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白三英突然直挺挺地倒在地上,众人去看时,他们嘴里塞了毒囊,这时候咬破囊皮,毒水入喉,已然身死。
原来太白三英见黄药师竟然亲临,如此威势,计谋已然不成。那封福康安写来的信函又落到了池寒手里,心知自己三人决计逃脱不掉,一发横,干脆服毒自杀。
大厅里情势混乱,他们举动又隐蔽,竟而没人能够察觉。
“他们果真是清廷鞑子派来的奸细!”
到了这个地步,大家也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一时间群情激愤,各种骂话都出来了。闵子华又羞又恼又是惭愧,忽然大叫一声:“闵某有眼无珠,误信奸人挑拨,险些酿成大错,还有何面目苟延残喘于世上!”一挥剑便准备往自己脖子上抹去。
“铛”的一声,长剑被一颗石子打落在地,是池寒“弹指神通”出手。
池寒朗声道:“闵二爷不知当年缘由,要为兄长报仇,本来并无不当,现今既已明白此事缘由,大家罢手,化敌为友便是了,又何必多造冤孽?”
黄药师点点头:“你内力大有长进。”众人听他语气带着欣慰,但神色依旧木然,都觉江湖传闻“东邪”脾气怪异孤僻,看来果然如此。
闵子华自杀不成,一颗心淡下来,恍恍惚惚看着掉落地面的剑刃,忽地对着池寒、袁承志几人跪倒下来。池寒吃了一惊,上前扶住,闵子华道:“要不是池少侠、袁相公你们一力排解,闵某可真是罪不可赦了!”
他心里懊悔,竟连眼圈都红了。
众人见他刚烈诚直,倒也动容。郑起云、张心一等均道:“闵二爷既然是受奸人挑拨,原无过错。”
既然众人相劝,闵子华也消弭了死志,一个劲地对焦公礼等赔礼道歉,想了一想,却提出建议,要将大功坊赔给焦公礼谢罪。
焦公礼婉言谢绝:“我金龙帮在金陵周遭房产无数,却真的不差这一处。”
闵子华摆手正色道:“这一处房产虽小,比不上贵帮金碧大殿,可意义自是不同。”
双方正自僵持不下,焦宛儿突然咯咯笑道:“爹,闵二爷,你们这般推辞来去,不如把这套房子给池大哥得了。”看样子,这金龙帮的大难是除了,焦宛儿心中也舒畅许多来。
闵子华和焦公礼都是大喜,这一番能够从中化解,多仗了池寒的力量——此刻做个顺水人情给池寒,更是同黄药师拉近关系。
池寒见事情突然推到自己头上,一愣之下便要婉谢,奈何闵子华和焦公礼都是坚决。双方又是僵持不下。
突然黄药师哼了一声道:“婆婆妈妈。”他转头望了归氏夫妇一眼,归辛树几人都是瞬时端立,绷起身子。却听黄药师冷冷地道:“这个病症比较复杂,今日难以诊治,明天到大功坊找我。”
归辛树几人连忙点头哈腰道是。
黄药师更不打话,身子一蹬化作青光,倏忽几闪之下早已经飘然远去,也不同池寒再打一声招呼。厅里众人又是感慨其轻功之强,殊如鬼魅一般。
池寒却是苦笑,黄药师既然说在大功坊等,那就是让自己收下宅子了,这黄老邪的脾气果然够怪的。既然如此,他只好向着闵子华和焦公礼分别抱拳作揖:“师命难违,既然恩师吩咐,在下便却之不恭了。”
焦、闵两人都是欣喜。
房子既然交出手,赔礼之情已经表达,余下的事也就不提。大厅内早已经杯盏狼藉,这饭是吃不下去了,闵子华又是赔罪,一番喧扰后,当先向焦公礼和池寒几人告辞——归辛树夫妇听不进喧扰,抱着孩子,领着三个弟子,也没有告辞,是早早地就走啦。
闵子华这一告辞,郑起云、万里风和张心一等人看了半天热闹,这时大概也过足了瘾,跟在闵子华身后纷纷辞别而去。
郑起云临走时还拍了拍池寒的肩头,哈哈笑道:“江山代有才人出,如今英雄出少年啊!”说着又向袁承志施了一礼。
池寒同袁承志二人赶紧回礼,郑起云摆摆手,长笑着出门而去。其余众人见领头的大都走了,事情也告一段落,也便渐渐散去,临走之前还不忘往太白三英身上吐几口唾沫。
嵩山派几个弟子拿不定主意是走是留,围在邓三公身旁请示。邓三公心知大势已去,此番在金龙帮是讨不了好了,一瞪眼骂道:“走啊,留在这儿做什么?”那高克新被黄药师一掌拍晕,还未醒来,邓三公命几名弟子驮起他,几个人招呼也不打,灰溜溜地窜出门去。
十力大师倒是慈悲之人,对着太白三英合什诵咒,超度了亡魂,念两声善哉,这才辞别。
偌大的厅堂,霎时间又空空落落的了,厅外斜阳残照,金黄的光线射进屋来,纷飞的尘埃躲在光束中舞蹈。
原来众人这么一番闹腾,事情波折起伏,峰回路转,却已经到了傍晚时分。
焦公礼吩咐众弟子好生收拾厅中残局,自己领着焦宛儿到池寒身边。焦宛儿轻轻低着头,凑近了才用细如蚊蚋的声音说道:“谢谢。”
池寒冲她一笑,也准备辞行,焦公礼却是不依,盛情邀请他们在金龙帮中将晚饭用了再走。池寒还待推辞,焦宛儿嘻嘻笑道:“池大哥,你就是想走,难道敢把青青姑娘撇下不管吗?”
池寒一愣,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不由哑然失笑,原来温青青肩头受伤,这几天又没有睡好,不免精神倦怠,这时候事情消弭,她竟然趴在史红石肩上睡着了。
“青青……青青!”池寒小声招呼她。
温青青的确是困了,睡梦中迷迷糊糊地叫道:“呆子……你再看,挖了你的一对招子!……”众人一愣,心想温青青在梦里也是这么蛮横,都觉好笑,却听她突然嘴唇嗫嚅,又道:“呆子,那姓李的有什么好……呆子……让贼人捉了你去,撕成七八块……”
池寒一呆,却忽地想起自己刚从桃花岛踏足江湖,初遇温青青以来的诸般事情,仿佛历历在目,不免唏嘘。他再看温青青时,只觉娇俏清丽,已经多了一份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