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红孩
我们见到的麻雀少,原因肯定有很多,但其中有一点很重要:我们没有给麻雀留下足以觅食的地方。
在城里买了一套商品房,屋内的格局还算说得过去,只是门前绿地上的树木少了点。过去在农村老家住,从来不稀罕什么树木。仅我家院落里,就分别种植着柿子树、石榴树和枣树。另外,每到夏秋两季,院子里还有一棚绿绿葱葱的瓜藤架。在孩子的眼里,我家的庭院简直就是一个食园,但对于我,它永远是一幅长青的国画。
每天天色微亮,我都会被树上鸟儿唧唧喳喳的叫声吵醒。等你真的和衣出门时,那帮小家伙会随着你推门发出的声音一哄而起。当然,也有个别胆大的会满不在乎地往更高的枝头飞上几级,然后冲着你得意地继续鸣叫,那意思好像在说:气死你,你就是抓不住我!
其实,我并不是没有能力抓住鸟儿们,而是我确确实实地把他们当成了家庭中的一员。在家庭经济不富裕的年代,我们和鸟儿曾经长期地发生对峙、冲突,其焦点只有两个字——粮食。我清楚地记得,每当家里分得了小麦、稻谷或玉米什么的,父母总要将这些粮食大包小包地散落在庭院当中,待太阳足足晒上几日后才装袋入库。这时,我们小孩子的任务就是负责看守,不让鸡和鸟们啄食。
虽然是任务,但不等于就能真正地完成。遇到玩兴大发,常常不知不觉就把鸡和鸟们的影子忘了,等想起来了,才发现鸡和鸟们已经吃了大半饱。于是,手里舞动着棍子一路向它们打去。打是打了,可从来没有打中过。好在鸡与鸟们吃粮食是连皮带肉一起咽,否则我可就要挨父母的责骂了。
在农村,要说鸟儿最繁忙的时候,莫过于秋后稻收时节。过去,农人收割完稻子,先不忙于往场院背,而是扎成捆码放在垄沟里。这样做的目的一个是抢时间播种小麦,再一个就是将还未干熟的稻穗风干,以便在打稻机上打碎。那时,小学生放学后一般都要自发地结队到稻田里去捡拾农人们遗弃的稻穗,按现在的说法,应该叫劳动课。我总以为,上一次劳动课,无论如何要比教孩子读十遍“锄禾日当午”有效得多。尽管在那样的岁月,孩子捡拾的粮食远没有鸟儿们吃的多。
如今,北京郊区基本上都不种水稻了,很多农人纷纷种起了绿色蔬菜,也有相当多的地方连蔬菜也不种了,而是在耕地上种满了树木和草坪。据报纸上说,这是人文奥运、绿色奥运的具体体现。我看后,不知为什么,总感到有些惶惶然,虽不敢轻易怀疑城市决策者的动机,但终究很不甘心让过去的景象从自己的眼前彻底消失。
前几天,父亲从乡下打来电话说,他和母亲最近一直坚持早练。村子四周的环境虽然干净了,绿色葱茏了,但他们却很少能听到鸟儿——具体说就是麻雀的叫声了,因此,他们感到生活很单调。他还问我,在我们那个小区的绿地上能看到麻雀吗?我说,我们这里的树木少,即使有麻雀恐怕也落不了几只。父亲听罢,叹了口气说,看来这是一个怪圈,没树的地方见不到麻雀,而有树的地方怎么也见不到麻雀呢?
父亲放下了电话,我知道他在那边还会为麻雀的事情思索一阵子的。此时,我真想告诉他,我们见到的麻雀少,原因肯定有很多,但其中有一点很重要:我们没有给麻雀留下足以觅食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