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情形过了一个月,老板一天叫小木到办公室,这间办公室是全宾馆最朴素的。做人要底调,做事要高底。这也是老板常说的。“小木啊,现在工作怎么样啊?”老板居然递给小木一杯酒,小木当时很惊讶,不知该接还是不接。老板就向他微笑,说一杯酒没有关系的。小木这才双手接过来。“很好啊!小伙子,从今天开始到人事股吧!正好那缺人手。具体负责什么,让郑股长安排。一会儿你就去报道。”小木又惊讶了。不知说什么好。老板问了一个问题,安排了一件事,也不需要他的回答。上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干,小伙子。去吧!”小木深深地向老板鞠了一个躬。老板的眼睛亮了一下。
当小木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小纳的时候,小纳又是沉默不语,但是脸上象是有了阳光似的。握住了小木的手。“好好干,小伙子!”她居然同老板说了一样的话。
因为那位女明星要在本地拍一部电影,大概得三四个月的时间,所以,小木与小纳经常能够见面的。但是小纳是一位很忠诚的贴身“护卫”。她从来不评议女明星的是是非非,等小木问多了,她也说是一句:谁活着都不容易,本来,活着就很累了,为什么还要加上不应有的重负呢?过好自己就行了。小木没有想到这个女孩子能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谁也不是谁的最后驿站啊!这样的日子在于小木来说,是平静的美,他很喜欢这种感觉。他希望这样的日子永远不改变。他是真的爱上了小纳。但是小纳似乎在躲避这种关心。她的心与她的身体好像不是一回事似的。
这还是初夏。晚上的月光如水,小纳坐在宾馆花园的秋千上,嘴里还在不住地说着什么。小木站在她的身后有一段时间了。也没有听明白她才说什么。“你能帮我一个忙吗?”小纳忽然地回转头对他说。小木心里一阵地感动。她还是感觉到她了。“说吧!什么事?”小纳拿出一把钥匙,还递给他一张纸条,那上面是一个地址。“帮我做饭。我要走了。”“你要走了!去哪儿?走了还要做什么饭,给谁吃啊!”“你来。”小纳拉过小木的后。让他与她并排坐着。“听我给你讲一下我的故事好吗?”她挽住了小木的胳膊。周围一片的宁静。夏虫也沉默了!还没有寂静的是二个年轻人的心。“这个宾馆的老板是我的父亲。”小木听了,吃惊得要跳起来。小纳按住了他。“在我七岁的时候,他离开了母亲和我。那是因为母亲的腿脚受了风湿,不好了。但是,我不让他安宁,在他又结婚的那天,我指着他的鼻子说,我恨你,一辈子不认识你。并拽掉了好几张桌子上的帘子。我还有一个哥哥,同父亲一起走的。我为此还打了哥哥一个耳光。我感到受到了亲人的伤害。但是亲爱的哥哥,只是流泪,并没有责备我。后来,我才知道,哥哥这么做,是为了减轻母亲的负担。但是后妈对他特别的不好。做饭的时候,向他的碗里放六六粉,放红矾。但是哥哥命大,都巧妙地躲过了。后来,后妈不知道得了什么病,说说话就往墙上撞。也不知折磨了多长时间,她四处去看,后来,竟然对哥哥好一些了。可奇了,只要她对哥用坏心眼,她就不由自主地往墙上撞。哥哥上了学,有了工作,也成家了。而父亲的事业更好了。但是父亲没有忘记母亲,还经常地回来。可是母亲已是不能动了。全年的躺在床上,她拒绝了父亲的一切安排,就固守在那个老屋里。父亲也没有办法了。但是,每天早上无论春夏秋冬,他都要去给母亲做饭。我被父亲感动了。但是也拒绝接受父亲的好意。想要自己闯出一条人生的路。所以做了这个明星的跟班的。可是,最近,父亲要到国外接受一个更大的公司,而我,也要同去。我想明白了,人生太短暂了。充满了怨恨地活着,不如充满爱与原谅地走下去。可是我的母亲说什么也不去。所以……”“所以,你们父女俩就要找个做饭的。这是……”小木有些激动。“不全是这样,你是有很大造就的年轻人。不轻狂,还认干。我父亲是想让你全权接管这个宾馆。明白吗?”“为什么对我这么安排,我也有我自己的想法,你们怎么知道我就同意了。”“你会同意的,我给你看一张照片”说着,小纳从口袋里拿一张照片,递给小木,小木接过一看,一下子愣住了。那是他小时候,大概是三岁的样子,与母亲照的唯一一张的合影。之后,对母亲就没有任何的印像了。这张照片他也有一张。就放在贴身的衣袋里。每看一次,他就要难受好一阵子。听奶奶说,母亲是同一个大款跑的。而父亲是个大酒鬼。他没有怨恨母亲。“我的后母就是你的母亲。我的父亲这些年一直地给你寄钱,只是你们不知道。”小纳递给小木一块湿巾。让他擦擦眼角的泪。小木怎么能忘呢,那位叫希望的好心人,从他上学那天开始就支助他了。直到他工作。原来……“那,我的母亲,她……她在哪儿,我想她……”“她……她得了精神抑郁症。一直在接受治疗,不过不是在国内,而是在国外,就是……就是我父亲要去的地方。”“啊,啊!”小木猛地低下了头。等他再一次抬起头的时候,小纳已走了。
她的照片成了大家熟悉的影子,她成了明星。
人,不能生活在恨里,缘份可以改写很多的人生,但不能改写的是亲情,还有感情……小木拒绝了坐专车上班的惯例,每天都准时地来到那个小院,用一片爱心抚慰着一个已要走到生命边缘的生命,他把她叫母亲,与他共同承担的,还有一位哥哥,但他坚持要自己亲自做饭,他说这叫赎罪。而在世界另一个地方,也有一位母亲让他牵挂。但她的身边也有亲人。亲人啊!无论多远,都不会忘记的,是彼此从生命中走过……
那一年初冬在上海
上海。清晨的空气潮湿,但没有家乡的空气洁净,浓浓的一股都市嚣张气味。
平安很费力地才找到一个网吧,她住的地方和网吧似乎没有任何亲缘关系。
昨晚到这已经很迟,冷风发来信息问她到没到,有没有安顿好,看着她的信息,平安心里荡漾着一股暖意,但一想到自己目前的状态,一想到她和冷风的将来,又没来由地伤感起来。
克制自己不去想她,但是就像克制满眶的泪水一样艰难。爸问她怎么了,她回说想家乡。
妈什么都没准备好却说什么都联系好了让她和爸过来,下了车她和爸就被妈带到离目的地不远很简陋的私人小旅馆,不过她不在意,对妈所做的一切,她已经很感激,来了就来了吧,反正在哪呆着也是呆着,在哪呆着也是见不到她,无所谓。
网吧有人很响地敲着键盘,并大声地用上海土著话骂骂咧咧,她将脖子伸出显示屏上方……几个穿着非常不整齐但非常个性的女生凑在一台电脑前,正中间的主打角色嘴里叨着一根没有点燃的烟,旁边一个好看的女生歪着好看的嘴放肆地大笑着,后面一个女生用手臂环绕着主角,一边疯狂地亲着主角的头发一边叫着“再来一次、再来一次……”
网吧女老板在台子后面不知做什么,偶尔抬起头不痛不痒、不轻不重地警告一句“别吵啊,还有其他人。”
平安摇头,网吧这么嘈杂竟然还这么红火,看着一台台电脑后攒动的人头,她不明白正常人的心理是怎么承受这种环境的。
她想到冷风有阵子心情不好不想在家呆,每天晚上跑去上网吧,是不是也这样呢?每次听冷风在网吧打过来的电话,都有很响而更像噪音的音乐。
平安开始又一次为冷风心疼,又一次想去她身边,带上她的笔记本,在她身边租一个安静的小房子,当她下班,就来她的小房间工作和上网,玩她喜欢的游戏,静静的,她不会打扰他。
她工作很忙、很累,平安每次一想到就哭,就恨不得立刻到她身边,她不会让她一直这么累,她会用自己从网上学的手法为她按摩,然后吻她,一直吻到她不累为止。
可是,这只能是心里的憧憬,憧憬不会实现。
妈和爸奔此行的目的地联系熟人去了,临走叮嘱平安不要乱跑。
平安从窗口看着他们的背影一消失就蹿出小旅馆,急不可耐地想找到一家网吧,她只想看看冷风的QQ有没有挂着,在家的时候,每次看她的QQ头像显示在线,都有一种和她面对面的亲近感。
可是,冷风不在线,网吧太吵,她失望地结了帐,走出网吧。
都市的建筑群太高太密而且长短不一地向高空侵占,将天空变成支离破碎的一块一块,这条街坐落在交通要道上,虽然风不大,但平安明显品尝到风中的干土味。
平安不想回那个陌生的小旅馆,宁可站在同样陌生的路边无助而绝望地想她。想到百无聊奈的时候,她便将空洞的目光投向左右,所有的车正像奔命一样向两个方向疾去。
平安猜想,遥远的前方一定也有一个终结点嘲弄地狞笑地在等着它们。
被衣着包装成各种式样的人带着忙碌、疲倦或困惑的表情从她面前一晃而过,在平安此刻的眼里,他们不过和她一样,是人生设计的一个一个程序,正在机械而仓促地履行出生到死亡必须经历的过程。
平安是为了他们的约期才狠下心离开家乡来这儿的。
年底,不远的年底,冷风不止一次许诺要她去她身边,和她一起过年。每次听她这样说平安就不出声地哭,但表面上还装作很开心很幸福的样子用“嗯,嗯……”来应和她。
于是,2006年初冬,为了年底美丽的约定,她来到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