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许三郎再次醒转过来时,头痛欲裂,身子已然发麻!嘴中口渴,正要起身倒水,却听到房间中有人说话,当下假装没有睡醒,还是躺着不动。
只听一个苍老是声音道:“我已和你说了,许相公是英雄好汉,且在庄上已住了两个月有余,你怎地还要加害于他?”许三郎识得是戚太公在说话,声音里不乏愤怒,但似乎又不太敢发怒。
又听一个娇嫩的声音道:“他哪里是好汉了?我看就是无赖,赖我们家白吃白喝!”许三郎心道:“要不是先前见过他,而单听这声音,怎会想到他是一个少年男子?”说话之人正是戚齐。
戚太公猛一驻龙头拐杖,道:“现下你做错事情还不认错,还要狡辩!要是许相公被你杀了,我…”不料戚齐竟欲要哭了出来,道:“我的一条蛇儿也被他捏死了,你还把庄中最为珍贵的珍珠草给他服了,他又怎么会死?只怕是百毒不侵啦!我亏得大啦!”说到这里,已是大声哭泣了。
许三郎大惊:“素问珍珠草千年难得一遇,我真的服了珍珠草么?戚齐放蛇咬我固然不对,可戚太公待我这般,已是万难报答。”心下不想父子二人为自己争吵,轻轻咳嗽了一声。
戚太公闻声走进里室,道:“许相公,你可醒了!”许三郎已经明白,先是戚齐放蛇咬了自己,这蛇奇毒无比,戚太公只能将最珍贵的珍珠草来救他。许三郎心若明镜,却要装一次糊涂,浑然道:“我也太不小心了,竟被毒蛇咬了。多谢太公施救。”戚太公如何不知道许三郎是在顾全自己脸面,而不说是戚齐所致,免生尴尬?心中感激,也不提珍珠草的事情,道:“许相公以后在庄中多小心些!千万别再被什么猛兽给咬了。”说着狠狠瞪了戚齐一眼!
许三郎笑道:“现下官兵搜捕不紧,万扬已去,还怎敢在庄中打扰太公和令郎?等蛇毒祛尽,在下就要去办事。”戚太公哪里会放,只是苦留。许三郎只能答应,心中却道:“先应承你,日后留下字条便走,大恩总是是报答的,却不是现在。”
又过了一个多月,天气转冷。许三郎体内蛇毒基已祛尽,正在房中书写书信,要告辞戚太公,忽闻庄子外喧闹无比,人喊马叫,刀剑挥舞。
许三郎正要去看个分明,却听到门外有人走了过来,正是戚太公,听得他道:“许相公,千万不要出来,免多生事端!”说完又匆匆而去。许三郎听他脚步甚是矫健,大不似平时,心中暗想:“戚太公也会武功?”
终是放心不下,躲在大门后,看着庄外动静。
此时忽然落起大雪,天色也变的昏黄。只见庄门二十丈开外立了五匹大马,一字横列开来,马上坐着五个粗猛的汉子!再往后站了一百余名小喽??br/>
中间那汉子穿着黄色衣服,双腿轻轻一夹,挺马上前,大喊道:“戚老儿,还不快出来受死么!”
这边戚大郎也骑着一匹大马,带着数十个庄客,听得他回应道:“你是何人?若是朋友请进来喝杯茶水,要是来寻俺家晦气的,只怕也讨不了好去!”
当先那汉子大笑道:“你是什么东西?”
戚大郎本就鲁莽性急,哪里还能忍得住?一匹大马直冲向五人,挺着一杆粗枪,大吼道:“贼人纳命来!”黄衣大汉竟不回避,大啸声中,已是一刀砍出,戚大郎枪头一转,要戳他小腹,黄衣大汉从马背上跃起来,借着俯冲之势朝戚大郎头上砍去!戚大郎忙用枪杆来挡,只闻“铛”地一声,双手一麻,长枪登时着地,不敢恋战,提马往回急奔。
黄衣大汉也不来追,同其余四个汉子纵声长笑。
戚大郎最大的本事就是蛮力,这次却被人震下兵器,羞愧不已,耳根都已通红,不料黄衣大汉兀自在那呐喊:“戚老儿,你只有这个不中用的儿子么?你那貌若天仙的女儿呢?快些让他出来与大王乐乐!”
却听到戚家庄一众庄客里冲出一匹黑马,马上那人大喝一声“去!”,只见到一条银光“嗖”地直射向黄衣大汉,也亏得他眼疾手快,立时抓住那道银光,冷笑一声,随即却又大叫起来,充满着恐惧,声音凄厉,许三郎早看得清了,那白光竟是一条小白蛇!那黑马上的少年自是戚齐了。
黄衣大汉翻下马来,斩断白蛇,脸色已是漆黑,嘴里冒着冷气。显然是中了蛇毒,被小喽?辖蠓饺チ恕?br/>
戚齐道:“滋味如何呀,哈哈…”又对戚大郎嗔道:“怎地连杏子林的五色狼都不知道呀!分黄、蓝、黑、白、紫五匹大色狼,专门盯着人家的黄花大闺女,江湖中采花最多的大色狼!”这时却见一个蓝衣男子挺马出来,作了一揖,模样倒倒像个书生,笑道:“阁下果然好眼力,不知怎么称呼?”戚齐暗想:“这毒蛇只能出其不意地伤个人,这下他们防备了,不知如何对方这伙强人?”强笑道:“怎地?连大爷名号都瞧不出来?”蓝衣男子知道他已没了计较,取下身上弓箭,道:“你只需避得了我三支快箭,我们兄弟五人也就罢了。”戚齐还没应口,已看到一条灰影疾驰向门面,竟和自己放出白蛇的手法如出一辙!
不及细想,戚齐身形一晃,避开了当头一箭,摆正身子,不想还没看清又一支灰箭射来,戚齐在这上招和下招相接之处,哪里还有力气避开,左肩硬生生地受了一箭,刚叹声“败了”,右肩也已中了一箭!
他竟是发了三支连珠箭,分别射向戚齐眉心和左右肩!
许三郎暗道:“惭愧!这般神技,只怕我也不能做到。”
戚齐见不敌蓝衣男子,又双肩疼痛至极,一双眼珠就要掉下泪来。那蓝衣男子道:“还不替我取解药来?你也想中毒而死么?”戚齐狠狠瞪了他一眼,抛出一个青花瓷瓶子。
蓝衣男子接了,伏下给黄衣汉子服了,不出片刻,果然见他脸色红润过来,蓝衣男子立起身来笑道:“多谢赐药!不过,我那箭没毒。哈哈…”
正得意间,忽然见到一个老翁走到中央,不是戚太公是谁?五色狼登时变色,纷纷下马,抱拳道:“在下前来提亲!”神色甚是恭敬。
许三郎心道:“怎地这五个汉子怕起了戚太公?他难道会武功么?”
只听得戚太公道:“有你们这样提亲的么?再说天下谁愿意将女儿许配给你们这样的畜生!。”
五色狼一改恭敬之色,脸现怒色,黄衣汉子道:“兄弟,不需多说,摆开五狼阵来。”四人说了声“是!”分东南西北站了方位,将黄衣汉子和戚太公包在圈子里。
戚太公舞动龙头拐杖,欺向黄衣汉子,只见他将短刀直插,身子却跃到空中,二人先前已交过几次手,都知道各自的招数套路,霎时间拆了几百余招。
许三郎却也明白了大概,原来五色狼已不是第一次挑战戚家庄,而那戚太公实是一个武林高手,且善于借力打力,先前五人群起而攻时,总被他使怪招弄得自己人打自己人,后来五人商议,要车轮独斗戚太公,目的是要把戚太公活活累死,且美其名曰:五狼阵。实是无耻至极!
戚太公竟然也瞒过了许三郎!当真是世上的一流高手!
果然,黄衣汉子已经退下,着黑衣的中年汉子已经上了战阵,再过片刻,蓝衣男子又上。而戚太公已是气喘吁吁,内力全然不济!
忽闻一声“着!”,戚太公往后猛退,捂住右臂。
蓝衣男子笑道:“我弓箭上没毒,这利剑上可是抹了毒的!若你是一个去青壮年也就罢了,可这采自深海的红花研磨成的花汁,专要老儿的性命!”冷笑两声,又道:“你若得到珍珠草就又当别论了,哈哈…不过这千年难得的神物,你怎么会有?”
戚太公长啸一声,道:“罢了罢了,江湖上就此没了戚家庄!”说要举起龙头拐杖要往自己头上砸去!
“且慢!”
众人往大门看去,只见许三郎大踏步走了过来,笑道:“岳父,你怎地忘了小婿?”戚太公一惊。随后却想明白了:“是了,他听到五色狼要拿我女儿,故意装作我女婿,既免了透露自己身份,又要五色狼知道我女儿已经嫁人。只是他怎么识破齐儿是女儿身的?”
其实许三郎哪里识破了戚齐的女儿身?他只是不及多想,一心要报答戚太公救命赐药之恩,说了出来。
戚太公放下龙头拐杖,道:“你虽然在江湖上做下过大事,不过还是隐居了好,天下不稳、黎民受苦,去寻一块世外桃源罢!”
许三郎笑道:“哦?”
不待众人反应过来,立时奔向五色狼,许三郎轻功何等高明?已匆匆在五人后背上拍了五个手印。
雪下得更大了。地上已经叠起厚厚的白雪。
五人都大惊,心中都想:“他若是刚才使上内力,我五人性命不是早就没了?”当下不动声色。其实许三郎若用上内力,哪里还能拍到五个人?轻功讲究气定神闲,运用时,掌力定然不能雄浑。
这一节五色狼虽然没看出来,但戚太公看出来了,当下招呼许三郎过来,轻声道:“须知四两拨千斤,柔能克刚!”
许三郎登时大悟!
他内力虽然也是极其深厚,但轻功使上来,招数上就少了力气;在招数上催动了内力,速度必然迟缓。
这武学之中的矛盾之处,饶是许三郎聪明绝顶,也是没有想清楚。但今天听得戚太公如此一说,醍醐灌顶,学武二十几年来的瓶颈立刻解了,解决这武学矛盾的方法只能是借力打力!
许三郎笑道:“知道啦,岳父,我不会伤了这五个恶心性命的!我要把这恶人抓起来给我家娘子的毒蛇、猛狼玩耍。”许三郎只是要唬住五色狼,顺口就把戚齐对付自己的恶毒手法说了出来。戚齐哪里知道?只道是许三郎戏耍自己,脸色已气得煞白。
这边五色狼也忍不住了,黄衣汉子怒道:“兄弟们,他武功再强,也不能一对五,咱们一起上啊!”许三郎不避却迎,当即施展绝顶轻功,在五人的缝隙中穿插。
忽然听到一声惨叫,黄衣大汉大惊,原来自己的一把短刀不知怎么就被许三郎带着插进黑衣男子胸口。这惨叫之声便是这黑衣男子发出。
余下四人均是怒不自禁,招式使得更加老了,不多时,白衣、紫衣也被同伴杀死。黄衣大汉、蓝衣男子不敢再斗,拔腿就跑。
许三郎“嘿嘿”一笑,已扣住黄衣大汉身后的大穴,黄衣大汉身子登时软了,被庄客绑进戚家庄,就这片刻工夫,蓝衣男子已走得远了。正待要追,忽然听到戚大郎大哭。许三郎看时,原来戚太公脸色通黄,已不省人事。
当下将戚太公扶进庄中。放在床上。
良久。
戚太公方醒过来,戚齐却哭道:“你为何要把珍珠草给这人吃?你自己可好了么?”戚太公苦笑一声,道:“你终于原谅我啦。”戚齐再也忍不住,趴在戚太公身上大哭道:“爹爹,你可不能撇下孩儿一个人去了,我还要喊你一百年爹爹!”戚太公笑道:“你原谅我比什么都好。只是齐儿,你记得,舍身为人的事情,纵使丢了性命也是要去做的。”戚齐只是哭,并不应口。
许三郎心道:“太公若不救我,今日服了珍珠草必能回生,我拼死也要救得他来。”上前道:“太公,小可这就去跟那黄衣大汉逼问解药。”戚大郎哭道:“你没听那蓝衣汉子说么?没有解药啦,除了珍珠草!”
许三郎沉吟不已。
忽然抬头,却见戚齐正看着自己,脸色发红。许三郎将眼光移开,道:“我听闻广西有位神医,我去请他来。戚大郎,多派些人,以黄衣大汉为人质,防着蓝衣汉子去而复来。”
也不多说,拿了一把宽刀出门往南而去。
走了几里路,看到身后远远跟着一人,当下停住不走,看过去时,竟是戚齐。
许三郎道:“你怎地来了?”戚齐脸一红,道:“爹爹说那神医脾气古怪,怕你性命不保,命我随你一起。”许三郎心道:“公子哥说谎脸也红。”却不戳破,道:“那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