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想云深吸一口气，用手臂撑在地上才能勉强不倒下。身体没有一处不在痛，但是这些痛却远比不上心头莫名的难过。
本就不相信会有人无缘无故对他好，这些年来若非他努力工作流血流汗为集团打拼的事业，恐怕血缘上的父亲与兄弟也早就将他抛弃。
所以女王殿下对他的宠爱和纵容，一定是有原因的。
原来如此。
他只是殿下曾经迷恋的男人的影子。
那个男人背叛了殿下伤害了殿下，所以殿下会在看到与之容貌相似的人痛苦的时候，产生报复的快感。殿下又是有情之人，对那个男人眷恋之深，于是偶尔会对替代品也流露些许温柔。
所以十年前，殿下被他的长相吸引，玩了一段时间。
十年后，殿下仍会被他的长相吸引，只是不知道这次会持续多久，才腻。
有缓了一会儿，莫想云忽然意识到定是自己被伤痛分散太多精力，才会恍惚着想太多不切实际的事。
眼下末日谷出的事故，就算不是寰宇集团策划，也绝对与梦幻星子公司脱不开关系，之前的行刺事件尚未有定论，而今又再度将女王殿下置于危险之地，将来清算定是需要替罪羊的。他是首当其冲毋庸置疑，注定要背这个黑锅。
也或许，他根本没有机会活着离开。
虽然凌不凡对他的态度明显比对另外的奴隶要客气尊重几分，那也仅仅只是表面上演戏而已。凌不凡要的是孤立他，让同为奴隶的人嫉妒他被高看，又通过不断揭破一些阴暗的事实，使得女王殿下对他的信任不断降低。
凌不凡的险恶居心，实在可恨。
凌不凡，为何要针对他这样一个卑微的奴隶呢？只因为当初他破坏了凌不凡购买异化奴隶的计划么？那有的是机会折磨他毁掉他，眼前这种方法显然太隐晦了。
所以凌不凡的动机，除了与女王殿下有关，还可能真的就是为了找寻那个所谓关乎寰宇集团核心商密的东西。
但是，他们可能都不知道，“那个东西”其实并不存在，一切传闻都是诱饵，是为了吸引竞争对手设下的陷阱。
也许现在，可以利用凌不凡对“那个东西”的念想，找个机会困住凌不凡，为黑子他们争取时间开启游戏世界内隐藏的备用通讯设施。幸好大少爷已经到达梦幻星，面对突发事件会用更高效的方式处置，女王殿下的护卫队也绝对不是摆设，现在他们应该已经有所行动了。
“小莫，过来。”我实在不想看凌不凡从小舞身上挖可疑通讯器的血腥场面，借口将莫想云召唤到身边。
他跪行的姿势很勉强，挪动到我身边的时候动作极为吃力，却不敢犹豫停顿。他的头垂的更低，一只手下意识地捂着肋骨断茬伤处，身体也在颤抖。他明明很痛很难受，却只是沉默地忍耐着，并不指望旁人会对他有半分关心照顾。
他恐怕会以为，我又要对他施加什么折磨，就像凌不凡用他当垃圾桶一样。
我本来想要抚摸他额头温度的手，就那样悬在半空，然后又慢慢缩了回来。
也许是感觉到了我的迟疑，莫想云缓缓抬头，见我并没有明确的后续吩咐，竟尝试着恳求道：“殿下，下奴身体略有不适，可否允许下奴休息片刻再服侍殿下。”
他是因为对我还存了希望，才会提出恳求么？我的心窃喜了一下，却立刻意识到，他大约是痛得实在忍不住，才会这样说，他眸子里一片黯淡，躲开了我探究的视线。
“本王许你休息又有何用？本王现在都是受控于凌不凡，他不达目的不会罢休。小莫，你再仔细想想，就算是为了维护你主人家的利益你刚才没有回答他，那么现在为了救本王，而舍弃了什么，你的主人应该会原谅你吧？”我循序善诱，一来实在是不想继续与凌不凡那个变态留在这个疯狂的游戏世界，二来也不忍心让莫想云拖着这么重的伤苦苦熬着陪我。
“好，下奴告诉他。”莫想云回答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甘和无奈。
凌不凡比我的反应更强烈，瞬间移动到我们面前，大力晃着莫想云的肩膀，大声问道：“你说愿意告诉我？我早上那般拷问你都不说，现在为什么想说了？”
莫想云的目光迎上凌不凡，我看不出那幽深的眸子里的情绪波动，就只能听到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女王殿下适才的教诲点醒了下奴，在殿下的性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下奴必须有所取舍。牺牲主人家的利益换来殿下的安全希望，这样的买卖也不是不可以做。”
“好啊，那你告诉我，那个东西藏在什么地方，是否就在我屏蔽的这片区域之内。”凌不凡的语气中透着急切的期待。
我的心神却有点飘忽。原来在莫想云的眼里，我的命和他主人家的利益孰轻孰重都只是交易的筹码。眼前的局面，我是尊贵的客户不能让我的性命受到威胁，所以他不敢不重视不不敢不妥协。如果将我换成别的重要客户，他也会这样选，不是因为我是我，更不存在对我有什么格外的感情。
不，还是有点格外的感情的，他大约是恨我的。
恨我将他当成替身，终于清楚了我为什么要折磨他。
“殿下，请允许下奴休息片刻再陪着凌公子去取他要找的那个东西。”莫想云的声音比刚才更虚弱，身体颤抖的幅度有增无减，几乎是趴伏在我脚边。
凌不凡却似乎一刻也等不及，在管理员的柜子里翻找了一通，拿出一个药瓶，笑道：“莫助理，这是疼痛封闭针和神经兴、奋剂的原料制成的违禁品，没想到你们这个游戏世界还原度这么高，奴隶学校里那些龌龊的玩意都准备的如此齐全。”
黑子望着那个药瓶疑惑道：“之前下奴提出用积分换这个，管理员一口咬定说没有，既然有为什么藏着不换呢。”
“这东西吃多了会上瘾，管理员中定然有瘾君子私藏了也说不定呢。”凌不凡根本不关注那些事，他的重点在莫想云身上，打开药瓶一下子将仅存的五颗药粒全倒了出来放在手心，假装客气地问道，“莫助理，这种药你多半以前也吃过，现在这些药够不够带我找到那个东西的？”
系统提示我，隐藏任务物资收集完成，奖励技能熟练度50点，可以选择升级技能。我却暂时无心关注。我隐约意识到莫想云在计划什么事，绝非他表面上那种屈从于凌不凡的无奈。他的眼神有意无意总飘向一个固定的方向，是在暗示什么？
“凌不凡，你去找那个东西的时候，估计不会想将本王留在你的视线之外吧。所以请你不要着急，本王需要休息。”我集中精神，顺着莫想云关注的方向望去，虚空中系统指示的主线任务安全点绿色的箭头不断跳动。莫想云是说要去那个安全点么？奴隶学校的主教学楼真的安全么？可是坐标点的数字有些古怪，以前坐标点的所有数字都是正的，而今Z轴方向是负数，莫非下一个安全点在地下？
凌不凡没有否认我的话，他应该不会将我丢开，不是为了他的所谓对我的保护，而是将我视为人质，担心我会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溜走。
“凌公子，那些药都吃了，下奴或许可以维持几个小时。不过之后的副作用恐怕就要拖累大家。”莫想云提醒道，“游戏世界内应该有员工通道联系各处，或许比走地面上安全一些。下奴可以先画一张简图，标明那个东西的位置。至于是否需要人陪同您一起去取，就看您的意愿。”
“难道那个东西就在这个学校内，不会这样巧吧？”凌不凡显然不信。
“那个东西并不是实体，而是一个隐藏的数据包，锁定在游戏世界这片区域的行政安全局主楼服务器数据库内部。奴隶学校的主楼地下设有电子阅览室，每台电脑的配置虽然都不高，联通在一起运算却会提升效率，1个小时之内内应该就可以攻破行政安全局数据库壁垒。藏那个东西的方法当初是下奴提案，下奴记得很清楚。”莫想云说的煞有介事，“下奴只是害怕凌公子不放心，认为下奴会借机冲破您的屏蔽联系外界，所以请您仔细权衡。再说以您的才能，根本无需旁人协助，只要工具趁手想从数据库内挖出那个东西并不难。是否真的需要带下奴同去呢？”
凌不凡犹豫了几分钟，将那把药片强行灌入莫想云嘴里，沉声说道：“莫助理，你抛出的诱饵真的是让我难以抗拒。不过我不放心留你陪着女王殿下。你与我同去，剩下黑子保护女王殿下不要随意离开，乖乖等我拿到那个东西之后，与你们汇合。”
我提出异议：“小强说不定就要变行尸，小舞和黑子两个人怎么能保护本王的安全？”
“这正是我犹豫的地方。”凌不凡充满柔情地望着我，“虽然我也很担心殿下的安危，可是以殿下超凡脱俗的能力，坚持一两个小时应该没问题吧？其实解决您的顾虑很简单，我走之前杀了小强以绝后患，相信殿下不会反对。”
你妹的，不要用他那种变态逻辑灌输我，我咬牙道：“活着的小强或许还有用，等他快死的时候本王亲自动手好了，你们速去速回吧。”
我说完这句，假装闭目养神，其实偷偷将隐藏任务获得的奖励技能熟练度全给了莫想云，让他的弱点识破术提升到差不多3阶半，我能帮他的只有这么多了。
吃了那种违禁品之后，莫想云的精神渐渐亢奋起来，至少表面上比刚才恢复了一点力气。他拿了纸笔简单勾勒了一副员工通道的地图，指着休息室外边不远处的走道空地说道：“凌公子，那块地砖下面是入口，请您拿着武器先过去消灭周边的行尸，下奴才好去开启通道。”
凌不凡仗着手里有枪和他自己高超的武技，并不在乎横行的僵尸，将休息室的门推开一条缝隙，闪身冲了过去放倒周遭行尸。莫想云也没耽搁，拿着水果刀随后走出休息室。
休息室有两面墙上镶着条形观察窗，一面是恰好能望见莫想云说的那个入口地砖方向，另一面是为了方便查看重重铁栅栏之内的奴隶宿舍区域。
凌不凡和莫想云的身影消失在那个所谓“员工通道”的入口之后，又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我突然惊讶的发现，他们竟出现在了奴隶宿舍区中央最大的那个铁笼子里。
我急忙将休息室内的监视器画面调整到铁笼子的位置放大，近距离仔细看。与离开时不同的是，凌不凡手中的枪已经不见了，他的腿上插着莫想云的那把水果刀，华美的衣服凌乱破损，血色重重从水果刀的位置晕染开来，他俊美的容颜扭曲表情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