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沅芷不答，只是一剑刺出，白色身影如风中翩飞的蝴蝶，轻盈里透着优雅。
赵半山的表情变得更加凝重了。
池寒的脸色也难看了几分。
常人一剑击出，不论是多么高明的剑法，一处既实，必有一处空虚，终归是要露出些许破绽来。然而李沅芷飞在半空，周身浑如一体。池寒瞪着一双眼睛看来看去。
毫无破绽。
这一剑，是普普通通的柔云剑法。
只是这一剑，剑势浑然天成。
渺渺气机犹如一罩天网，锁定了池寒周身上下各处，一股压迫感随着传来，仿佛泰山压顶，又如天宫崩坏，教人难以生出抗拒之力。
一滴冷汗从池寒的额头上涌出来，他退了。近乎本能的警兆大生，驱使着他不住地往后退去。
一剑从池寒胸襟前划过，那件满染鲜血的白衫，于这忽而之间被刺出一道口子来。
险之又险。
这才第一招。
温青青没看明白。她转头问赵半山：“这……”怎么好似一息之间，池寒就被击退啦？
赵半山的脸色愈见沉重，叹了口气，道：“这姑娘……我看不透她……”温青青倏然一惊。
赵半山看不透，那不是意味着……
李沅芷的武艺，或许已经在赵三爷之上！
又是片刻，池寒连连后退着，衣服上又被削出了大大小小许多道口子。正是狼狈不堪的当头，李沅芷忽地停下了，轻笑道：“三十招到。”
赵半山和温青青两人都是一凛，回想一下，果真如此。原来三十招的时间，忽忽已过。
池寒缓缓放下剑来，低下头，黯然道：“我输了……从第一招开始，就已经输了。”
他的脑海中仍不断回想着刚才的比剑。
李沅芷的剑舞成了一道青云，比起几个月前，并没有用出那股柔云剑术特有的粘劲。但剑法当中的圆转如意，已经是另外一层境界啦。
这一层圆转和绵密，呈现出来便是每一剑都是古井无波，毫不见起伏，既无节奏变化，亦无韵律错落，每一剑都恰到好处，如同个是机器所出，像是经过了无比周密的计算。
池寒愈想愈是心悸，每一招每一式仿佛电影里的慢动作，清清楚楚地回放在脑海。
竟是无解。
他的脸色越见煞白。
“姑娘，你这是什么剑法？看起来像是柔云剑术，感觉又不太相同。”赵半山忍不住出声问道。
李沅芷轻声笑：“正是柔云剑术啊。不瞒赵三爷，我师父乃是‘绵里针’陆菲青，他可是经常提起您呢。”
赵半山全然不信，冷笑一声：“姑娘的剑术，比起陆老弟可还高多了。”
李沅芷一笑不语，转而对池寒道：“池小子，你既然输了，该当愿赌服输吧。”
温青青不依起来，叫道：“你又没真的刺中他，池大哥哪里输了？……”
池寒抬起手止住她继续说下去，轻声道：“不用再说了，我输了……若非李姑娘手下留情，我早已经去见如来他老人家了。”
温青青震惊地看了李沅芷一眼，不再说话。
池寒又道：“李姑娘，你的三个愿望是什么，说吧。”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只要我能够做到的，就定然尽力做到。”
李沅芷轻轻一笑，什么话都没说，只是伸手朝着塔正中的石碑一指。池寒的目光顺着她的手指看去。
“六鳖负载？”池寒一愣，“什么意思？”温青青和赵半山也凝眉深思起来。
“世界是什么样子？”李沅芷突然问道。
三人都是一愕。
池寒暗自嘀咕：大姐，你不会是这些日子跑去学哲学去了吧？
“洪荒之始，鸿蒙初开，便有传说流下。这世界乃是六只千年万载的巨鳖组成的，它们一层又一层地堆叠起来，支撑起六个不同的世界。人世万物、天界诸灵、八方牲畜、修罗怨魂……都各自聚集在这六个世界。六鳖负载，成大千世界，这正是我们所身处的世界。”
李沅芷淡淡笑着，开始讲解起来，而且越讲越不靠谱。
池寒是从没听说过什么“六鳖负载”的世界理论的，作为一个经受马克思主义理论教育，早早地树立起正确的价值观、人生观和世界观的人来说，这些理论他也压根不信。
关键的问题在于，赵半山和温青青面面相觑，显然也是对这什么“六鳖负载”从未曾听说过。
李沅芷继续讲到：“最大的龟漂浮在聚万世阴怨的幽冥血海之上，其壳之上，便是地狱极苦之界。其上之龟，分别负载着畜生舌啖之界、饿鬼饥饿之界、修罗战斗之界、苦乐夹杂人界、乐胜身胜天界……天界之上是日月星辰，灵气充裕，享受诸般欢喜。”
池寒和温青青听得双眼发晕恨不得昏厥过去，哪知赵半山却不断点头：“原来六道诸界是这样的……这‘六鳖负载’果然也是佛门术语。”
温青青迷迷糊糊，一时也忘了现在敌我分明，情势紧张，问道：“那我们就在第五只龟的背上咯？”
李沅芷做出一脸遗憾的模样，笑了笑，摇头道：“不是如此……如果我所料不错，咱们目前处在的，并非苦乐夹杂人界。”她看着温青青和赵半山的震惊神色，眼中一抹精光，“而是修罗战斗之界！”
“什么？”温青青茫然失措。
池寒千般不耐烦，挥手道：“好了好了，我管他是什么世界……你到底有什么心愿，说正事吧！”
“其实我也不太相信，包括这‘六鳖负载’什么的……”李沅芷靠在那扇开着的窗户前，伸出指尖绕着头发把玩。
月光照在她的脸上，白皙皮肤，百褶衣裙，如仙子降临凡尘。恍惚间池寒有一种错觉。
好像曾在哪里看到过这一幕。
李沅芷说：“我的第一个愿望，我想让你查清楚，这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
池寒的嘴巴张得可以吞下恐龙蛋。
这种探究世界本质的问题，他一个渺小如蚁的人物，能查出个什么来……莫非告诉他们，咱们所在的世界就是一颗球的模样，不断围绕着太阳这颗更大的球转圈圈？……
他还没回话，赵半山突然伸指直对李沅芷。
“你……你是天机阁的人？……”
他的声音，竟然满是惊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