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帝天嘉二年(公元561年),二月,宕昌王梁弥定遣使向北周贡献方物。天嘉四年(公元563年),宕昌国向北周献生猛兽二。诏放之南山。(《北史·武帝纪》)
陈文帝天嘉六年(公元565年),宕昌羌反周,百姓失业,周于洮州置总管府以镇遏之。宕昌羌进攻石门戍(今武都区石门乡),撤破桥道,以绝援军。北周洮州总管李贤率千骑进攻,斩获数百人,宕昌兵退走。宕昌羌又引吐谷浑数千骑,将入西疆,李贤侦知,设伏兵于隘路,大破之。“羌乃不敢犯寨。”(《周书·李贤传》)
陈天康元年(公元566年)正月,北周诏令大将军田弘进军宕昌,获其二十五王,拔七十六寨,遂灭宕昌。(《周书·武帝纪》)自此,武帝改宕昌为宕州,在原属地置宕昌郡。宕昌国传九代十二主,历时140余年。
▲宕昌国风云:宕昌国灭亡的主要原因
宕昌国政权无论从西晋怀帝永嘉元年(公元307年)算起,还是从宋文帝元嘉元年(公元424年)算起,至周武帝天和元年(公元566年)宕昌国政权灭亡,前后至少都经历了长达一百多年的风雨岁月,其疆域“自仇池以西,东西千里,席水以南,南北八百里。”地不可谓不小;“有户2万,人口10万。”人丁不可谓不少,如此国度,怎么会说亡就亡了呢?
究其原因,笔者以为,主要有以下几方面的因素。
首先,国力弱小,是导致宕昌国灭亡的主要原因。
据《魏书·宕昌传》的记载,宕昌国的疆域虽然“自仇池以西(今西和县西),东西千里,席(耤)水以南(今甘谷县南的籍水),南北八百里”,但“地多山阜”,“二万余落(户)”的人口资源却常使其主觉得捉襟见肘。也使其很难向邻近政权发动军事进攻,当然,更难抵御其它政权对自己发起的任何进攻。每当吐谷浑政权派兵侵袭的时候,它只能依靠别国(如北魏等)的保护,才免于灭亡。在中原大国对峙的夹缝中,为了生存,宕昌政权不得不对北魏、西魏、北周以及南朝的宋、齐、梁等国不断进贡。如公元492年,宕昌王梁弥承就亲自朝拜北魏皇帝元宏;公元505年,宕昌王梁弥博又躬身朝贡南朝梁政权,献甘草、当归等物。
而弱国无外交。正因自己的国力弱小,当周边政权的政治、军事形势发生变化时,“羌人之国”就必然变得风雨飘摇,甚至毁灭。
其次,经济文化落后,是宕昌国政权走向灭亡的又一重要原因。
“宕昌羌者,其先盖三苗之后胤”(“三苗”我国古代部族名。)《北史·宕昌传》说:“周时与庸、蜀、微、庐等八国从武王灭商。汉有先零、烧当,世为边患。其地东接中华,西通西域。南北数千里。姓别自为部落,酋帅皆有分地,不相统摄,宕昌即其一也”。
宕昌羌当时还处于牧业阶段,虽然建立了政权,但其社会生活仍以部落组织为基础,文明发展程度较低。“俗皆土著,居有屋宇;其屋织牦牛尾及羚羊毛以复之。国无法令,又无徭赋。唯征伐之时,乃相屯聚,不然,则各事生业,不相往来,皆衣裘褐。牧养牦牛、羊、豕以供其食。父子、伯叔、兄弟死者,即以继母、世叔母及嫂、弟妇等为妻。俗无文字。但候草木荣落,记其岁时。三年一相聚,杀牛羊以祭天。”
《魏书·宕昌传》亦说:后朝于京师,殊无风礼。朝罢,高祖谓左右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宕昌王虽为边方之主,乃不如中国(指北魏)之一吏。于是改授领护西戎校尉、灵州刺史。王如故,赐以车骑、戎马、锦彩等,遣还国。
由此可知,宕昌虽为一域之国,但因其民族构成的主体羌族——无文字,国王每次赴京朝贡,粗野鲁莽,不知礼义,而被受拜国歧视,亦实属无奈。
内乱及内部的不团结是宕昌国政权走向灭亡的导火索。
西魏大统七年(公元541年),宕昌国王梁仙定为羌族内部所杀,其弟梁弥定继承王位。宕昌国内乱日盛一日。梁弥定被迫外逃,西魏大将军宇文贵协助平定内乱,扶持梁弥定恢复了王位。西魏灭亡后,宕昌国境况愈下,梁弥定投靠吐谷浑,引吐谷浑攻打金城,侵扰武都,进攻北周边境。于是,北周洮州刺史李贤赶走吐谷浑及宕昌羌。
北周武帝天和元年,武帝派大将田弘率兵攻打宕昌.获其25王,拔其76寨,破败宕昌,改此地为宕州,兼置宕昌郡。宕昌国灭亡。
陇南大地上惟一一个由羌族建立的政权,自此永远地消失了!(参见焦红原长篇历史文化散文:《宕昌笔记》)
▲宕昌国简史:赘言
1987年,考古工作者在宕昌国故城址——即今宕昌县城关镇旧城村一带,发现了大批古村落遗址,并出土了大批齐家文化文物。1988年和1989年,又先后在今宕昌县城关区发现了古宕昌羌的两方铜印,分别为“汉率善羌君”和“魏率善羌伯长”(印现存宕昌县文化馆)。
宕昌政权的灭亡,是历史的必然。但是,宕昌政权的出现与消亡,对陇南历史文化及文明进程的影响,却是长久和深远的。例如,宕昌国在与中原大国的频繁交往中,积极向其它民族学习。公元488年,梁弥承遣使向南齐求赠书籍、技艺,得到《五经集注》和《论语》各一部。宕昌羌向洮河流域的吐谷浑学习建造的伸臂木桥梁(原称“河沥”),在陇南许多河道,至今仍有遗存。公元762年至公元866年,陇南的大部分地区,被吐蕃占领后,宕昌羌人亦被“辫发易服”,吐蕃化。他们与随同吐蕃而来的吐谷浑、党项、温末等少数民族,相互生活,相互影响与融合,逐渐形成了今天陇南的藏族。在陇南的藏、汉民族生活习性中,至今仍大量携带着吐蕃、氐、羌等民族的遗风。陇南地区许多地方的土棚房和宕昌县“藏区”的“羌楼”、“板屋”等建筑形式,仍被承袭保留了下来,成为陇南历史文化遗存的亮丽风景。
【附】:1、姚思廉:《梁书·宕昌国传》
宕昌国
姚思廉
宕昌国,在河南之东南,益州之西北,陇西之西,羌种也。宋孝武世,其王梁帟忽始献方物。天监四年,王梁弥博来献甘草、当归,诏以为使持节、都督河、凉二州诸军事、安西将军、东羌校尉、河、凉二州刺史、陇西公、宕昌王,佩以金章。弥博死,子弥泰立;大同七年,复授以父爵位。其衣服、风俗与河南略同。(《梁书·列传·第四十八·西北诸戎》)
【附】:2、李延寿:《北史·宕昌传》
宕昌
李延寿
宕昌羌者,其先盖三苗之胤。周时与庸、蜀、微、卢等八国从武王灭商。汉有先零、烧当等,世为边患。其地东接中华,西通西域,南北数千里。姓别自为部落,酋帅皆有地分,不相统摄,宕昌即其一也。俗皆土著,居有屋宇。其屋,织犛牛尾及羖羊毛覆之。国无法令,又无徭赋。唯战伐之时,乃相屯聚;不然,则各事生业,不相往来。皆衣裘褐,牧养犛牛、羊、豕以供其食。父子、伯叔、兄弟死者,即以继母、世叔母及嫂、弟妇等为妻。俗无文字,但候草木荣落,记其岁时。三年一相聚,杀牛、羊以祭天。
有梁勤者,世为酋帅,得羌豪心,乃自称王焉。勤孙弥忽,太武初,遣子弥黄奉表求内附。太武嘉之,遣使拜弥忽为宕昌王,赐弥黄爵甘松侯。弥忽死,孙彪子立。其地自仇池以西,东西千里;席水以南,南北八百里。地多山阜,人二万余落。世修职贡,颇为吐谷浑所断绝。彪子死,弥治立。彪子弟羊子先奔吐谷浑,遣兵送羊子,欲夺弥治位。弥治遣使请救,献文诏武都镇将宇文生救之,羊子退走。弥治死,子弥机立,遣其司马利柱奉表贡方物。杨文度之叛,围武都,弥机遣其二兄率众救武都,破走文度。孝文时,遣使子桥表贡朱沙、雄黄、白石胆各一百斤。自此后,岁以为常,朝贡相继。后孝文遣鸿胪刘归、谒者张察拜弥机征南大将军、西戎校尉、梁益二州牧、河南公、宕昌王。以助之。(《北史·列传·第八十四·宕昌》)
【附】:3、魏收:《魏书·宕昌传》
宕昌
魏收
宕昌羌者,其先盖三苗之胤,周时与庸、蜀、微、卢等八国从武王灭商,汉有先零、烧当等,世为边患。其地东接中华,西通西域,南北数千里,姓别自为部落,酋帅皆有地分,不相统摄,宕昌即其一也。俗皆土著,居有屋宇,其屋织牦牛尾及羖羊毛覆之。国无法令,无徭赋。惟战伐之时,乃相屯聚,不然则各事生业,不相往来。皆衣裘褐。收养牦牛、牛、豕以供其食。父子、伯叔、兄弟死者,即以继母、世叔母及嫂、弟妇等为妻。欲无文字,但候草木荣落,记其岁时。三年一相聚,杀牛羊以祭天。
有梁懃者,世为酋帅,得羌豪心,乃自称王焉。懃孙弥忽,世祖初,遣子弥黄奉表求内附,世祖嘉之,遣使拜弥忽为宕昌王,赐弥黄爵甘松侯。弥忽死,孙虎子立。其地自仇池以西,东西千里,席水以南,南北八百里,地多山阜,人二万余落。世修职贡,颇为吐谷浑所断绝。虎子死,弥治立。虎子弟羊子先奔吐谷浑,吐谷浑遣兵送羊子,欲夺弥治位。弥治遣使请救,显祖诏武都镇将宇文生救之,羊子退走。弥治死,子弥机立,遣其司马利住奉表贡方物。杨文度之叛,围武都,弥机遣其二兄率众救武都,破走文度。高祖时,遣使子桥表贡朱沙、雌黄、白石胆各一百斤。自此后,岁以为常,朝贡相继。后高祖遣鸿胪刘归、谒者张察拜弥机征南大将军、西戎校尉、梁益二州牧、河南公、宕昌王。后朝于京师,殊无风礼。朝罢,高祖顾谓左右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宕昌王虽为边方之主,乃不如中国一吏。”于是改授领护西戎校尉、灵州刺史,王如故,赐以车骑、戎马、锦彩等,遣还国。(《魏书·列传·第八十九·宕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