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说:“要有光。”这是世界之始,亦是天地本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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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好像进错书了。那么,重新来过。
世界上有很多种光,有光的地方就有影。而其中最致命的,无疑是刀光、剑影。
刀光一闪,一颗人头高高飞起。剑影煌煌,心胸贯穿血流不止。
这一切发生在宽敞官道旁的一间小茶铺。
日近黄昏,斜阳余照,茶铺里一大群镖师打扮的人正喝茶纳凉,耍些棋牌赌艺。茶铺外停着一溜儿马匹,驮着厚重的箱子。一看便知是镖局的镖队,镖局的锦旗迎风而动,猎猎声响,上边写着“福威”二字,还绣上张牙舞爪的健壮金龙。那些镖师们也个个精壮魁梧,他们要打牌占位子,就瞪着那些喝茶的客人们,那样子也足足像极了一只猛龙。
然而一片刀光,一溜剑影,镖局的镖师们就折损了两名。
使刀的乃是一个粗豪大汉,三十来岁,锦衣华服,相貌粗犷,又带了许多猥琐。使剑的是位青衫少年,五官清秀,肤色白皙,衣着也是精致。他们像是约定好的,一柄刀,一把剑,几乎同时而出,攻向镖局众人。
刀剑一起,茶铺里的老板、小二、客人便一溜烟儿往外躲,生怕鲜血溅射在自己身上。
不,除开茶铺里的镖师外,还有一人端坐在位子上,动也未动。那人一身白衣如雪,看上去同那青衫少年一般大小,也是十八九岁的模样,手旁放了一个长条形的包裹。白衣少年安安稳稳地抿自己的茶,另一只手还捧了一本书在看。
打斗声传来,他古井不波。
人头飞起时,已经有六个镖师各自拿着兵刃向那使刀大汉扑来,另有人喝问道:“阁下是谁?莫非不知道我福威镖局的声名?”使刀的大汉哈哈朗笑两声:“就是知道贵局的名声,我才到此地来!”说着话,手不知怎地挥动,那刀刃竟舞成白茫茫一片光团,攻入光团里的兵器都被一一磕开。
而那几只拿着兵器的手臂,都多了几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六名镖师发出惨叫,纷纷捂着自己淌满鲜血的手臂嘶嚎。
白衣少年的眉头微微挑起,举到唇边的茶杯也顿在半空了。他终于放下书,目光渐渐转过来,盯视那粗豪汉子。
青衫少年手中的剑略有迟滞,人已经运起轻功向那马匹和箱子而去。
福威镖局的镖师们愣在原地,看着那汉子的眼神如见魔鬼。
只因那一刀,或许是几刀、十几刀,实在是太快太快。快得映入人眼,只成一片光团。
“当年福威镖局总镖头林远图打遍长江以南无一敌手。”粗豪大汉嘿嘿冷笑,“没想到他的徒子徒孙们却这么不成器。你们,还是乖乖地把刀交出来吧。”
“什么刀?”一名镖师颤着声音问道,他的手臂伤势颇重,鲜血已经把衣袖染成深黑的颜色。
他再抬眼,那粗豪大汉已经不见了。
青衫少年向着福威镖局的箱子而去,一剑斩断捆绑的绳索,那手再一伸便可以揭开箱盖。忽然风声起,一片刀光砸下,青衫少年大惊之下硬生生止住身形,一个“铁板桥”弯腰向后倒去,堪堪避过那粗豪汉子的刀刃。
那“铁板桥”原本是闪避敌人暗器的招式。当暗器来得太快,不及跃起或向旁避让时,只得身子僵直,突然向后仰天斜倚,让暗器掠面而过,双脚却仍牢牢钉在地上。功夫越高,背心越能贴近地面,讲究的是起落快、身形直,所谓“足如铸铁、身挺似板、斜起若桥。”
青衫少年这一后仰,整个身子几乎都弯折过来,轻而易举避过了刀刃。
“柔韧性不错。原来是个娘们儿。”那粗豪大汉笑了一声,手腕一翻,他那柄刀本来已经砍过去招式用老,却硬生生向下斜劈而去,斩那青衫少年的腰腹处,端的是招式变化间快速灵巧,出招也狠辣非凡。青衫少年大惊失色,忙收了“桥”,身子狠狠斜着掼在地上,又就势一滚避开。
粗豪大汉嘿嘿一笑,也不怎么挪步,身子已经往前移了一大截,接着手中刀光闪烁,又是一刀劈下去,那寒芒已经将青衫少年能够躲避的地方全笼罩进去。
青衫少年脸色霎时苍白。他已经避无可避,免不了一刀两断的惨烈结局。
结果却是“嘶啦”一声,头上的发髻被那大汉用刀尖挑开,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自然而然铺洒肩头,于风里飘扬起来。大汉又猥琐淫笑,吹个唿哨:“小姑娘生得还不赖,我田伯光阅女无数,你也算得中上之资。”他同那青衫少年,不,少女说话,那些镖车宝箱就在背后咫尺之遥,却也不管了。
四周镖师都是“啊”了一声,暗自心惊道:“原来他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采花淫贼‘万里独行’田伯光!?”青衫少女脸色更白,自知若是落到田伯光手里,决计无幸,剑法施展开,剑影弥漫分不清虚实,然而总被田伯光三两刀破解掉。少女急怒与恐惧交加,竟将剑当作暗器向田伯光掷去,怒骂道:“贼子!你有本事就杀了我!”
“你当我不敢么?”田伯光狞笑着把刀往前劈去,森森银光在空中化作圆弧。那柄刀的寒气依然贴面,青衫少女闭住了眼睛。
“铛”的一声。刀光与剑影的交锋。
斜刺里闪出一把剑来,架住了粗豪大汉的刀。
田伯光“咦”了一声,持刀又斩,那把剑也随着变招,仍是架住了。他抬眼看去,拿剑的正是茶铺里品茶看书的白衣少年。于是怒喝一声,刀法全力催动,那刀并没有许多花样,但每一刀都是迅疾异常,常常风声刚动,刀刃已入肤前。
但那白衣少年一柄长剑却施出许多变化,时而如抱玉笛吹得清音渺渺,时而如看落英凋零飘飘洒洒,有时又成了田伯光这样直来直去简单至极的招式,虽没有田伯光迅速,自有一股凌厉。
田伯光的每一刀都被挡下,每一次刀剑相接,他都感到手臂被震得微微发麻。
不过是十八九岁的年纪,内力竟然有这般造诣?
他不禁惊问道:“你是谁?”
“池寒。池水的池,寒冷的寒。”白衣少年笑吟吟地回答。
那白衣少年正是在桃花岛学了两年武艺,初出江湖的池寒。
池寒既然确定了要去晋阳萧大侠的寿宴上看看,出了嘉兴就一路往北方行进。走了没几天,在路边一个茶肆歇息,却恰好遇到田伯光两人来劫镖,于是也忍不住出手。他好歹在桃花岛上把诸般技艺学了个杂七杂八,论招式,诸般兵刃都能使个遍,论内力,内功修为也自然不弱。
更何况他看书也能涨内力,虽然不明原理,但这两年也是一有空就翻些书籍来看,两年时间竟把四书五经、老庄墨子、阴阳杂家等诸般书籍都看了个遍。
此刻与田伯光对敌,一身内力劲道竟然不下于田伯光二十多年的苦练。
田伯光练习武艺近二十年,成名也有十数年了,以一身轻功和一手快刀颇为自豪自傲。这时见池寒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竟然能够接下自己的快刀,心中既惊奇,又是兴奋,哈哈大笑道:“你小子不错,倒是条豪杰。”又把刀横放胸前,“若是今日没有别的事,我倒要同你玩一玩。接下来这招,你可要小心了。”
他说着,手上也不见如何动作。
但池寒脸色一变,运起灵鳌步飞速向后退去。终究迟了一点,胸前白衣“刺啦”一声响,被横着切出一条大口子,所幸没有伤到肉。
周围福威镖局幸存的镖师们还不肯就此逃命,远远躲着观看战斗局势,看到这时多半都是“诶”的一声叫出来。便是一旁那青衫女子,也满脸惊骇。
他们竟没有看到田伯光到底是如何出手的。
只是空中白光一闪,池寒的衣服已经破了。那些镖师这才惊觉自己等人和那田伯光差得实在太远,心中已经萌生退意。青衫女子竟不退避,趁着田伯光全副心神都在池寒身上,又蹑手蹑脚跑去镖车前边要揭开宝箱来。
她如何瞒得过田伯光?
刀光一闪,硬生生把她逼回几步,再抬眼一看,田伯光又是已经站在自己身前。她心底波澜大起,暗道:田伯光这厮轻功如此高强,果不愧“万里独行”的名头。
田伯光看出她脸上惊恐,又是淫笑:“小娘们也想要夺刀?嘿嘿,那鸳鸯刀正好有两把,不如你同我做了夫妻,咱一人一把那也成。”
鸳鸯刀!池寒正要再行扑上,闻言心中一动。又想起神石的事情来: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这最后一个鸳字,不是鸳鸯刀还是什么?
青衫少女啐了一口,怒道:“谁同你做夫妻?”挥剑刺去,又道,“我看中的是财物,才没来抢什么刀。”
只一刀,弹开来剑,更把青衫少女胸前衣襟撕裂出老大一条口子,露出吹弹可破、凝若冰雪的肌肤来。衣服虽破,皮肤却丝毫未损,足见刀间功底。又听田伯光笑道:“你要财,那也当得,你田大爷什么都缺,可不缺财。”正说话间,身侧剑鸣,一声“看招”接着传来,田伯光连忙避让,“撕拉”一声自己衣服也破掉一条口子。
“好小子竟敢偷袭!你修的是剑法,也要来抢刀不成?”田伯光怒道,他回身“刷刷”两刀又把池寒逼退。
“小爷可是喊了‘看招’的。”池寒恬不知耻地回应道,“至于那鸳鸯刀么?你田大爷这幅尊容还是免了,不若送予我和这位姑娘,一人一把,郎才女貌。”说着话,池寒无意间看向那青衫少女,顿时眼睛都发直了。
那少女胸前衣襟被砍开,露出洁白如玉的肌肤,还有一道深深的V字沟痕。池寒自来到这金庸群侠的世界,可还没看过这等美妙的风景,连连吞了两下口水,这模样倒比田伯光还要不堪。
青衫少女被两个色狼盯着,脸上已经红透了,倒是对田伯光更是仇恨。银牙一咬,一柄剑舞得生风朝着田伯光打去,这时也不玩什么虚招了,每一劈砍挑刺,全是如雷霆般声势万钧,如电光般闪烁连连。
可是,任凭这雷霆之势再猛,少女的功力始终差了,田伯光一一轻松化解,还有工夫同池寒答话:“原来兄弟也是同道中人,你若真有意,这姑娘就让了你也没什么,可刀要归我。”青衫少女更气,一张脸都涨得紫红,剑光更急。
池寒却趁势向宝箱扑去,他的灵鳌步在一年多的练习当中已经颇有造诣,速度比那青衫少女还要快上一些。田伯光竟不及阻拦,被池寒揭开箱盖来。
“咦?”池寒眉头一皱。只因那宝箱当中哪有什么宝刀。莫说宝刀,就连金银黄白之物也看不到分毫。
只有一对雕刻精致的玉马,被丝绸锦缎包裹了,放在箱子正中。
田伯光一直关注着箱子的动静,这时也不怜香惜玉了,手中刀光乍起,劲道运起十成,把青衫少女的长剑磕飞。青衫少女忙去把拾剑,田伯光并不乘胜追击,身形一动冲到池寒面前,也不挥刀再打了,看着箱中的玉马嘀咕:“怎么是这玩意儿?”
旁边还有两辆马车几个箱子,田伯光身形倏忽一闪窜上前去,举起刀来一阵乱砍,将每个箱子都砍开来。
全是些古玩字画之类的,杂乱堆放着,也不知是真品还是赝品。
又哪里有什么刀的痕迹?
田伯光气得哇哇大叫,轻功一展,只两下点足,已经到一个镖头跟前,明晃晃的刀子在他面前舞了舞,声色俱厉:“刀呢?你们把鸳鸯刀藏到哪里了?”
那镖头三四十岁年纪了,在这刀光之前竟然吓得双腿打摆子,呜呜咽咽道:“小的……小的们护送的乃是……是敝局送给青城派余观主的古玩字画……哪有什么鸳鸯刀啊?”话还没说完,一股尿骚味从下边传来,竟然是被生生吓得失禁。
“晦气,晦气!”田伯光闻了这尿味,更是大怒,一刀把镖头劈翻在地,鲜血四溅,又连连叫道,“晦气,晦气!老子听说鸳鸯刀在这里,这才千里迢迢赶来,竟然撞上这等孬事情。”他圆眼环瞪,原本的猥琐也尽变成狰狞。
那些镖师本来已经躲得很远了,这时更是战战兢兢往后退去,终于也不知是谁发了一声喊,全都抱头鼠窜落荒而逃,渐渐地就消失在密林里。
“孬种。”田伯光向着那些镖师逃跑的方向吐一口唾沫,忽地身子往左移去,一把剑带着呼啸风声从斜刺里落到空处。他又把刀往后背一架,另一把剑也被刀刃挡住,只是从刀上传来一股大力,把自己的手臂和背脊也被震得生疼。
他号称“万里独行”,轻功造诣委实了得,顺着背上力道往前飘出老大一截,这才回头,冷笑道:“这里没什么鸳鸯刀,这些财宝玩赏的大爷也看不上眼,何必再打?”
却见对面两人皆是小心谨慎,和坚定执着。青衫女子怒道:“淫贼,今日不宰了你,怎能报得我奇耻大辱?”她说话时微风一吹,胸襟前的肌肤和深V形又暴露出来,池寒站在她身边,目光又不由自主地扫了两眼,心头暗道:这青衣丫头论长相大不如郭芙,说不定还赶不上李莫愁呢。但这身材还真是有料。
还好池寒定力还行,及时收回视线,挺着剑笑嘻嘻地对田伯光道:“我见阁下武功精奇,还就手痒了。”
其实当年他刚来到这个世界,林震南一架马车搭了他、茅十八和韦小宝一行,路上众人有说有笑,相谈甚欢。池寒一看到福威镖局,嘴上不说,心里已经留意。
待得知道那大汉是田伯光后,池寒就忍不住出手了。开玩笑,他可是立志赢得天下美人心的人,对于田伯光这样的淫贼自然十分不齿。
正所谓同行相忌啊……额,同行?
田伯光看到他们的模样,也激发了斗志,冷笑道:“有意思!”
他倏地出刀,一片亮晃晃的寒芒。池寒同青衫少女也举剑攻去。
一道刀光,两条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