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可以了解爱情,可以证明爱情,也可以推翻爱情。
“你。”
有那么一瞬间的无措,楚江诗很快便恢复了镇静。可女子眼中真切的痛苦与悲伤,却让他禁不住眼神逐渐柔软起来,更何况,这是他曾经最爱的人。
“我并没有忘记。只是现在,有更珍贵的东西。”
温暖的手掌就在眼前,楚江诗轻轻的拍了拍玉露的肩头,“没了我,你一样会成为最美最幸福的王妃。戚国人会为你欢呼,十三王也是很有作为的夫君,到了那里,更有一片海阔天空在等着你。”
玉露闻言,缓缓露出一丝苦笑。
一语点醒梦中人。
楚江诗看似体贴的话语,让她这样空虚,但这若有所失的感觉,陌生却又熟悉。
释然,该释然了吧。
玉露渐渐有些明白,她与楚江诗的缘分,一开始失去了,便是真的失去了。话已至此,她了然的抬手,轻轻拭了拭眼角的泪迹。
飞蛾扑火,也有不值得的时候呢。
掩住眼底的落寞,玉露垂下纤细的睫毛。除了眼角还在闪闪的泪光。
禁不住心头细小的。肩头的披风上还有他隐隐的温度,即便知道他们之间再无可能,她还是期冀能和他多相处的每一秒钟。
戚国的海阔天空,不会再有他的气息了啊!
玉露轻展眉睫,微微偏着脑袋,一副淘气的样子。她整个人似乎活了过来,一扫近日的死气沉沉,那个纠缠她很久的问题,既然已经得到了解答,应该可以和他好好聊天了吧。
她轻声道。
“这次答应了十三王,本是因为你和无忧皇妹恩恩爱爱,于我而言,继续留在宫里,倒真不如一走了之。”玉露心情似乎稍稍好了些,漆黑的眸中也渐渐发出一丝光芒,只见她轻轻一笑,垂首道,“现在说起来,有些后悔了。当然不是为你,本宫是舍不得离开雍国。”
说罢,玉露看向楚江诗。
“你会对皇妹很好吧?”
她的眸中,自有一份认真。
楚江诗微微正色,“这是自然。”
“那本宫就放心了。你能过得好,对本宫而言,也是安慰。”
玉露话音刚落,楚江诗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得身后侍女的一声惊呼。
说是惊呼,倒不如说是人在恐惧之际时,发出的喑哑呼喊。
玉露闻声抬头,只觉得面上随即扑来一股温热的液体。
她心头狠狠的颤了一下,伸手去摸,才发现自己的手竟然是抖的。
暖暖的液体带着淡淡的温度和腥气。
是人血。
远嫁的队伍在第十天后,失去了消息。
等天朝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有人来报,远嫁队伍被血洗一空,死伤无数。长公主毫发未损,但受了极大的惊吓,整个人都昏迷了。中途醒来几次,也是很快又颤抖着昏死过去。在众多尸体中,找到了具极似楚将军的身体。虽然被砍的血肉模糊,可是那身紫金盔甲,明显是天骁将军的所有物,就连临行前,圣上钦赐的玉牌都还在身上。
这一悲剧来得突然,且难以预料。
于天朝子民而言是这样,于念念、于将军府而言,更是如此。
当宫里的公公来到将军府宣布这一噩耗时,念念只觉得一切都变的虚无起来。
一阵天旋地转过后,她死死的抓住小桃的手,咬着牙不肯哭出来。
可她发现,一向表情淡淡的小桃,竟然红了眼睛。
小桃,小桃,你哭什么呢?念念的心里变成一个巨大的空洞,似在沉默的吞噬着她身上所有的力量,光是这样站着,就已经难以喘息。
阿诗武艺那么高强,怎么会死呢?他怎么舍得不见自己一面,就匆匆离开呢?
在别人眼中,阿诗的死是那么理所当然,他用自己的生命保住了长公主。可在念念心中,却觉得并不会如此。
念念死死的咬住嘴唇。
骗人的,都是骗人的罢。
念念在最初的几天,都忙着安抚将军府上下。而老夫人和老将军,在一夜之间似乎老了十岁,可他们也比念念想像的要坚强的多。
似乎有一股力量,在支撑着他们不能倒下。即便阿诗真的离开,也有很多事情要做。
晴贵妃几次派人出宫问候,问念念是否要暂入宫居住,都被她礼貌而坚决的回绝了。
她唯一恳求晴贵妃的,便是请父皇快快找出凶手,有几次,她甚至有了动身去变故之地的念头,最后都被将军府的事务暂时打消。
依着老夫人现在的身体,实在不能操劳太多。府上的重担,一个个最终落到她的肩头。按着她过去的性子,要她一坐坐几个时辰,简直比烤了她还要难受。而现在,她要学着去看府上的账本,一点一点的钻研。
她看得很慢,可是只要有事做,便不会胡思乱想。
楚将军离去后,将军府没有乱成一团,一切依旧井井有条。可将军府的人脸上蕴含的悲恸,却不能骗过别人。这一切,多亏了念念,更是多亏了皇族的支撑。楚江诗殉职后,府上的月银不减反增,可皇族的恩惠能坚持多久,谁都不知道。
念念白日里要焦虑这些,辛苦万分,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恐惧夜晚。
到了夜晚,她只能待泪一点点流干。
处处都是回忆,处处都可以让她掩面失声恸哭,夜晚格外的漫长,哭着睡过去,又是新的一天。
她知道,下人们都在看着,她不能露出一丝怯弱。
没有了阿诗,她便要成为将军府的主心骨,那么她就要比任何人都坚强。
而这看似波澜不惊的一切,最终在楚将军尸骨运回京都时颠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