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陇南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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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绪论(1)

撰写《陇南文化》一书时,常常夜不能寐,许多问题萦绕心头,譬如:究竟什么是文化?什么是陇南文化?自己为什么要写《陇南文化》?《陇南文化》将为读者开启哪些陇南历史文化的窗户、解决哪些实际问题、揭密哪些历史文化疑团、达到甚么目的呢?如此等等,许多问题扑面而来,使人应接不暇。包括这第一章,原想以传统的行文套路来开篇的,后来觉得没必要沿用旧习,以老“八股”的方式行事了。《绪论》要写,但必须吐故纳新、学以致用,讲述些对陇南的读者、外地的读者都能释疑解惑的问题,让方方面面的读者朋友在与我坦诚的交流、沟通与学习中,逐渐融入《陇南文化》,感悟源远流长的陇南文化气息、享受丰富多彩的陇南文化景象、汲取酝酿了数千年的陇南文化蜜汁、传承陇南文化对中华文明绵延不绝的积极贡献,如此这般,又何乐而不为呢?

一、什么是文化?什么是陇南文化?

在日常学习、生活与工作中,人们喜欢津津乐道地谈论文化,譬如,吃饭有“饮食文化”,喝酒有“酒文化”,穿衣有“服饰文化”,庙堂祭祀有“宗庙文化”等等,总而言之,文化似乎总是无处不在地影响并滋养着我们丰富多彩的生活的。但是,当有人正儿八经地问上一句,究竟“什么是文化”时,许多人却都突然语塞,满脸通红,无以应答。

这很正常。其实,生活中此类事情多了。陇南多山,我们就生活在山区,抬头低头都是山。人问:“什么是山?”我也语塞,连忙翻词典,才有了佶屈聱牙的“科学”解释:“地面形成的高耸的部分”或曰“地面上由土石构成的隆起部分。”

现在讲《陇南文化》,“文化”的概念一如那“山”,我认为极有必要综合专家学者结论性的解释和自己的理解,就“文化”和“陇南文化”的基本概念予以赘述。

1、什么是文化?

一般而言,文化包括广义和狭义两个方面。广义的文化泛指人类创造的一切物质产品和精神产品的总和;狭义的文化专指语言、文学、艺术及一切意识形态在内的精神产品。

“文化”一词在西方来源于拉丁文cultura,原义是指农耕及对植物的培育。十五世纪以后,逐渐引申使用,把对人的品德和能力的培养也称之为文化。在中国的古籍中,“文”既指文字、文章、文采,又指礼乐制度、法律条文等。“化”是“教化”、“教行”的意思。从社会学角度而言,“文化”是指以礼乐制度教化百姓。文化一词的中西两个来源,殊途同归,都用来指称人类社会的精神现象,或泛指人类所创造的一切物质产品和非物质产品的总和。历史学、人类学和社会学通常在广义上使用文化概念。

文化的要素主要有:1、精神要素,即精神文化。主要指哲学和其他具体学科,如宗教、艺术、道德伦理以及价值观念等。价值观念是精神文化的核心;精神文化是文化要素中最有活力的部分,是人类创造活动的动力,没有精神文化,人类便无法与动物相区别。价值观念是社会成员评价行为和事物以及从各种可能的目标中选择合意目标的标准。2、语言和符号。两者具有相同的性质即表意性,在人类的交往活动中,二者都起沟通的作用。语言和符号还是文化积淀和贮存的手段。人类只有借助语言和符号才能沟通,只有沟通和互动才能创造文化。3、规范体系。规范是人们行为的准则,有约定俗成的,如风俗等,也有明文规定的,如法律条文、群体组织的规章制度等。各种规范之间互相联系,互相渗透,互为补充,共同调整着人们的各种社会关系。4、社会关系和社会组织。社会关系是上述各文化要素产生的基础,生产关系是各种社会关系的基础。在生产关系的基础上,又发生各种各样的社会关系,这些社会关系既是文化的一部分,又是创造文化的基础。5、物质产品。经过人类改造的自然环境和由人创造出来的一切物品,如工具、器皿、服饰、建筑物等,都是文化的有形部分,凝聚着人的观念、需求和能力。

文化的主要特征包括:1、文化是由人类进化过程中衍生出来或创造出来的。自然存在物不是文化,只有经过人类有意无意加工制作出来的东西才是文化。例如,吐痰不是文化,吐痰入痰盂才是文化;水不是文化,水库才是文化;石头不是文化,石头制作成器物才是文化;北峪河流域的泥土不是文化,这些泥土烧制而成的马鞍型双耳罐是文化等等。2、文化是后天学习得来的。文化没有先天的遗传本能,例如:男男女女不是文化,“男女授受不亲”或“男女婚嫁”才是文化;前者是遗传的,后者是知识和习俗。文化的一切方面,从语言、习惯、风俗、道德一直到科学知识、技术等都是后天学习得到的。3、文化是共有的。文化是人类共同创造的社会性产物,它必须为一个社会或群体的全体成员共同接受和遵循,才能成为文化。纯属个人私有的东西如个人的怪癖等,不为社会成员所理解和接受,则不是文化。4、文化具有传承性,是一个连续不断的动态过程。文化既是一定社会、一定时代的产物,是一份社会遗产,又是一个连续不断的积累过程。每一代人都出生在一定的文化环境之中,并且自然地从上一代人那里继承了传统文化。同时,每一代人都根据自己的经验和需要对传统文化加以改造,在传统文化中注入新的内容,抛弃了那些过时的不合需要的部分。5、文化具有民族性和特定的阶级性。一般文化是从抽象意义上讲的,现实社会只有具体的文化,如古希腊文化、罗马文化、中华文化、陇南文化等。具体文化受到诸多条件的制约,其中最主要的是受自然环境和人们的社会物质生活条件的制约。如有石头,才有石器文化;有茶树,才有饮茶文化;有客厅和闲暇时间、才会有欧洲贵族的沙龙文化。(参见《中国大百科全书·社会学》)

文化具有时代性、地域性、民族性和阶级性。自从民族形成以后,文化往往是以民族的形式出现的。一个民族使用共同的语言,遵守共同的风俗习惯,养成共同的心理素质和性格,此即民族文化的表现。在分裂为阶级的社会中,由于各阶级所处的物质生活条件不同,社会地位不同,他们的价值观、宗教信仰、风俗习惯和生活方式就不相同,出现了各阶级之间的文化差异。

总之,文化是由各种元素组成的一个复杂体系。这个体系中各部分在功能上互相依存,在结构上互相连结,共同发挥社会整合和社会导向的功能。需要说明的是,特定的文化有时也会成为社会变迁和人类自身发展的阻力的。

2、什么是陇南文化?

“陇南文化”属于地域文化,同样泛指自古至今,在陇南这块广袤的土地上生存及生活过的人们所创造的一切物质产品和精神产品的总和。当然包括陇南古人类文化、历史文化、民族文化、地方政权文化、村落文化等等,具体表现为:陇南的民族迁徙与融合、地方政权的兴盛与衰落、以及陇南民间宗教信仰、婚嫁丧葬、社庙祭祀、戏曲歌舞、文学艺术、民风民俗等等。

由于陇南自古就有“秦陇锁钥、川蜀门户”的美称,独特的军事地理位置、频繁的属地征战讨伐、地方政权的兴盛衰落、复杂多变的民族迁徙与融合,使陇南文化的构成,不仅凸显了白马氐文化、先秦文化、羌藏文化等主流文化的显著特点,同时还处处融合、折射着巴蜀文化、关陇文化的璀璨光芒。

《武阶备志·卷五·风俗志》引《后汉书·志》说:“武都地杂羌氐,武帝初,开置。民俗与巴蜀同,而武都近天水,俗颇似焉。”又引《华阳国志》说:“其人半秦,多勇憨。”说的就是巴蜀文化、先秦文化与陇南文化的关系和影响。

这种例子很多。譬如:武都县博物馆就馆藏着一把武都洛塘出土、具有巴蜀文化鲜明特征的柳叶形青铜剑(秦文化的剑头基本上是圆角形的);在白龙江、西汉水、北峪河流域,不仅大量出土了仰韶文化的陶罐、彩陶罐,还出土了众多寺洼文化的马鞍型双耳罐。《武阶备志·卷五·风俗志》在“下辨”条引元《一统志》说:“‘下辨风土殊不恶,我生薄赋自多屯。’(郭执中诗)又俗于婚姻之仪,多循古制。”又说:“地杂氐羌,民俗朴漏而劲悍,尚鬼巫,力田而外侍樵采,士尚礼法,浸浸文物。”该书复引《华阳国志》“阴平郡”条说:“阴平郡,风俗物产与武都略同。”

从今天的行政地理意义上讲,陇南的徽县、两当、康县受关陇文化影响较大;礼县受秦文化影响较大;文县、武都受巴蜀文化影响较大;西和、成县介乎其间,而宕昌县主要受羌藏文化和洮岷文化影响大些。由于陇南地处陕、甘、川三省要冲,上述地域文化之间,其实仍有交互影响、重叠、融合、媾通的部分。

关于陇南文化所涵养着的氐羌文化、先秦文化、巴蜀文化之间孰重孰轻问题,以及先秦历史文化与白马氐历史文化之间的排序问题,历来含糊不清,莫衷一是。有学者认为,经国内外考古学家、历史学家对礼县出土的“秦公作铸用鼎”和“秦公作铸用簋”等文物及墓葬群的发掘研究,确证陇南是“秦人走向世界的摇篮”(韩伟语),“礼县是秦人的发祥地”!秦帝国的霸业是从陇南开始的,秦文化太强大了,因此,秦文化是陇南文化的核心。可我认为,哪些观点顾此失彼、明显偏颇。秦先祖在陇南留下了大量的历史文化遗存(礼县大堡子秦公大墓的惊世发掘可资证明);白马氐人在陇南建立了三个民族政权(仇池国、武都国、阴平国);羌人在陇南建立了宕昌国;至今,白马氐文化和宕昌羌及羌藏文化仍深刻而又广泛地影响着这里人们的生产和生活,大量史事证明,先秦文化、白马氐文化、羌藏文化共同谱写了陇南历史文化的华彩乐章。

因之,对陇南文化的准确表述应该是:陇南是氐羌文化、巴蜀文化、先秦文化和陇右文化的交汇地;先秦文化、白马氐文化、羌藏文化是陇南的主体文化——亦即核心文化;先秦文化、白马氐文化、羌藏文化多元并存,与巴蜀文化、关陇文化等边缘文化一起,共同滋养并哺育了源远流长、底蕴深厚、兼容并蓄的陇南西秦岭山地文化。多元并存、兼容并蓄的文化基因,营造并构建了陇南光辉灿烂的文化传承图谱。

二、我为什么要写《陇南文化》?

撰写《陇南文化》并非一时的心血来潮,当然,仅有一时的心血来潮也不可能成就如是纷繁复杂的文化探究工作。

1991年,因工作需要,我从武都县法院调陇南地委党史办工作。也真幸运,甘肃全省,惟陇南地区党史办和地区地方志办是一套人员两块牌子合署办公的,十多年近二十年的史志工作,使我有机会接触、学习到大量的地方史志文献,全国第二轮修志工作全面展开时,适逢陇南地委党史办(地区地方志办)承担全区9县新编县志的终审工作,这使我又有机会对源远流长、博大精深的陇南历史文化有全面、系统、深刻的再认识。2000年开始的陇南《白马人专题研究》和之后的“西藏之旅”,以及“一上仇池”、“二赴坪垭”、“三访白马”等形式多样的“陇南民族历史文化田野调查活动”,使我获得了关于陇南历史文化研究全新而又丰富的第一手资料。

文化是民族的灵魂,文化也是一个地域最为耀眼的名片。同样,文化的差异和对文化认知的错位,往往会演化成为文明的冲突,造成种族间的隔阂、仇视乃至战争。从世俗的角度讲,对一个地方文化的不熟知,不经意间也可能会闹出些不大不小的笑话来。

如,以往武都下山区妇女有抽烟的习俗,有的下乡干部到农户家吃派饭时,不知情,只礼节性地给男主人装烟,却忽视了女主人,惹得人家不高兴,饭也不给好好做,落个“装烟不到,惹人讥笑”的话把子。但是,你若如法炮制,给没有此俗的城方圆及北路片妇女装烟,却因“不知礼数,多此一举”,同样会惹人讥笑的。

多次去文县铁楼白马藏族乡实地考察,我和当地的白马人建立了深厚的友谊。在“贝俄”(草河坝)白马爷庙“迎火把”时,我见庙里悬挂的功德牌匾上,一个名叫郭维雄的人,为重修白马庙捐了500元钱。参与祭祀活动的白马人介绍说:“他(郭)是台湾的研究生,和你一样,是专门来考察研究我们民族的事来的。”末了,白马人又略带谐趣地说:“那人很有意思,到白马爷庙来‘迎火把’,是磕着等身长头上山的……”

我明白白马人的意思,磕等身长头、双手合十行大礼,在青藏高原的藏族同胞中,是习以为常的很大的礼数,不过,甘肃文县的白马人却不兴这一套。郭维雄先生我早有所闻,但无缘一见。虽心怀虔诚,对陇南历史文化背景的不熟知,却在当地为他留下了一个小小的“笑谈”。

长期以来,陇南人对陇南历史文化主体结构的认知,一直是千差万别,莫衷一是的。各种表述自言其理,如:“陇南是氐羌文化的交汇地”、“陇南是巴蜀文化的交汇地”、“陇南是陇右文化的交汇地”、“陇南是先秦文化的交汇地”等等,真是信口雌黄,看似都有道理,实则盲人摸象,摸哪说哪。

近年,民族、民俗文化成了各地促销旅游业的不二法宝。在陇南,各种传媒对白马人的称谓与“氐”、“羌”、“白马氐”、“白马氐羌”、“白马藏族”的描述就更离谱。——上述问题我都将在《陇南文化》中予以解答,此不赘述。

人常说:“热爱是最好的老师!”对所从事工作的热爱,更加深了我对生我养我这方山水的大爱。诗人艾青曾深情地歌唱:“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突然觉得,这两句诗似乎是专为今天的我而写的。

2006年4月,新一届陇南市领导班子上任后,就陇南的科学发展提出了一系列符合陇南实际的新举措,2007年1月6日召开的二次党代会,不仅为陇南加快科学发展绘制了宏伟的蓝图,而且把建设“文化陇南”作为加快陇南科学发展的目标之一,高调提出,重点抓办,使“陇南文化”首次成为党和政府振兴地方经济、提升地方知名度的又一法宝。

遗憾的是,至今,陇南还没有一本全面、系统地介绍自己丰富历史文化的著述出版,自己虽才疏学浅,不堪此任,但又深感“文”以“化”人,责无旁贷,并愿不揣谫陋、就己所学所知,撰写成书,抛砖引玉,与同行交流。既是对自己近二十年地方史志工作的小结,也算为构建“文化陇南”,以及促进西秦岭山地陇南地域文化的对外交流,尽一点绵薄之力。

三、几个易于误解的问题及《陇南文化》必须关注的方面。

近年来,陇南零星地出了一些地方史志方面的书,许多书由于先期资料来源有误,或引用者以讹传讹,有意无意间造成了诸多基本概念的错讹与混乱,政府与官方的讲话材料中甚至也常出现些“爷爷孙子没大小”或“爷爷古称孙子”的笑话,如“武都古称阶州”、“陇南是甘肃省惟一的长江流域地区”等问题。有些问题表象上似乎与“陇南文化”关系不大,但长期混淆的视听、恣意流布的错讹,对陇南文化的健康发展,却极为不利。

1、“武都”与“阶州”的关系问题。

诸多文稿说“武都古称阶州”,其主观意图无非是为了炫耀今之武都曾经叫过阶州,换言之,阶州的历史要早于武都等。殊不知,作为地名,“武都”一词在汉代之前就早已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