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如意那花舫的舱中,红花会的几位当家赫然在列,只不过都精心装扮,改头换面了一番。
这时“金笛秀才”余鱼同正一个劲儿地夸赞池寒:“池少侠的点子果真不错,这鼓点一打,顿生激昂,便是那福康安暂且被其余几家姑娘吸引,现下也该注意到这儿啦。”
池寒心下得意,后世的打击乐确实比古代清风雅颂的音乐要引人注意一些儿。旁的不说,这咚呲嗒呲的一打,许多游船都游了过来。
不过这得意劲儿他并不表露,反恭维起余鱼同来:“那鼓声只是吆喝讨眼球,没有‘金笛秀才’精心培养的笛子队,这点小技巧哪能有效果?”
这一次行动的总策划师,“武诸葛”徐天宏也在旁边挤眉弄眼地怪笑:“池少侠说得是,十四弟,你的笛声清越婉转,不如也到前边去吹奏两首?那福康安听了仙乐,保证乖乖地上钩。”
余鱼同被挤兑得红了脸,只摆手道:“不可,不可。”众人一阵哄笑。
徐天宏又说:“还是池少侠出的注意好,只是委屈沐姑娘了,今番若成事,以您二人功劳为最。”池寒笑而不语,只是透过舱门的些许缝隙,望着外边玉如意天上仙子一般的背影,怔怔出神。
不错,所谓的花舫新人玉如意,正是那木王府的小郡主,沐剑屏。
当日众人计议,趁着“钱塘名妓争霸赛”的机会掳掠福康安,之后一段时间,其余关节都打通了,自家暗里的产业“花红坊”里,却找不到令人能够眼前一亮的美人。
那可真是周大都督点火——万事俱备,却欠了东风啦。
众当家抓耳挠腮,想了半天,看来只能找个美人来冒充名妓。这事必须得交托给知根知底的人,一圈儿找下来,史红石只能算中上之姿,未必赛得过其余名妓。骆冰女侠和李沅芷自然靓丽如花、姿容胜人,可是福康安都该是见过的,去了恐怕反倒将人生生吓退。
这么一反叛算下来,沐剑屏虽然年龄小了些,却成了最适合的人选。她的姿色放眼江湖亦称绝色,若论起清纯无邪之美更是天下少见,便是比起郭芙、阿九、李沅芷等人都还上一个档次呐。
这时,一段前奏吹完,聚集在这艘花舫周遭的人渐渐多了,沐剑屏启朱唇、发皓齿,唱了起来:“望平康,凤城东,千门绿杨。一路紫丝缰,引游郎,谁家乳燕双双?隔春波,碧烟染窗;倚晴天,红杏窥墙,一带板桥长。闲指点,茶寮酒舫,声声卖花忙。穿过了条条深巷,插一枝带露柳娇黄……”
这是孔尚任所著,《桃花扇》中的“访翠”一曲。在后世时,这《桃花扇》与《长生殿》、《西厢记》、《牡丹亭》并称中国四大名曲,便是池寒也多有听闻,当时一听这混乱的金庸武侠世界也有这首曲子,大喜过望——这首曲子,可不正好契合了上层人物的雅兴么?
《桃花扇》以明代才子侯方域到江南创“复社”,从而邂逅秦淮歌妓李香君,两人陷入爱河并赠题诗扇为主线。这“访翠”一曲正是说的侯方域访李香君的一段,曲中流露出才子佳人之间的浓浓情义。
正是契合了今晚,这名妓才子相遇如爱河的主题。
江南天暖,如今虽已十月有余,湖上只是微有凉意,桃花虽逝,垂柳依然,沐剑屏歌声缠绵婉转,曲中风暖花香,令人不饮自醉,博得周遭游船一片叫好之声。
许多骚人才子都在暗中打听,这模样嫩生生的歌妓叫什么名字,怎地以前没有见过?
福康安早早地来,游船离花舫靠得最近,更是听得如痴如醉,更美妙的是,那“玉如意”唱这歌曲之时眼波流转,不住向他打量。看样子是自拟李香君,而把他比作才子侯方域了。
福康安大是欢悦,他虽也与众多美女有过深入的接触,可那不是凭借钱财,便是凭借势力,而今他远在杭州,装扮得又不出众,连认识他的都没几个,那是全凭自身的真材实料啦。
都道“腹有诗书气自华”,看来自己这几日在李可秀的宅院里待得多了,看的书亦多,顿时便气度雍华起来啦。什么潘安、宋玉、曹植、卫玠,也不过如此。
福康安越想越高兴,一时不由得飘飘然起来,忽地就又想起唐宗之时有红拂娘慧眼识李靖,邻国大宋也有梁红玉风尘邂逅韩世忠,都成就了千古佳话,可见凡属名妓,必然识货。
今日或许也又有一段佳话就要诞生。
“玉如意”一曲唱毕,福康安即刻下令,赏赐黄金五十两。宋善朋领着两个人屁颠屁颠地掏出金子抵上花舫,那“玉如意”也十分知趣,遥遥对着福康安嫣然一笑。
只这一笑,福康安几乎把魂儿都给丢掉啦!
俗话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杭州素来繁华,这名妓争霸的选花盛会,当地好事之徒自然全力以赴,远至蒙古、大理、吐蕃的闲人雅士也都群集杭州。这时见福康安五十金扔上,纷纷仿效,嘴里还念叨:“这便叫‘千金买一笑’啦!”
若是能搏得他们心中的仙子一笑,便是万金又有何顾惜?
于是顷刻之间,缠头纷掷,各位名妓的花舫上彩品堆积,自然是以“花红坊”的船头为多。时近子夜,选花会会首起始检点采品,有如金榜唱名一般,不但众妓焦急,湖上游客也都甚是关心。
福康安倒是悠哉游哉,心里盘算着,对宋善朋低声吩咐道:“玉如意姑娘得魁首,那是没的话说啦,但领先还不算多,咱们得加些彩头去,要大把大把地加。我宅院里挂了几幅名画,都拿去,给姑娘留下个好印象。”
宋善朋点头答应,亲自领了人坐小船回府,片刻后拿了个大大的包裹回来,直接交到“花红坊”的舫上,还大声道:“这是我家福公子特赠予如意姑娘。”
他满眼都是藏不住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