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诺不变,我要和患绝症的前妻复婚
想复婚,只因一个电话
林散之没想过离婚,是顾敏哭着喊着非要离。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弹了;男儿膝下有黄金,他也跪了。但顾敏就是不依不饶,就是不离婚宁可死的态度——也是他犯了错误,喝醉了酒陪处长去洗浴中心,后来好像来了一个女的,特别妖娆,一股子刺鼻的香水味道。顾敏从来不用香水,这味道对林散之有一种奇异的诱惑,越是诱惑,越是想堕落,后来……事后他后悔得想抽自己,然后一直恶心,这种事他当然守口如瓶。
但那天顾敏的表弟正好遇到他,那时林散之正吊在那个女人的肩膀上。表弟无意中和表姐说了,顾敏就一直盘问,穷追不舍,不到黄河心不死的劲儿,说:“林散之你就说实话吧,我保证原谅你,我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谁还没个红颜知己?搁过去,都三妻四妾的……”
他就口吃着说了,说了就发现完了。顾敏的小脸儿慢慢变黄,站起来疯狂地跑下楼。那时已是半夜,顾敏穿着睡袍和拖鞋,状如女鬼。林散之追赶了大半天,追回来时要抱住顾敏。顾敏尖叫着,让他滚,骂他脏,并且嚷着离婚、离婚。他一直以为顾敏是说着玩的,一直以为自己和这青梅竹马的恋人可以到八十岁。没想到这事一闹就是几个月,让他疲惫不堪。顾敏彻底和他分居了,一看到他就横眉冷对千夫指的样子,说他无耻下流……他烦躁至极,大笔一挥签了字,净身出户了。
那是2006年秋天的事了。好在没孩子。本来说35岁要孩子,但33岁这年,他们离婚了。从此,两人如同路人。顾敏的原话是,夫妻离婚,最好老死不相往来。
离婚后林散之觉得特别轻松,一是没人打电话死催着回家了,二是自己挣的钱可以乱花了。从前顾敏过日子细,他老长小心眼,发的奖金总是悄悄留一半,用来请哥们吃饭喝酒唱歌之类。现在手里有了6000元钱,突然不知道怎么花了……开始唱了两天“翻身农奴把歌唱”,后来觉得没意思,于是找了之前与他有些暧昧的女孩子,去酒吧喝了个烂醉。
离了婚的男人,有车有体面工作,33岁的黄金年龄,自然是抢手货。同事刘大姐三番五次劝林散之相亲,林散之迫不得已去相过一次,恶心透了。对方是一个海归,牛得厉害,一嘴的英文,哪像他和顾敏,小城出来,一嘴的四声,谁也不嫌谁土。想想顾敏也没有多好,缺点一大堆,脾气坏,不会干家务,不会做饭,懒,喜欢花钱,爱腻着他,小心眼,不允许他和别的女人来往,查看他的电话单子……但好像优点也不少,把他当成命,从18岁到现在,没交过第二个男朋友;知道他爱吃馄饨,苦练手艺,最后练就一身好手艺,包的馄饨天下第一。顾敏说有一天要开个馄饨店,林散之就酸酸地说:“不行,只能包给我吃……”
想起来恍如隔世。
现在有个“妙趣横生”的女孩子在身边缠着他,高挑靓丽,小脸儿水嫩得像水豆腐,时不时嚷着要搬过来和他同住,他其实已经动摇了。夏小嫣总是撒着娇说:“我就是迷恋你那不负责任的劲儿。现在流行倒追,我夏小嫣看上的男人,一个也别想跑……”
林散之不是不动心的。到底离婚快两年了,何况对方比自己小七八岁,年轻貌美,拉出去显摆虚荣心能得到极大满足。夏小嫣是外国语学院毕业的,在法国驻中国的公司当翻译,想想就般配……但现在,他想复婚了。
理由只有一个,2008年10月11日,他的大学同学刘丽打电话来,说:“林散之,顾敏得了癌,肺癌!”
想起她,为何总那么酸痛
刘丽在市总医院工作,之前参加过他们的婚礼,曾经不无醋意地对林散之说:“林散之,你看上顾敏什么了?要貌没貌要钱没钱的,跟你比差远了……”顾敏的确是中人之姿,比刘丽差好多。刘丽是校花,曾经向他示过好,但他意志坚定地拒绝了,并且对刘丽说:我得把爱情进行到底。
林散之看到刘丽的第一句话是:“她知道吗?”
刘丽说:“不知道。我告诉她可能得了肺炎,她现在正在输液,很乐观。”
林散之没想到自己会这样——从听到这个消息后心脏就一直痛,他跑到七楼的阳台上去透气,还是痛,干疼干疼的,好像有一把刀扎向他……他想起他和顾敏18岁那年,顾敏站在一大棵三角梅前说:“林散之,你只和我好,只和我一个人好……”那天,他吻了她。此后,他再也没有吻过别的女人……林散之抬起头时,发现有什么东西从脸上落下来。夏小嫣打来电话,娇滴滴地说:“林散之,今天晚上法国大使馆有冷餐会,我搞了两张票,还有最纯正的法国电影看,我们一起去啊……”他轻轻地说:“不去。”然后挂了电话。
下楼进了刘丽的办公室,林散之说:“别让她知道。”
林散之去了超市,买了很多馄饨皮和调料,还有一大堆营养品。从前顾敏最爱逛超市,光酱油就买十几瓶,老抽、黄豆酱油、海鲜酱油,看得到的品种都买,好像他们家是卖酱油的。那时他总烦她,现在伸手去货架上拿一瓶老抽时,心里突然发酸。
离婚后他俩也遇到过。2008年3月4日那天,他开着车,看到她骑着自行车,在春天里迎着风沙往前骑,努力地骑着,风吹起了她的短发,是的,短发。她曾经说,她一辈子留长发,因为林散之喜欢长发,但离婚后,她剪了短发。他停下车叫她,让她上车,她不干。林散之下车,面对面请她上车,她竟和他撕扯起来。顾敏在大街上骂他,用字非常脏,他恼羞成怒,跳上车,走了。
她一直在恨他。
林散之也打听过顾敏是否又谈了男友,听说谈了几次,都是些离婚或者50岁的男人。林散之听了,心里又是一阵发酸。
林散之拎着东西回了过去那个家,也不知钥匙还能不能开,毕竟离婚两年了。
居然能打开,顾敏没有换锁。
屋内依旧是乱,尘土很多,触目惊心的是无数的方便面袋子,把墙角的垃圾桶都掩盖了。沙发上堆着几本时尚杂志,顾敏就爱看那些教女人花钱的书,电视柜上摆的照片还是她和他,一起青涩地笑着。那是她和他的第一张合影,两个人考上大学的暑假偷着去了北京,在天安门前羞涩地拉了手……林散之眼睛发酸,离婚的事他们始终没有和老家的父母提起,每每问,都说还好还好。
林散之开始动手收拾屋子,尘土扑进鼻孔里,好呛。夏小嫣又打来电话:“林散之,我今天就搬到你那里住……你别想跑,我告诉过你,我是如来佛,你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如果在以前,林散之说不定腿就软了,但现在,他平静而冷漠地说:“夏小嫣,我复婚了。”
顾敏看到他时说了一句话:“回来了?”好像他出差了几天,好像他和她不是离婚了……两个人说话都小心翼翼,包馄饨的时候顾敏说:“我两年没包了,看,这馄饨都包得难看了……”林散之看着她,脸上平静镇定。她瘦了很多,但笑起来还像从前,露出两颗虎牙。他喜欢她的虎牙。
“我们……复婚吧。”他说。
“不!”她轻轻地吐出一个字,非常坚决。
“为什么?”
“我不喜欢你了。有一个香港人,要带我去香港,我准备下个月和他走……我喜欢香港。”
左右手,后悔分离还来得及
林散之找到那个香港人。没想到他很年轻,很帅,让人很意外。
“你带她去香港?为什么?”问完,林散之才觉得这个问题很弱智,不像他的风格。
“我喜欢她。”那香港人操着一口鸟语说。林散之一向把粤语叫“鸟语”。
“你喜欢她?你知道她爱吃什么?知道她穿多大内衣吗?知道她睡觉磨牙吗?知道她最喜欢吃醋吗?知道她脾气坏吗?你知道她就喜欢头不梳脸不洗地看足球吗?……”林散之说得很快,到最后,他发现自己眼睛湿了,他最后说的一句话是:“你喜欢她?你知道她得了癌症吗?”
香港人终于呆了,看着他,吞吞吐吐地说:“我不是要带她走,是她雇了我,给了我5000元钱。我也不是香港人,我是从广州来这卖眼镜的……这5000元钱还给你们。我看出来了,你们俩真好。她说怕拖累你,所以雇了我。”
林散之泪流满面。她和他,是左手和右手,不能分离,虽然分开,但仍然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他去“周生生”订了一枚钻戒。以前结婚时没有钱,买了一枚金戒指,顾敏现在还戴着,都旧了,款也老了。这次,一定买个钻戒,特地写上“LOVE”。这种煽情的事,在以前林散之绝对不做,但现在,他愿意。
林散之打电话给顾敏,说要给她过生日。他开玩笑说:“女人35,就是母老虎,你现在就是我的母老虎。”顾敏在电话那边嘤嘤地哭着,挣扎着说:“我还是烦你,我不想复婚……”但林散之听得出她的话已没了力气。
是夜,她在他臂弯里说:“我不知还能活多久……我去了好几家医院,结果是一样的。”
他搂住她:“哪怕只有一天,我们也过好它。”
她哭了:“我后悔离婚。”
他抚摸着她的头发,说:“傻呀,不离婚不知道咱俩原来这么好。明儿我们就去民政局,把婚复了,然后生个大胖小子,好好过日子。以后家务我包了,只要你给我包馄饨吃就行……”
“做化疗我会掉光头发……”
“我不嫌。”
“我会把你拖累死……”
“我不嫌。”
“你得答应我,我死了你再找一个,那个夏小嫣……”
“别胡说了,你死不了……”
“下辈子我还嫁给你,但是,我们不离婚了。”
“不离婚……”
“明天我们复婚去,一早就去,我们争取做第一个。”
“嗯,我们第一个……”
最好的时光
把汤端上桌的时候,我接到你的电话,你告诉我今晚加班,不能回家吃饭了。我说没关系,工作要紧,还叮嘱你要注意身体。每个月你都要加班一两次,每次加班都是很晚才回家,我一个人吃饭,一个人散步,一个人睡觉,已经习惯了。但不知为什么,今晚希望你不要加班,今晚希望你能陪在我身边。挂了电话,感觉有点落寞。就着番茄蛋花汤默默地吃了半碗米饭,其他四个菜一筷没动,一个人吃饭根本没有胃口。日光灯明晃晃地照着,没有温度,房间里鸦雀无声,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忽然很想哭,因为内心正承受着巨大的无助,仿佛自己已经被你抛弃。
收拾好碗筷,在客厅看了会儿电视,然后去卧室换衣服,出门,你加班的夜晚,临睡前习惯出去走走。走出社区大门,熟练地往左走,因为一直以来都是往左走。走了几步停下来,忽然有点厌倦,想有所改变,于是转身,往右走,过了十字路口,来到曙光路。两年没来了,曙光路一点没变,交通依旧拥挤,路灯依旧昏暗,各式各样的餐馆里依旧人满为患。我漫无目的地逛着,心里空空如也,感觉无牵无挂,仿佛自己是不谙世俗的神仙,偶尔下凡。逛到一家新开的首饰店门口,走进去,一个中年男人正在挑选耳环。本打算进来随意看看,谁知却看中了一款银手镯,也好,反正生日快到了,到时叫你以生日礼物的名义买给我。从首饰店出来,抬手看表,已经出来一个小时了,该回了。于是去隔壁的左岸咖啡馆门口拦出租车,出租车没拦到,倒看到了你的车,静静地停在停车坪。看着你的车,我很困惑,你在城东的公司加班,为什么车会停在城西的曙光路呢?给你办公室打电话,没人接,又打你手机,但没等接通就被我挂断了,因为忽然意识到,这件事可能自己无法把握,感觉很惶恐。
终于回到家,在厨房喝下满满一玻璃杯水,整个人渐渐静下来,于是就想起刚才下车时忘了找钱,多给了出租车司机二十五块。洗完澡,半躺在床上看电视,可脑子里一直想着你车子的事,看了半个小时,什么也没看进去,索性关掉电视躺下睡觉。然而根本睡不着,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心里不停地猜测着,也许是你把车借给别人了,也许是公司派你去曙光路接客户,也许是同事约你一起吃饭,也许……每个也许都有可能,又好像都没有可能,弄得人心烦意乱,忐忑不安。凌晨时分醒来,你已侧躺在身边,呼吸轻柔。我起身下床来到阳台,清凉的晨风拂过脸庞,天就快亮了,想起昨晚的事,仿佛是梦。阳台的桌子上放着烟灰缸,里面插着很多烟头。那晚之后,我发现自己变了,健忘,易怒,多疑,心神不宁。同事安娜帮我分析,可能是工作压力大,生活节奏快,促使更年期提前,还说她姐姐的情况和我一模一样。安娜分析得很有道理,但我始终觉得应该还有其他更重要的原因,具体是什么自己一时也说不清楚。生活依然平静,我们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看电影,一起购物,一起旅行。有好几次,我找到合适的机会,想问你那晚为什么会把车停在曙光路。可最终我还是没问,因为我深深地爱着你,这使得有些事我不舍得问,不忍心问,仿佛问出来就会伤害你。
大大小小烧了十二个菜,热热闹闹地摆满了餐桌,没有山珍海味,都是普普通通的家常菜。我坐在餐桌旁等你,不一会儿你推门进来,我起身,伸手接过你手里的蛋糕和背包。你在我对面坐下,看了一眼桌上的菜对我说,辛苦了。我微笑着说,还好,然后把开瓶器递给你。你打开红酒,先给我倒上,再给自己倒上,然后举起酒杯对我说,生日快乐。我说,谢谢。然后我们碰杯,各自将杯中的酒喝下。你继续往杯子里倒酒,我不胜酒力,开始改喝橙汁。你告诉我,那款银手镯暂时缺货,你给营业员留了电话,估计下个星期就能买到,说完轻松地喝下第二杯酒。我说没关系,大不了我自己去买,回来向你报。你笑了笑说,好,然后喝下第三杯酒。三杯酒下肚,你的话明显多了起来,一会儿说下周要抽空去看周星弛的新片,一会儿说你表妹下个月结婚担心请不出假去喝喜酒,一会儿又说你的主任在公司常常骂人但在家常常被老婆骂等等。我只顾默默地吃菜,一言不发。你终于发现了我的沉默,问我是不是在为没收到生日礼物而生你的气。我说没有,只是有点累,不想说话。也许是我的沉默影响到了你,接下来你也默不作声,只管喝酒吃菜,很快,一瓶红酒被你喝光。你又把另外一瓶红酒打开,给我倒上,也给自己倒上。放下酒瓶你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忽然你说,上个月一号的晚上,你和来出差的马淑芸在曙光路上的左岸咖啡馆里叙旧,因怕我知道后多心,故对我谎称加班。马淑芸我知道,你的大学同学,初恋女友,临毕业时移情别恋将你抛弃。
我问,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你说,其实那晚回家之后就想告诉我,坐在阳台上边抽烟边想话该怎么说,既要把事说清楚,又要打消我的顾虑,可直到半包烟抽完也没想好。接下来的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每天你都鼓起勇气想告诉我,可就是不知该怎么说。后来,时间愈拖愈长,就愈加不知该如何开口了……两瓶红酒喝得一滴不剩,你醉了,蹲在卫生间里吐得哗哗响。我把纸巾递给你,你一把抓住我的手,问我原不原谅你,我点点头。于是你接着说,这件事让你上个月过得很压抑,每天心事重重,现在终于告诉我了,仿佛放下了重担,整个人倍感轻松。我说,我和你一样。你站起来,疑惑地盯着我。我上前一步抱住你,轻轻地在你耳边说,亲爱的,谢谢你送我这么珍贵的生日礼物。
开满红蔷薇的老房子
红蔷薇热情似火,一如两年前五月带来的惊喜,开满了那一栋记忆中的老房子。但是,它给张婉茹带来的也是彻骨的痛。让她走不出那段刻骨铭心的牵手情。时常陷入无可名状的深思之中。
婉茹坐了两天的火车,来到了自己上学的省城,站在那栋亲切的老房子前,看着那娇艳的红蔷薇,已物是人非,若有所思中,有一种患得患失的怅然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