,像是吓傻了一般。
其实他也不是不想求饶,只是他怕说话的时候喉头一动,锋利的刀锋便会自行将他的喉咙切开。他甚至因而不敢咽下自己因为惊吓而生出的口水,只能任由它们从嘴角溢出。就更不用说扭动脖子去看长刀的主人了,那更是送死。但是他也不必看,因为他明白刀的主人是谁。只是他从没想过自己竟然会被如此轻松地制住。
“你要干什么!”一旁,明智忠信的声音在剧烈地颤抖。他太害怕了,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便只能像是被人百般欺凌也不敢还手的软蛋一样,尖声问道。
他与雾津鬼步亲身交战过,最是明白雾津鬼步的可怕,因而看到雾津鬼步一招受制于仁的时候受到的冲击也最为强烈。他下意识地将赤玉胴丸功力全开,将全身烤得红通通地,一缕缕白色的蒸汽从他衣服中涌出。即便这样他仍然控制不住自己的声线,叫出了那样尖厉的声音。而此时,仁还端着刀挟持着雾津鬼步,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明智忠信身后,剩下的几名雨隐村的忍者也都惊了个呆。前一秒雾津鬼步还是大占上风,后一秒便直接生命落于敌手。这样巨大的变化他们根本无所适从。他们只能茫然地摆出了架势,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
“你怎么样?”雨隐村的众人都在心惊胆战地等待仁发话,但是仁却根本没将他们放在眼中,而是低头询问结木银。
即便这种情况,仁的声音中都带着关切,只是因为他的眼睛还在看着雾津鬼步,所以杀气没有丝毫收敛。
“我没事。”结木银又吐了吐,抬起头恶狠狠地瞪了雾津鬼步一眼,然后便站到了仁的身后,看着被仁的眼神震得后退不止的众人冷冷地笑着。
“不好意思,这人的步法有点门道,看了几眼才看明白,害你多挨了两拳。”说着,仁突然把架在雾津鬼步肩上的两柄刀收了起来。
少了那两个冷冰冰的刀片架在脖子山雾津鬼步感觉呼吸都通畅了。他立即大大吸了一口气,以前从没察觉到空气竟然是如此清甜。只是还没等他想要痛快地“哈”地一声将空气再呼出去,仿佛整个胃被人转了个圈一般,一股巨大的呕意袭来。他“哇”地一声吐了出来。由于气息没有调好,有的胃酸甚至走岔了,从鼻子中喷了出来。一时间黄黄白白的东西流了一脸溅了一地。
接着,仁收拳、松手,任由武士刀掉落下去,然后伸手抓住雾津鬼步的后脖颈,像是屠户抓着待宰的母鸡一样猛地一提一摁,直接将雾津鬼步的脸摁在了他自己创造出的那一地黄黄白白的物事上。
“呕……呃!”一旁的明智忠信等人看到这一幕都是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脖子,想吐又不敢吐。他们分明见到被掐住后脖颈的时候雾津鬼步本能地张嘴想要尖叫,只是声音还没发出来就被摁在了地上。也就是说雾津鬼步是张着嘴向着地上的呕吐物“啃”去的……
看着趴在地上的雾津鬼步,再看看四周那些一边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一边往后退,仁拍了拍手,感觉自己心里舒服了许多。但是还没等他一口气呼出来,他就看到了凌殇。在所有雨隐村的人或闪或避的时候,狂涛中砥柱一般的凌殇是那么突兀。
那一刹四目相对,像是有闪电在两人中间炸响。
“怎么?”仁半眯着眼睛,问道。
听到仁的话,凌殇没有动,但他眼神和身体中散发出的澎湃战意却将他的心思表露无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