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里边人丁寥落,全然没有一点儿兴旺的样子。别说客人,就连掌柜的和店小二,也不知躲到了何处。池寒暗自纳闷,按理说这几天衡阳城中都是江湖中人,应当是最喜欢看这些打打杀杀的热闹。
他拉着李沅芷,这时才忽觉不妥。这时候讲究个“男女授受不亲”,即便是武林人士桀骜不羁,可这般拉拉扯扯着,也是有伤风化。
怎地李沅芷竟毫不挣扎?池寒偷眼看去,一颗心反倒怦怦地跳动不休。他也不知道那是李沅芷没有发觉,还是根本不愿挣扎。
这种情况下,女方既然不说,做男人的主动把手松开反倒是欲盖弥彰,也有些伤人自尊了……或许……
正是胡思乱想之际,他们俩已经携手踏上客栈的二楼大堂。
刚才打斗声响,正是从这里传出去的。
大堂上,人果然也是预料之中的稀少,靠近楼梯处躺着一具尸体,穿着蓝色短衫,手握长剑,看模样比较年轻,面貌间全是勃然怒色。那人胸口一片长长的伤口,看那痕迹不像被刀剑砍伤,倒仿佛是被利爪抓伤,鲜血流洒满地。
看起来刚才打得还挺激烈的嘛。
李沅芷貌似见多识广,轻轻拉了一下池寒的衣袖,朝着地上蓝衫尸体一努嘴:“那是泰山派弟子的装扮。”
池寒点了点头。
大堂中的人没剩几个,大多是佩了兵器的武林人士,不愿错失好戏,留在那儿看着热闹。只是这些武林人士也都远远靠在墙边桌椅坐着,显然是虽然想看热闹,可又不愿遭受无妄牵连。
还有一桌三人,是坐在大堂当中。准确地说,是两人相对而坐,一人站在旁边。
池寒的目光在人群里逡巡一圈,扫到一对爷孙俩时,微微一滞,这爷爷看起来不像是身怀武艺,那孙女儿就更不用提了。
那爷爷须发斑白,神色颇有威严。丫头生得玲珑苗条,皮肤雪白,一张脸蛋清秀可爱,一双晶莹莹的眼睛不住转动着,凝神观望场中形势,显是好奇。他们俩占了一张桌子,桌子上几乎是些青菜豆腐之类的素食,看样子过得也简朴。
这么一对爷孙俩,怎地也来看热闹啦?
池寒颇有几分好奇,装作不经意间,借势轻轻松开李沅芷的手。走到墙边,找了一张空着的桌椅坐下。
李沅芷眼中闪过莫名情愫,也默默跟过来,两人坐在一起。
那几个武林人士都坐在墙边靠着,打斗的主人翁显然便是大堂中间这一桌了。池寒坐下之后,往堂内饭桌的那三人仔细打量。
只见相对而坐的两人,一个面目英毅,丰神俊朗,只是眉眼间略有些痞气,透出些玩世不恭的感觉。那人身上是青布蓝衫,胸前绣着一把小剑。池寒同袁承志相熟,识得那是华山门人的标识,看来这痞子气的青年多半就是《笑傲江湖》的主角,大名鼎鼎的令狐冲了。另一个则是满脸猥琐,面颊枯瘦,一看就是酒色淘空了身子的典范,看着眼生得紧(那是废话),一时倒认不出是谁。
奇特的是,这两人坐在相对而坐,一个拿着长剑,一个拿着钢爪型的武器,他们旁边却站着一个娇俏的少女。更为奇特的是,那少女清秀绝俗,容色照人,身形婀娜,十分动人,却顶了一颗光溜溜的脑袋。
那倒真个儿是任谁见了,都不免眼前一亮啦。
再一看,那少女婀娜动人、窈窕娉婷的身姿全裹在一袭宽大缁衣之中,原来竟是个尼姑。
池寒愣住,恍惚觉得这是《笑傲江湖》当中十分熟悉的一幕。所不同的只是,原本坐在那儿同令狐冲对打的,该当是那采花大淫贼,“万里独行”田伯光才对。
现今田伯光被自己宰了,不料又跑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人来。李沅芷像是看出池寒的疑惑,这时候轻声对他道:“你看那伸着五只钢爪的铁杖,那个人应该是‘四大恶人’当中的云中鹤。”
池寒看去,微有恍然。云中鹤同田伯光一样,都是江湖鼎鼎闻名的大色狼大淫贼……不,和田伯光相比,云中鹤只有更甚,否则也不会跻身名震天下的“四大恶人”之列了。
这时只见那猥琐汉子拿钢爪在令狐冲面前虚晃,冷笑连连地威胁:“令狐冲,你刚才已经输了,还想耍赖不成?”
令狐冲装作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笑道:“云兄穷凶极恶,江湖闻名。这小尼姑还不走,我怎打得过你?……也罢,那是我命中注定要倒大霉。我死之后,周围的江湖朋友们自可做一个见证,并非我令狐冲技不如人。”
池寒点了点头,“四大恶人”当中的云中鹤有一个外号,正是唤作“穷凶极恶”,令狐冲又称呼他“云兄”,看来的确是那淫贼了。
李沅芷微微一笑,附耳对池寒道:“这个令狐冲,倒十分有趣。”令狐冲这一席话,看似自认倒霉,其实是要挤兑云中鹤放走旁边的小尼姑。
旁边那美貌尼姑听了令狐冲的话,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忽地蹬蹬蹬地急速下楼,她腰上配有长剑,应该也是习武人士,这时却不用轻功,把酒楼的木板踩得咯吱作响。
这么个娇滴滴的姑娘下了楼,云中鹤不去阻止,脸上只是冷笑,忽地钢爪探出如电,银光一闪,令狐冲举剑相架,吃力不住,肩头“嗤啦”一声被扯出五条伤痕,均是深可见骨。
顿时鲜血汩汩如泉涌,从衣袖漫出来。
两个人又斗了几招,令狐冲全然不是对手,他打着打着,又受了几处伤,就更加没戏啦。李沅芷暗自皱眉,撇嘴道:“这令狐冲明知不敌,怎么不思索退计?”
“看他那样子,想退也没法子退了……”池寒叹息一声,“我们得帮帮他。”这时眼角余光网上一瞥,不由愣住,又苦笑道,“那小尼姑也是死脑筋,不知赶快走远,竟又回来啦。”
李沅芷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可不是吗,那酒楼屋顶翘起一片漏空洞,约莫露出一张脸来,正是那小尼姑伏在瓦上,从上边向内张望。她应该是从楼旁边攀援而上,看来这尼姑的轻功倒不错,屋中打斗激烈,这一番动作几乎没人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