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岁的男人,经历过大风大浪,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她看着成猜测着林立40岁时的样子,那时候的林立也会像成一样想要稳定的生活吧,下班回来看到在家等他的妻儿会有满足的笑意。也许她和林立是相遇太早了。
以前她一直认为婚姻是建立在爱情的基础上,而现在她连爱情的形状都看不清楚了。什么是爱情,也许就是在你最需要的时候刚好有个人出现在你身边,能够给你温暖。她和成会是两条相濡以沫的鱼,而和林立只能相忘于江湖。
林立,你再也不会在过马路的时候紧紧牵着我的手了,你再也不会摸着我的头喊我傻孩子了,你再也不会在我生病的时候紧张兮兮地催着我吃药……而我再也不会因为梦见找不到你而紧张地哭泣,因为你真的把我忘了,因为我已经把你弄丢了,是再也找不回来了。
没有等待的理由了,她开始考虑该把自己嫁了,给儿子一个完整的家。
六
2007年10月她已是别人的妻,他们之间最后一次别离,成为诀别。
和成的婚礼是在国庆节举行。没有多少新嫁娘的喜悦,有的是一颗平静无波的心。婚礼的前一天,她带着小舜最后一次去了年少时和林立最喜欢去的雕刻时光,作最后的告别。明天,她就是别人的妻了,而他也已是别人的未婚夫。他已经不在原地等她了,她也应该走开。年少时的那场爱恋在四年前的那个转身之后就应该结束了。那些过去的时光都会埋葬在记忆中。
有些罪,有些秘密就由自己来背吧,林立永远不会知道他有个孩子。
小夏结婚那天,风和日丽。林立想起他们分手那天的样子。那时候的他,那时候的小夏,紧紧牵着彼此的手,小夏的眼里有温润的潮湿,在阳光下像蜜一样流动。
医院的某间病房里,护士走进林立旁边说,林医生你该吃药了。林立挪动轮椅时不小心打翻了相册,照片飞散在地上,那上面有小夏和二岁的舜,三岁的舜,四岁的舜……他看着窗外,到处是欢庆国庆的喜庆,年年岁岁有今日,他在心里默念,小夏,我会用下辈子来怀念你。
因为爱你,所以不得不选择别离。
林立出国的第二年,查出了胃癌。
放弃了我的半个圈
高三的时候,别人还都忙得昏天黑日,我父母就早早地替我办全了出国手续,只等我领到毕业证GOTO美利坚了。
我们班上有个男生人称大P的特能说,一般播音时间是早自习“体育快递”课间插播“时政要闻”午间休“评书连播”晚自习CLASSICALMUSIC,可每次考试他总有本事晃晃悠悠蹭到前几名。班主任拿他没办法只好让他在最后一排和我这个“逍遥人”一起“任逍遥”。
那时候大P又黑又瘦面目狰狞读英文像《狮子王》里的土狼背古诗像刚中了举的范进,真的,后来我们逛动物园猴子见了他都吱吱乱跑,他倒来劲了,拍我的头冲猴儿们介绍:“THIS IS MY PET!”我也没含糊,告诉他:“别喊了,看你的二大妈们都被你吓跑了。”--这是后话了。
刚和我一桌的时候,有天晚自习他大唱《我的太阳》我在一旁偷着喝可乐,唱到高音时他突然转头问了一句“嗓子怎么样”,我嘴里含着水差点全喷了,气得我重捶了他好几下。他却跟没事人似的,说我打人的姿势不对所以不够狠。我叫他教我,他到挺认真,还叫我拿他开练。第二天上学见着我他头一句就是:“十三妹,昨儿你打我那几拳都紫啦。”边说还边捋袖子叫我看。后来我想,这段感情大概就是从这儿开始的吧。
以后大P一直叫我十三妹。我跟大P的交情在相互抵毁和自我吹捧的主题下愈加巩固。他生活在一个聒噪的世界里,总要发出各种各样的声响来引起别人的注意,好像这样就能证明他自己什么似的。我习惯了他这样,习惯了看他自己给自己出洋相,习惯了和他一天到晚吵吵闹闹。常常是上课我替他对答案他趴着睡觉;吃饭我吃瘦肉他吃肥肉因为他需要“营养”;打架他不管输赢我统统拍手称快;自习我背单词他用函数计算我的失忆率为88.7%;放学走在楼道里我们还要大呼小叫地互相嘲笑一番。
我们像哥们儿似的横行高三年级,要多默契有多默契。
我听过一种说法,每个人都是一段弧,能刚好凑成一个圆圈的两个人是一对,那时我特别相信这句话。我越来越感到我和大P的本质是一模一样的--简单直接,毫无避讳。我自信比谁都了解他,因为他根本就是我自己嘛。有回我对大P说:“我好像在高三呆了一辈子。”
我没理会大P大叫我“天山童姥”,我心里有个念头,这念头关乎天长地久。高三毕了业,大P还是我哥们儿。
现在回想起来我们之间其实从来没有牵涉过感情问题,因为我当时觉得好多事没有说出来的必要。我认定了如果我喜欢他那么他肯定也喜欢我,这还用说吗?我心里清楚我走了早晚会回来,因为我找到了我那半个圆圈,我以为这就是缘分任谁也分不开那怕千回百转。
临走时大P说:“别得意,搞不好折腾了几年还是我们俩。”这是我听到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我永远都忘不了。
那年高考,大P进了北大。而我刚到洛杉矶,隔壁的中餐馆就发生爆炸,我家半面墙都没了。我搬家,办了一年休学,给大P发了一封E-MAIL只有三个字“我搬了”,没告诉他我新家的电话。
新家的邻居有一对聋哑夫妇,家里的菜园是整个街区最好的。他们常送些新鲜蔬菜,我妈烧好了就叫他们过来吃。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恩爱的一对儿,有时候他们打手语,我看着看着就会想起那一个圆圈来,想起大P,心里一阵痛。我买了本书,花了一个秋天自己学了手语。就这样我慢慢进入了这个毫无声息的世界。他们听不见,只能用密切的注视来感应对方,那么平和从容,这是不得安生的大P永远不能理解的世界。
我闲来无事,除了陪陪邻居练手语外,就是三天两头地往篮球馆跑替大P收集NBA球员签名或者邮去本最新的卡通画报,感动得他在E-MAIL上连写了十几个:p,还主动坦白正在追女生。我呆坐在电脑前一个下午,反反复复跟自己说一句话“别哭别哭这又没什么不好”,可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我已经流不出眼泪了。爸妈早就习惯了我这副精神恍惚的样子,什么也没问。再往后讲就是春天了。我还是老样子,只是手语有专业水准了,大P在我这个“爱情导师”的悉心指导下,已初战告捷。我想,只要他快乐,我就也该快乐,能做他的哥们儿,也不错。纽约交响乐团要来演出,我背着父母替别人剪草坪忙了一个月才攒够门票。我偷偷把小型录音机带了进去,给大P灌了张LIVE版CLASSICALMUSIC。大P回E-MAIL却抱怨我只顾听音乐会,第一盘早录完了都不知道,漏了一大段。
我在心里默念着对不起对不起,眼泪又流了出来。六月份我回北京,大P参加的辩论赛刚好决赛。我不想让他知道我回来,悄悄溜进了会场。这一年来大P变得人五人六儿了,他总结陈辞时所有人都又笑又鼓掌的,我知道他发挥得很好,我早就知道。辩论结束,大P他们赢了。下场时我看见一个长得挺清秀的女孩笑着朝大P迎了过去。但那一刻我知道,大P需要的是有人临头给他一盆冷水,这样才不至于得意而忘了形,我知道,但这已不重要。回美国后我的信箱里有两封是大P的。第一封说他在辩论决赛场上看见一个人跟我简直一模一样,他叫十三妹那人没理他,可见不是了,不过能像成这样,真是奇了。第二封说他现在的女朋友虽好,但总感觉两人之间隔着什么,问我怎么我们俩就可以直来直去呢?
我在电脑上打了一封回信,告诉他其实我才是他的那半个圆圈,只是我们再也没有办法凑成一个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