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记忆恢复了一小部分,可是对于自己就是赫连千乐这么惊悚的事情丁千乐短时间内依然接受无能,而且对于她以前到底得罪了什么大人物,她也是一点也想不起来,不过既然等待她的不是刑具,而是客房,那她便也老实不客气地爬上了床,打算好好休息一番,养精蓄锐。
虽然满腹心事,虽然身处险境,但也敌不过满身的疲惫,丁千乐想,在接踵而来的打击刺激下,她的神经真的是变得无比的强壮了呢,然后便沉沉地睡去。
这一睡,便睡到了日上三竿。
直到被子被人大力掀开,她才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你还真能睡。”悦耳的轻笑声伴着调侃声在她耳边响起。
丁千乐愣了一下,瞪圆了眼睛。
那个倚在床边笑得一脸温柔可人的……正是她心目中黑名单排行第一的黑衣卫副指挥使白洛!
她一下子坐起身,往后挪了一下,一脸戒备地看着她。
脑袋短路三秒之后,她很快分析出了当前的情况,既然她是被黑衣卫绑来的,那么作为副指挥使的白洛此刻出现在她面前也就一点也不奇怪了。
“不要磨蹭了,殿下要见你。”收起三分笑意,白洛道。
“殿下?”丁千乐眨了眨眼睛。
“对,公主殿下。”白洛勾起唇。
公公公……公主?!
丁千乐再次瞪圆了眼睛。
据她所知,在这个朝代,只有一位公主殿下,那便是当今长公主淳于红叶。
白洛的眼神肯定了她的念头。
可是,她是什么时候招惹了这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殿下?
跟着白洛走出房间的时候,丁千乐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走出房间没多远,丁千乐便听到一阵悦耳的丝竹之声,跟着白洛走过一段很长的走廊,又经过了一段曲桥,那乐声便越来越近了。
远远的,她便看到一片花园,十几名乐师在园中演奏,园中一片姹紫嫣红,各式各样连名字都叫不出的花朵竞相开放,争奇斗艳,美得叫人移不开眼睛。
花园中央有一个很大的八角凉亭,琉璃瓦白玉柱,八个檐角坠着银铃,四周围着纱缦,轻风拂过纱缦,影影绰绰间,可见一张美人榻上斜卧着一个美人,香肩半露,端的是风情旖旎。
待走得近了,丁千乐忍不住咋舌,乖乖隆地冬,这整一个美男演奏团啊……最令她惊奇的是,这其间还有几个金发碧眼的番邦帅哥!
--这位公主殿下真是好艳福啊。
“殿下,人带来了。”白洛走到阶下,轻声道。
“带进来吧。”一个慵懒的声音自亭中响起。
白洛便伸手拉了那边傻傻看着帅哥流口水的丁千乐走进了亭子。
一进亭子,丁千乐便张大嘴巴合不拢了。
美人香肩半露,云鬓半偏,正神色慵懒地斜靠地榻上,一旁有人捏肩,有人捶腿,还有一人垂手静立,听候使唤。
且这三人皆是极其美貌的男子……
整一个美男后宫嘛,什么叫御姐啊,这就是啊!
丁千乐心里甚是羡慕。
不过最令她感兴趣的是坐在美人对面,与美人博弈的男子。
那男子的角度正好背对着台阶,一身鸦青色的锦缎长袍暗光流动,微卷的栗色长发透着一点温柔的色彩,看背影竟然是有些熟悉的样子……
虽然没有见着正面,但想来一定容貌非凡,因为只看这背影,已经将一旁众多的帅哥比下去了,更何况气势逼人!
但丁千乐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么标志的男子,按理来说,这么出众的男子,如果见过,她一定会过目不忘的……
榻上的美人似乎被丁千乐傻乎乎的样子逗乐了,掩唇轻笑,声音亦是清脆动听,果然美人是什么都好的。
“你可知为何被绑来?”止住笑,美人问。
好实在的美人,直言她是被绑来的,一点也没有拐弯抹角,不过扪心自问,除了被绑来的过程有点粗鲁之外,床榻还是很舒服的,备下的茶水点心也还是很不错的,而且也没有用刑折磨什么的,总而言之,丁千乐表示很满意。
摇摇头,丁千乐一脸茫然,表示不知。
“那你可知,我是谁?”美人又问。
“公主殿下。”丁千乐老实地回答。
美人扬眉。
“是他刚刚告诉我的。”丁千乐指了指白洛,立刻出卖。
美人被她急于出卖白洛的表情逗乐,“扑哧”一笑,道:“你不好奇为什么会被绑来这里么?”
丁千乐扁扁嘴,一脸老实地道:“说不好奇是假的,可是人都已经被绑来了,也只能静观其变了啊。”
“白洛,你瞧瞧这丫头,装疯卖傻的本事倒是一流。”美人笑盈盈地道。
白洛亦笑。
“听闻他们逮到你的时候,你正一头从国师府的后院里跌出来,发生什么事了么?”美眸半眯,美人问。
丁千乐扁扁嘴,没有吱声。
“不愿说?”美人挑了挑精致的眉。
“他是国师,你是公主,你们是一路的,反正我横竖是落到你们手里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吧。”丁千乐哼了一声,气鼓鼓地道。
美人先一愣,细细看了她许久,才笑道:“说说看,说不定本宫可以帮你做主呢?”
“那日,我被他追得狼狈,好不容易来了个人,本以为戏本里英雄救美的故事就要在我身上发生了啊,想不到刚出虎口又入狼窝!”丁千乐一脸控诉地指着白洛,恨恨地道,“被捉进赫连府后,那个病怏怏的国师原本待我还不错,我也当他是好人,可是后来我才发现,他根本就是居心叵测用心险恶啊!”
“哦?”美人揽衣推枕,也不顾下了一半的棋局,坐直了身子,饶有兴致地问,“你发现了什么?”
“哼,我原就听闻赫连珈月在民间口碑极差,凶狠残暴,杀人如麻,想不到传言果然是真的,那个家伙竟然丧心病狂到要拿我当祭品,去复活什么劳什子银月巫女!你道银月巫女的命宝贵,我的命就不是命么!”丁千乐一脸忿忿地道,“所以我给他下了毒,打算趁乱逃出来,结果天也帮我,国师府失火,我就趁乱跑了出来。”
美人还未开口,一旁背对着台阶的男子突然落下了一子,美人一看,立刻惊呼起来:“国师,你好奸诈,趁着本宫分心,竟然痛下杀手!”
“殿下,承让了。”含笑的声音,悠然响起。
竟比一片丝竹之音更加悦耳动听。
只是……国师?
丁千乐一愣,她只知道赫连珈月是国师,怎么……还有第二个国师么?
美人嗔怪地横了那男子一眼,转而对丁千乐笑道:“这一位,是阎国师,他精通术法,不如让他看看你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令赫连国师如此在意?”
丁千乐出了一头冷汗,一下子想起来了赫连珈月说过的血玉。
到此时,如果还想不通,那她就真的是榆木疙瘩脑袋了。
赫连珈月说,你回来,在我计划之外。
他说,我在你身上感觉到了一股奇异的力量,她……也发现了,所以她派出了杀手,我只能将你接回来。
这个她,想必就是眼前这位风情万种的公主殿下吧。
从出了马车看到夜桑的那一刻起,她就应该知道。
如果被她知道了血玉的存在……
在丁千乐忐忑不已的时候,那位阎国师已经转过身来,丁千乐看到他的时候愣了一下,怎么……这位先生也有戴面具的嗜好?
一个精雕细琢的面具遮住了他的脸,那过分逼真的面具看起来令人毛骨悚然。
阎国师走到她身边,伸出手指,轻触她的额头。
丁千乐感觉到强大的威压迎面逼来,不由得僵住了身子。
许久之后,他才收回手去,对着榻上的美人摇了摇头。
美人一愣,似有几分不解,但终究没有说什么,只转而看向丁千乐:“赫连珈月可曾对你动过什么手脚?”
知道他们没有感觉出血玉的存在,丁千乐眨了眨眼睛,在心底吁了口气,顾不得擦去额上的冷汗,仔细想了想,大约是赫连珈月将血玉拿了出来吧,于是赶紧故作一脸惶恐地摇头。
“也是,若是他想做什么,一定是神不知鬼不觉的。”美人叹了一口气,“赫连国师近年来越发的不像样,独揽大权,大兴冤狱不说,还有秘奏说他与妖界私下有来往,长此下去,社稷危矣啊。”说罢,似乎是有些乏了,又重新侧身靠在了美人榻上,挥了挥手。
丁千乐在心底翻了个白眼,面上却是恭谨不已,低头随着白洛走出了凉亭。
“阎先生,你怎么看?”盯着丁千乐离去的背影,长公主蹙眉道。
“昨天晚上黑衣卫的弓箭手围攻赫连府的时候,我就感觉不到血玉的存在了,今天细细探了一下,血玉似乎已经不在她身上了。”阎凤九淡淡道。
“哼,真不知道他在玩什么花样。”长公主阖上眼帘,“那个小姑娘说的你看有几分真?”
阎凤九摇了摇头:“三年前,银月巫女行刑之后,赫连珈月表面上云淡风轻,私底下却是小动作不断,当日主持行刑的官员、执行火刑的刽子手一个个离奇死亡,那晚参与伏击银月巫女的赫连家族旁系巫师也一个个惨遭不测,就连第五族的族长赫连无极前些天也死了……”
“这些算什么,当日火刑台周遭那片区域整个成了无人区呢,依本宫看,赫连珈月是彻底疯了。”长公主冷笑,“昨夜暗杀,也扑了个空吧。”
“今日一早已经派出探子在赫连府周遭看过了,是障眼法。”
“还真是个棘手的家伙。”长公主冷哼,“依阎先生看,该怎么是好?”
“这个小姑娘说的话真真假假,不过既然她对于赫连珈月来说,是复活银月巫女的祭品,如此重要,依赫连珈月那个人的品性,断然不会让她轻易逃出来,这其间必有蹊跷。”阎凤九笑了一下,“不如把这小姑娘还给赫连珈月,看他下一步要怎么走。”
“这小姑娘跟当初那个一根筋的赫连千乐可不同,滑溜得跟条泥鳅一样,这回若不是她自投罗网,也没那么容易捉住她呢。”长公主喝了一口男侍奉上的茶,似乎有些犹豫。
“公主多虑了,目前这小姑娘就是一个普通人,除了那张脸,完全看不出来她跟银月巫女有何牵连,就算杀了她,也只是如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而且对事情没有任何益处。”阎凤九顿了一下,“我已经在她周围布下了眼线,将她还给赫连珈月,才能明白那狐狸究竟想搞什么鬼。”
长公主长叹一口气:“如此,就依先生吧。”
那厢,白洛领了公主的旨意走到客房的时候,便看到丁千乐正心不在焉地坐在桌前吃点心,连点心糊糊沾在唇边也不知道,跟只小花猫似的。
他笑着在她面前坐下,自己伸手倒了杯茶水,慢慢地啜饮。
丁千乐翻起眼皮,懒洋洋地看了他一眼,也不理会他。
“殿下说,万一赫连珈月知道你在这里,她也保不住你,所以想请你速速离去。”喝了一口茶,白洛一脸高深莫测地开口。
丁千乐一下子噎住了,然后一脸惶恐状:“公……公主殿下不打算收留我么?”
“好像没有这个打算。”白洛好笑地摇头。
丁千乐一下子耷拉着头,仿佛被遗弃的小狗似的。
白洛笑眯眯地看着她表演,只觉得这丫头果然有趣得很,方才听到他说公主想请她速速离去的时候,那一下子变得亮闪闪的眼睛,又怎么骗得人了。
“非但没有打算收留你,公主殿下还命我将你送回赫连府哦。”白洛笑眯眯地又接了一句。
丁千乐愣了一下。
“公主殿下说,赫连珈月为人残暴,若他知道是公主放走了你,说不定会迁怒皇家,她担不起这个干系。”白洛耸了耸肩。
丁千乐垂下眼帘,掩住眸中的情绪,只喃喃地说:“这样啊。”
走出公主别院的时候,天气正晴朗,碧空万里无云,她坐上白洛驾的马车,掀开车帘,看了一眼公主别院,然后仰面长长地吸了一口气,阳光暖暖的铺下来,她眯着眼睛,心头万般惬意,她怎么也没有料到竟然这么轻松就被放出来了。
是她的三寸不烂之舌起了作用么?
不管怎么样,既然是公主放她出来的,那她以后自然也不必提心吊胆,看到官家的人就害怕犹如过街老鼠了,只是这样一想,心情便是万分愉快啊。
在丁千乐愉快的心情中,马车驶过青石板的街道,一路驶向赫连府的方向。
赫连珈月,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