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里女孩是最好的魔术师
恋爱里的女孩儿是最好的魔术师,她把平凡的男人打造成了五光十色的绚烂奇景。只是,她的法力不够,变不出一颗永远忠诚的真心。
(一)
2000年秋。白玉镇。
那天傍晚,安黎的父母打到了一处。安黎哭着从家里跑出来时天在下雨。安黎路过破败的小剧场时,雨的声势大了起来,她跑到小剧场的廊檐下避雨。泪水朦胧里看到斑驳的墙上贴着前一日的海报,水彩的,被秋风撕扯着掉了半边。是省城里的马戏团来演出。安黎家里乱成一团,没人有心思来看。
有人拍安黎的肩膀,安黎吓了一跳。转过身,急忙擦了一下眼睛,是个高个子男孩,戴着奇怪的鸭舌帽,穿着发白的工装裤。他手里捏着两枚硬币,说:我马戏团的,下雨,给你演个小节目。
开场很局促,安黎看得出他的紧张,拉着长辫子并不想配合。
一个五毛,一个一块的硬币,男孩儿把硬币硬塞进安黎的手里,让安黎转身把硬币攥进左手和右手里,记好。随后叫她将左手的硬币数额乘上55,右手的硬币数额乘上66,安黎好奇,认真地做了。男孩儿拉着安黎的右手说:这只手是五毛。
安黎愣了一下,继而笑了,露出两颗兔子牙,她说:我知道,算右手的硬币花的时间多,我的表情出卖了我。
男孩儿挠了挠脑袋,说:女孩儿太聪明了不好。
大概是败了兴,男孩儿不再说话。雨成了一条线,安黎问:马戏团有高空飞人吗?男孩儿说:当然。那你为什么不学那个?
男孩儿说:我就喜欢魔术,世界在你的面前,想有什么就有什么。
安黎伸手接住冰冷的雨,自言自语地说:真的可以想有什么就有什么吗?
母亲举着伞踏着水来接安黎,男孩儿很快地说:我叫潘左。有一天我会成魔术师的,你要记得看哦。
安黎很小声说:我叫安黎。
男孩儿突然抱了一下安黎,他说:别哭,你笑的样子很好看。说完跑进雨里,像个跳动的音符在雨雾里蹦。
后来的很多日子,安黎都会想起那个叫潘左的男孩儿。开始时,她记得他的样子,高高瘦瘦的,眼神清冽,一笑,嘴角微微翘起,是甜腻的味道。
安黎给很多人表演过那个硬币的魔术,没有几个人像安黎那么聪明,一下子就猜透其中的奥妙。
这时,安黎都会很高兴,仿佛那是个秘密,她跟那个叫潘左的人的秘密。
安黎每天路过小剧场时都会张望一下,以为某一天,小剧场会再红火一次,马戏团会再次光临。可是,没有,小剧场一直静默着,半边海报不知被谁乱涂了什么上去。直到有一天,上面写了个大大的“拆”字。
那一年年末,安黎过了16岁的生日,家里的战争终于画上了句号,父母离了婚。安黎跟父亲,去了省城。
(二)
2003年,安黎像只孤单的鸟转战省内各个城市,考艺术类院校。
没人陪,没有学过表演,凭着一张漂亮的脸与绝好的文化课成绩,安黎像只茫然的小兽,只想做些反叛的事儿给父亲看。
那时,他娶了个比安黎大不了几岁的女人。从此,他成了女人的父亲,安黎成了旁观者。
每一场面试,考官问安黎有什么特长时,安黎都会表演魔术,除了硬币那个,安黎还自己设计了一个。她从背包里掏出七八个橘子,一个纸袋,一支彩笔。安黎把一个橘子和彩笔递给一个考官,说:你做个记号。考官仔细端详了那只中彩的橘子,然后做上记号。安黎撑开纸袋,让考官把这只橘子跟之前的橘子集合在一起。
见证奇迹的时刻来了。安黎伸手到那个纸袋里,准确无误地掏出了做了记号的橘子。
老师们大概是大场面见得多了,没有惊讶,也没有问其中的奥秘,只是低下头,快速地写什么,再叫下一个。
出去,坐在走廊里,安黎把那只捏软了的橘子剥开,吃掉,然后拍拍衣服,继续奔向下一个考场。
某一天,安黎经过一个中等城市时,看到了马戏团的海报。她停了下来,走进了略略有些发霉的剧场。演出要晚上八点开始。很多人在彩排。
戴黑色高礼帽的魔术师挪腾着方盒子,站在他旁边的那个男孩安黎已经认不出是不是潘左了。
魔术师发了脾气,大声喊潘左,从舞台侧面跑上一个人来,高高的个子,灰头土脸,怀里抱着很多彩球。
安黎静静地坐在剧场的观众席上,像是看一场怪诞的演出。
离开时,她写了自己的邮箱地址,让看门的大爷给潘左。她没说自己是谁,也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她只是想如果有缘分,或者会再遇到。
两年后,安黎躺在潘左的怀里讲述当时的情景,潘左说:我看到那个女生,穿着米色的外套,背着只巨大的包,像只乌龟。
潘左说得没错,那就是安黎,眼睛很大,睫毛很长,还有两条麻花辫。与城市,与人群疏离的打扮。
(三)
2005年,安黎在省城一所大学的艺术系上了两年。
穿CK的蕾丝内衣,化烟熏妆,抽烟,在图书馆、教室、宿舍之间独来独往,像个抑郁症患者。偶尔,跟有好感的男生去大操场上坐坐,看看流云,找找五瓣丁香,但是,处着处着心就淡了,安黎觉得空虚从心里往外冒。削苹果时,削到手,血从伤口里渗出来时,心里居然是畅快的。
安黎知道自己像只悬在空中的苹果,是没着落的。不咸不淡地被一个叫何一苇的男生爱着,她几乎想认下来这个男人,跟着他走进红尘,柴米油盐地过日子。可是,心里总是不甘的。那个雨天的颀长身影始终在那里,抹不去。
奇迹出现了。
那个暑假,海底世界招开场舞演员。安黎去应聘,不过是穿着比基尼伸手伸脚比划几个动作,安黎在那些女孩子里鹤立鸡群。
海豚表演前的垫场表演是个高个子小丑。拿着几只彩球满场跑,那球很意外地出现在某位观众的背后或者兜里,大屏幕电视上,小丑夸张地跷着脚跑,全场都是笑声。
有一天,照相的观众太多了,影响了下面的演出。驯兽师不高兴了,大声喊:潘左,你表演得了,海豚歇了。
安黎的心里骤然掀起了三尺浪。这么多年,他出现在安黎所有记得住的过去里,淡淡存在,轻轻叫嚣,却又那样虚无缥缈。
安黎在海洋馆外抽了三支烟,等到潘左。
她走过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她说:帮个忙,变个戏法儿。
两枚硬币在手里攥出了汗。潘左摇了摇头,笑了,你是……
安黎。安黎很快地接上,生怕他答不上或者叫错,那样,失望会落满一地。
安黎跟潘左坐在那时花咖啡厅。他说:我把我的联系方式写在海报上了,你没找我。
啊?安黎想起那在风里哆哆嗦嗦的半边海报,她没上前看过。
她说:我把我的邮箱地址留给你了,你没理我。
潘左尴尬地笑了笑:我不会弄那玩意儿,再说,我也不知道是你!
潘左说:来,我给你变个魔术。两只空咖啡杯绕来绕去,杯里就多了咖啡,盘里多了蛋糕。安黎大叫神奇。这次她没揭穿他,她接电话时,她看到买来的。
从咖啡厅出来时,安黎挽住了潘左的胳膊,她说:跟魔术师在一起就是好,想吃啥变啥。
潘左嘿嘿笑。摸了摸安黎的长头发:怎么烫了,还是编辫子好看。
安黎拉着他的手站在他面前,仿佛看不够似的,也好像很陌生。面前这个男人,高大,目光有些抑郁,长发,是那个雨中抱过她的少年吗?
潘左问安黎看什么,安黎说:怕认错人。
潘左轻轻地把安黎抱进怀里,他身上淡淡的气息还在。在闹市里,周围的人与车都成了背景,世界只剩下了他们俩,相爱中的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