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三郎眼中都快冒出火来,想跃上前去夺刀,又怕不留挥刀过来,麒麟刀刀气罩住的面积实在太大,若欺近,无论多高的轻功也逃不出了。
许三郎正寻思怎生夺刀,却见不留纵身窜到空中,火红的麒麟刀劈斩下来,大吼一声“纳命来!”宝刀入鞘,刀气纵横!不留翘首而立!
这一招攻势乃是不留使上了所有内力,实是毕生武功升华之作,料想这猛烈的刀法加上麒麟刀的刀气,许三郎必死无疑。
若是换作了旁人,肯定是被斩做两截!
但不留轻敌了,他忘了他的对手是天山灵鹫许三郎!
许三郎轻功独步天下,绝不是浪得虚名,当年能够挑了天山派正是凭借其出神入化的轻功。
只见许三郎像一片羽毛一般,向后飘去,刀气正好像是一股风,吹着羽毛向后飞去。却总差了毫厘才能碰到许三郎身子。
不留看得呆了,暗叹一声:“好俊的轻功!”
到得后来,刀气减弱,许三郎脚步在一个小道士头上轻点了一下,向不留飞去,这次已不像羽毛,而是离弦的箭!脱缰的马!
不留哪里看得清?只觉眼前人影一晃,再看时,许三郎已站在人群以外,北风吹来,须发飘飘。手中已然多了一把刀!——插在黑色刀鞘的麒麟刀!
许三郎笑道:“我正愁如何去夺你的刀呢!不想你却贸然杀我,才让我有了可乘之机啊!哈哈…多谢道长赐刀!夺了这把江湖第一宝刀就算是我今岁做下的大事罢!哈哈…想必明日江湖便会传开来,说我是如何偷了刀、如何使卑鄙手段抢了刀!罢罢,我已习惯了!”
不留脸色惨白,腹中伤口裂开,鲜血长流不止。
许三郎摆摆手,道:“我本是来抓捕楼兰三鬼,并没烧你道观,你冤枉我,我夺了你刀,今后我们互不相见,后会无期。”说罢欲向城外而去。
却听到一声娇叱:“站住!好一个天山灵鹫许三郎!”
许三郎止住步,却看到从道观废墟走来一个白衣女子。其时圆月已被乌云遮住,天色已然大黑,根本见不到任何物事。但这女子却好似仙女一般,白色的丝袍闪闪发光,白嫩的皮肤见得分明,许三郎只看得呆了,他闯荡江湖多年哪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就连当年号称是芙蓉院花魁的苏媚姑娘也远不及其万一。
那女子“嗤嗤”笑道:“你盯着我看什么?我脸上又没有图画?”
许三郎嘴唇颤动,没说出话来。他虽见她美丽,但心如止水,竟不起半丝波澜。
那女子走到不留跟前,点了他穴道,替他止了血,不留道声:“多谢。”又道:“文竹姑娘怎地到得城中?你家不是严禁你们进城么?”
文竹啐了一口,道:“你个不中用的老道士,都快被天山来的大爷打死了,还丢了我们枯城的宝刀,真是丢尽了枯城的脸面。”不留羞愧难当,幸而夜色挡住了他通红的已没血色的脸。
许三郎暗自奇怪:“我看不留身手不弱,三十年前又杀死了中原、江南不少好手,怎地对这个小丫头毕恭毕敬?难道这丫头武功在其之上?”想到这层,道:“动手吧!这刀我定是不还了,除非我死了。”
文竹拿出手帕,“咯咯”笑了起来,道:“哟,许大爷好武功,我一个弱女子怎是你对手?”许三郎道:“哦?”
文竹又道:“我只是个传命的丫头,我家小姐请许大爷到府中相见。”许三郎道:“你家小姐是谁?”文竹笑道:“你跟着我自己去问便知晓了,为何问我?”
许三郎见这传命的丫头已是美若天仙,想必那小姐也必不是人间之物了,这等美女怎能不去见识?拱拱手道:“还请文竹姑娘带路。”
文竹点点头,道:“随我来。”便向枯城城郊而去,许三郎见她步伐轻盈,轻功不弱,笑道:“文竹姑娘,我看你生得美丽,肯定是大户人家的千金罢。哈哈…可惜学了上乘武功,也不怕嫁不出去呢!”文竹回头一笑,道:“你倒会耍嘴皮子,我才不是什么千金呢!我就是穷苦人家的小丫头。”许三郎见她说得真心,安慰道:“我看当千金也未必好,从前我就见过天山第一富豪方大银的小姐,那才叫…”故意顿住不说,文竹好奇,道:“才叫什么?”许三郎笑笑,道:“那才叫天下第一丑女!哪里像我们文竹姑娘这般天下第一的美人儿。”文竹脸颊微红,道:“呸,想不到大名鼎鼎的许三郎这样喜欢说风流话!呸呸,再说了,我才不是什么天下第一啦,我家小姐才是天下第一的美女!”许三郎听她如此说,又对这位神秘的小姐多了几分好奇,沉吟间,二人已到了城郊一座豪宅前。豪宅大红漆门前立着两座威严的石狮子,果真气派!
许三郎叹道:“想不到啊,这等山间也会有这样的大富人家。”文竹不去理他,在右边的石狮上轻拍了三下,而后退到门前等待。
许久,文竹见大门没开,暗道“不好。”转而又对许三郎道:“许大爷…”许三郎早听得大爷不舒服了,打断道:“别叫我大爷,我看你生得比我小,就呼我许大哥罢。”文竹紧蹙的秀眉稍稍松了点,接着道:“许大…哥,快与我来。”牵着许三郎左手继续向远离枯城方向而去,时而又在梧桐树下查看什么。
许三郎二十五年未曾被女人拉过,这次不经意间被文竹牵住手这么久,一颗心早已跳得不停,只觉得文竹的小手像棉花一般柔软,牵着自己甚是舒服。但心中又是好奇,道:“怎地不进那座宅子?小姐又移驾了么?”文竹脚下速度不减,口中说道:“我家宅子极尽豪奢,一般人可进不去,进门须得在右边的石狮子上拍三下,让管家老王看了方能开门。这老王以前在江湖可是内家好手!我才懒得和你说他呢,谁知刚才我拍了狮子竟没人开门,想必是出了大事,沿途看了每颗梧桐树上果然有老王留下的记号!我们只需循着这记号找去,就能找到我家小姐。”
许三郎笑道:“你这姑娘还真会自言自语,我许三郎浪迹天涯竟然要跟着你去寻什么小姐,若要天下人听了去,岂不颜面无存?”
文竹“呸”地一口,道:“你不去就算了,哼,我才不稀罕呢!就怕天山灵鹫许三郎要错过天下第一的美女喽!”
许三郎寻思:“现下又不知道楼兰三鬼的下落,也不知是不是这三人掳去了那小姐,我且随去看看。”道:“你看天也大亮了,我怕你一个这样标致的姑娘会被歹人加害,我就勉为其难保护你去罢,哈哈…”
文竹自幼清丽高雅,有一股旁人不敢侵犯的气质。是故很少有人与其开玩笑,便也不知这幽默逗笑的乐趣。
但这夜被许三郎逗得“呵呵”不止,当真是此生难得的快乐,又听说许三郎愿意去见小姐,脸上笑开了花,道:“那好啊,小女子烦请许大哥保护喽!咯咯…”
枯城本在塞北荒凉之地,二人循着老王留下的记号逶迤往南而去。
这日二人来到名城洛阳。
正在城中一家小客栈吃饭。
微风习习,阳光和煦,许三郎第一次和女人独处多日,心情大好,已喝了三大壶酒。
文竹见他高兴,道:“许大哥雅兴如此之高,何不吟唱几曲?”许三郎羞涩道:“这里是闹市,行人如此之多,你叫我如何唱出来,哈哈…若有幸,我在无人处独唱给你听罢!”文竹笑道:“想不到无所不惧的许三郎竟害怕于闹市唱歌!这点许大哥就不如我了。”说毕,放下酒杯、碗筷,立在凭栏处,轻轻哼唱起来,许三郎听入耳朵,那当真是如天籁,可比世上最美的乐器,甚至觉得不必再给这歌声配乐了,因为那都是多余!
仔细听时,方知文竹唱的是苏轼的蝶恋花: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一曲歌毕,闻客栈里走进一名书生,拍着手掌走了进来,闭眼叹道:“歌美,人更美!”许三郎看去,只见这人身长七尺有余,长须飘飘,戴着方正的白冠,胸前摇着白扇!当真是白扇!——一个字也没有,一幅画也没有!
许三郎“嘿嘿”一笑,道:“阁下便是白扇书生李泰白罢!”
那书生作了揖,道:“正是。”
许三郎将停在嘴边的一盅酒一饮而尽,道:“武林都说白扇书生专门为人传送消息!不知阁下会给我们带来什么消息?”
李泰白道:“不错。你是何人?”
许三郎哈哈大笑,道:“你都找到这里了,还故意问我是何人?岂不是小瞧了我许三郎!”
李泰白在许三郎桌上坐下,自蘸了一杯酒,道:“得罪了,在下确实是有消息送来!对…”指着文竹道:“对这位姑娘有极大帮助,嘿嘿…这位姑娘不是要寻一位小姐么?”文竹一惊,道:“我正是要找我家小姐,还请先生告知。”
李泰白展开白扇,径自摇扇,竟不理会文竹所言。
许三郎大笑,道:“文竹,你真不知这先生的规矩?”文竹摇摇头。
许三郎道:“白扇书生每送一条消息,必要接受消息之人替他杀掉一个仇人。”忽而“霍地”站起,掐住李泰白脖子,喝道:“说吧,小姐在哪?”
李泰白冷笑一声,道:“我若怕死,早就不能在江湖立足了!哈哈…”不想许三郎也跟着笑了起来,松开了手,道:“你要杀何人?”
李泰白整整衣衫,走到客栈门口,转首道:“柳絮小姐今晚子时将在白马寺清凉台出现,你们快去救人罢!至于我要杀的人,嘿嘿…许三郎你一定能杀得掉!不过现下不能说与你,我今后会告诉你的。”说罢摆摆手,走了出去。
文竹看着许三郎,道:“柳絮便是我家小姐芳名。”许三郎笑笑,道:“我们现下便去白马寺清凉台找棵大树躲藏其中。”
文竹道:“你真信他?”许三郎道:“去吧。”
天色渐黑之时,清凉台已陆陆续续聚集了不少武林中人,文竹紧紧握住许三郎是大手,手心沁出香汗,紧张不已。
子时已到!
清凉台火把照得通明,许三郎眼光扫过去,看到前来聚会的有白马寺主持如惑,天山派新任掌门人肖一笑,青湖三十六怪,洞庭七仙女…
更有江湖上独来独往的成名人物,快刀侠洪三刀、金猴王韦炜…
众人聚在高台中央,正说着话,可惜距得太远,纵然许三郎内力再高也是听不到了。
忽然闻得寺门传来一声吆喝,放眼看去,见到四个轿夫抬着一顶粉红色的轿子飞快地向高台而来,在这等暗黑、崎岖的小路上,四人抬着轿子也能走得如此平稳、飞快,显是轻功了得。
只见四人将轿子停到高台中央,朗声道:“泰山四将已将柳絮小姐请来!”
文竹听到“柳絮”二字,小手一颤。许三郎随即紧紧握住。
又见有小厮掀开轿帘,扶出一个女子。火把红光照上,许三郎随即张大了嘴,若不是自己亲眼见到,他如何能相信这般美丽的女子会生在人间?怔怔道:“文竹,这位…这位小姐便是柳絮么?”忽觉手中一痛,文竹挣脱许三郎,向轿中女子飘去,喝道:“快快放开我家小姐!”那小厮一惊,跑了开去。文竹扶住柳絮,泣道:“小姐…”柳絮亦是惊奇,文竹又道:“小姐你怎么到了这里?”
不等柳絮回答,如惑道:“是老衲派遣泰山四将将柳絮小姐请来。老衲知道这样做有为侠义之道,不过为了大事,老衲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文竹恨恨地瞪了如惑一眼,道:“你这个臭和尚!”又柔声对柳絮道:“小姐受苦了。”
许三郎在树叶茂盛处躲藏,已听不清柳絮说的什么,想道:“文竹本在我心中已是天下第一的美人!竟想不到柳絮小姐美丽如斯!文竹的美在她面前竟不值一提,这等美人今晚出没在这样气派的武林聚会上,明日便能传遍天下!”
当下忍住气息,静观清凉台上局势变化!(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