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乔菁又听得小舅说阿当再度吸毒,然后再次被送进戒毒所。如此重复不已,听着足有三四次了。后来,芳表姐的女儿长大了,样子非常清秀漂亮,眼睛像芳表姐,脸形有点像阿当,而当日那个被传做是芳表姐奸夫的男人,也到外地工作去了,街坊邻里的闲言,才渐渐平息了。
然而,芳表姐二十至三十岁所品尝的生计忧患和所经历的“人言可畏”的疼痛,锥心而难受,根本不能用只字片语表达出来。后来,乔菁和清表姐聊起芳表姐的事。
“我和妈妈前年亲自租了屋子,叫阿芳离开阿当居住,再办理离婚手续。屋子租下来了,搁空了一个月,她还是在考虑。”清表姐说,“她还是看不通透,搂着那个死阿当还有什么用啊!白耗了自己的青春。”
“或许阿当真的很爱芳表姐。”乔菁说。
“这个‘爱’字有屁用!阿当还说这辈子谁敢打阿芳的主意,他就砍死谁呢。很爱你很疼你有啥用?要他肯长进肯学好才是正理!嫁人是一辈子的事,爱情能当饭吃啊?”
“她、她过得还行吧?”
“行,怎么不行!天天起早摸黑地干活,养婆婆养孩子还兼养老公!她说不会离婚,否则整辈子被人说三道四!她还说只要阿当不再吸毒不再赌博,她就养他一辈子!你说她是不是犯贱!你不知道那种吸过毒的男人骨头会变脆,别说干活,就是连和女人睡觉都成问题……”阿清说到这里,突然住嘴。那时的乔菁已经结婚了,自然不会刻意避讳这类话题。阿清见她没有愕然中带蔑视的神情,便又说:“听说吃多了毒品的人,吃的时候精神百倍,效力一过,别说是和老婆亲热,连到厕所撒尿也没有力气!”
乔菁一愣,半天说不出话。
半年后,芳表姐自杀,用一把很小很小的刀片,割断手腕动脉,然后看着体内的鲜血缓慢地流出自己的体外,平静地死在自家的浴室。芳表姐的婆婆第二天一大早拧开厕所的门,十瓦的灯泡闪啊闪的,只觉脚下黏乎得厉害。她一边叨唠着说谁在昨天忘记关厕所灯了,一边俯下身察看地板上究竟黏乎着些什么,却猛见浴室砖地上满布弯弯曲曲的鲜红色流痕!沿着血痕朝前慢慢望去,芳表姐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成倒“7”字状坐在浴室墙角边……
芳表姐死的时候二十九岁。女儿三岁。
那时候的乔菁已经嫁到别处。事情发生后,很长的一般时间,乔菁都会莫名其妙地哭泣,有时脑子明明没有在思考些什么,却硬是觉得心里忧伤害怕,也不知在怕些什么,反正心里有一种空荡荡的恐惧感觉——似乎,这个世界上所充斥的人和事,都会令她绝望而疼痛,以致难以再相信生命,相信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