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寒向着众人抱拳道:“先自我介绍一下,我乃桃花岛门下弟子,姓池名寒,‘东邪’黄药师,正是家师。”
厅里众人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邓三公等几位高手下意识地向安安静静躺在地上的那几颗小石子扫了一眼。
这来头可忒大了点儿。
有人突然想起来什么,惊呼道:“哎呀!不就是杀死田伯光那淫贼,又在晋阳大侠寿宴上大战清廷官兵的池寒池少侠么?”
这两个话题显然是当时的热门,顿时厅中许多人都回想起来,纷纷交头接耳起来。来势汹汹,势要报仇的气氛一下子便冲淡了去。
池寒心里面暗自窃喜,升起一股莫名虚荣,面上淡然如水,继续说道:“师父他老人家说当年有两封信言明此事,他曾陪焦帮主同去拜见仙都派掌门黄木真人,呈上两信。黄木道长阅信之后,便不再追究此事。就是这两封了。”说着向地下的书信碎片一指,又看着梅剑和道:“这位少侠将两封信扯得粉碎,毁坏证物,不知是何用意?”
梅剑和冷笑道:“这是捏造的假信,不扯碎了留着干么?”
袁承志也是怒极反笑:“假信,嘿嘿,实话说吧,这两封信是咱们昨晚从太白三英那儿抢来,你说那三英没事藏着着信污蔑闵二爷的兄长做什么?”他身为华山门人,眼见华山弟子如此颠倒是非黑白,心头比别人更加难过。
太白三英中的黎刚惊怒道:“啊,是你们……”话刚出口,被史秉光拉了拉袖子,于是剩下的半截话全都吞进肚子里。只是仅凭这一声,再联想到昨夜的骚动,场中人大都判断出来啦:袁承志所说全然属实。
梅剑和并不知道这一茬,一时间愣住。池寒这时瞥了一眼人群当中表情阴晴不定的闵子华,转头向十力大师、郑起云以及邓八公拱手道:“三位前辈适才都是看过信的,大伙儿却没看过,我便把信中内容说予大家知道,前辈们来评一评,看我说得对不对。可好?”
十力大师与郑起云爽快道:“好,你说!”那邓八公紧锁眉头,却不吭声。
池寒又笑道:“只是重提这旧事,于令兄面上可不光彩。闵二爷,还是你来决定吧,到底要不要说?。”
闵子华对于那信的内容其实将信将疑,他自小在仙都山长大,闵子叶身死时自己不过两三岁,对于兄长可不太了解。但是现在要让池寒别说,反而显得自己心虚。
他额上青筋根根爆起,叫道:“我哥哥岂是那样的人?这信定是假的。”
“既然闵二爷不反对,那我便说了。”池寒放大音量,正色道。他故意扭曲了闵子华的意思,当即不由分说,朗声背信。
闵子华还想说什么,可是池寒已经出声,而周围江湖人士,包括自己的师弟洞玄都是一脸期待。他要再说,违了大伙儿意愿,那就表现得认怂了。
池寒听焦公礼讲述过一遍事情经过,又于昨晚仔细看过信件。他不能说过目不忘,但后世好歹念了那么多年书,背了那么多篇课文,信件的大致内容也是记得清清楚楚。
他先将那位山东巡抚的谢函高声念出来,那位巡抚大人差点儿被闵子叶摆了一道,弄得家破人亡,信件的字里行间对于这位会友镖局总镖头自然没有一句好话,池寒记不全信件内容,就全换成了自己的犀利言辞,什么“傻笔”、“二货”、“脑残”之类令人听不懂的词语也都从嘴里说出来啦。更是把闵子叶狠狠地损了几下。
厅里众人听着他念信,渐渐地交头接耳,纷纷议论,一片混乱嘈杂之声。
闵子华终于忍不住了,怒道:“一派胡言乱语,我哥哥岂是这种人?”
梅剑和也冷冷地道:“这几个小子多半是姓焦的派来的,还胡吹什么东邪弟子。”
经得梅剑和一言,闵子华猛然醒悟,叫道:“你说是东邪门下,谁知道是真是假,却在这里胡说八道!你们说信件是太白三英所藏,好哇,那我问你,太白三英缘何要藏着这信?”
池寒嘿然一笑,反问道:“那我问你,当年你哥哥是为焦帮主所杀,这消息是谁告诉你的?”
闵子华一愣。
“正是太白三英,是也不是!”池寒冷笑更甚,“闵二爷,其中关窍,你还不明白么?”他说着朝着厅内众位一抱拳,朗声道:“诸位,你们多半不知道太白三英原是焦帮主的生死之交,他们骗到焦帮主的两封信件,却行挑拨离间之事!你们想知道原因吗?我这里却有。”
池寒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太白三英看到那信,脸色都是一变,只是片刻后又镇定下来。
那正是满清贵臣福康安亲自写给太白三英的书信。
十力大师和郑起云几个人离得较近,已经看清书信上的内容,那大红的官印入眼,不由面面相觑,心底震惊。高克新也看到了信,一时没了主意,扭头看师哥的神色。“神鞭”邓三公神色变幻不定,盯着那封书信发呆。
厅里其他人多有看不清那信件内容的,只隐约看到那朱红的印章,有的就伸长了脖子往前边挤去,更多的却扭头去看太白三英的反应。
哪知史秉光做出一副愤怒神色,叫道:“姓焦的,你们污蔑闵二爷的哥哥不成,就想着挑拨离间。这阴谋一环扣着一环,当真以为大伙儿的眼睛都是瞎了么?”
太白三英在那些江湖人士中的人气显然还不赖,这一出口,便有人骂起来:“你们捏造再多书信,又有什么用?”他们这一骂,原先那些摇摆不定的人也便都纷纷偏向他们那一边去。
梅剑和跟着冷笑一声:“随便找个刻章店铺盖个大印上去,你们便觉得能骗人了吗?这种信我多少封也会做!”池寒皱眉不语,没想到到了这样还不能令众人信服,这可大出他的意料之外。
他不说话,一群人叫骂得更凶。正是群情激愤之时,袁承志摆手大吼道:“池少侠所说句句属实!我能为他证明!”这一声出,众人都觉得耳侧轰轰隆隆之声不觉,岂止是声如惊雷,那感觉简直是耳畔便有庐山瀑布飞流直下,从头顶直冲下耳朵。
这黑脸少年的内力好强!他们都是一脸震惊,面如白纸。
袁承志在昨天大功坊救了孙仲君一命,现在又见识到他的厉害。梅剑和的语气也稍微软了下来,只是他仍然翻个白眼问道:“你又是何人!?”
“我来为大家介绍介绍这几位。”池寒忽地想起一个办法,脸上重新泛起微笑。他先指着陆高轩道:“这一位陆高轩先生,原本乃是明国左军都督平辽便宜行事总兵官毛文龙毛大帅的部下。”
众人“哦”了一声,却都是疑惑不解。这个时候强调毛大帅干什么?
池寒又把沐剑屏让到前边来,指着她道:“这一位沐剑屏姑娘,乃是云南木王府的小郡主。”沐剑屏在一众目光当中低下头来,羞红了脸蛋。
众人又是“哦”了一声,顿生敬重。木王府在云南武林声名赫赫,于整个南方武林都有影响力。如今木王府主人沐天波更是云南有数的高手。
最后,池寒才指着袁承志道:“这一位,乃是明国袁崇焕元帅之子,华山前辈‘神臂仙猿’穆人清的关门弟子,袁承志袁公子。”
这一下众皆哗然,其势不亚于众人听到东邪名号的反应。袁崇焕元帅号称明之长城,大伙儿当然熟悉他的名号,这还不是最主要的——那黑脸少年竟然是“神剑仙猿”的关门弟子!“神剑仙猿”虽然没有列入“天下五绝”之一,威名可一点儿不比五绝弱。
其实华山剑气纷争之前,可谓是不亚于少林武当的江湖巨擘。也因此,三十年前一众高手聚集华山,进行华山论剑,那时华山派作为东道,肩负裁判职责,并未参与斗剑,否则以那时华山第一高手、“剑圣”风清扬的盛名,或许这天下第一的名号就此易主也说不一定。
可以这么说,如今的五岳剑盟足可以与日月神教、少林、武当这些超级门派相抗衡,但若没有了西岳华山,恐怕顶多只是昆仑、崆峒、峨眉之类的一流门派罢了。
剑气之争后,华山的前辈耆老只剩“神剑仙猿”一个人,其武艺如何,实在已经到了令人难以想象的地步。
这时候,已经有人在想:无怪乎这两位少侠年纪轻轻,武艺都那么厉害。
也有人暗自嘀咕:毛文龙当年被袁大帅矫诏所杀,怎地他的手下却和袁大帅之子绞在了一起?
更多的人却是忍不住把眼睛瞟向梅剑和、刘培生和孙仲君三人。
孙仲君被那一双双眼睛看得怒火直冒,叫骂道:“好哇,你们为了给焦老头洗清罪名,却编造这些有的没的!当着咱三个华山弟子的面,连师叔都编出来啦!”
池寒嘴角泛着冷笑:“那你们要如何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