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到沈佑已是被他‘三舔’的五日后。
放假期间,没有班级事务也不用被他抓壮丁做苦力又不用接送小川,我们之间的所有关联好像忽然之间就全部消失了。
又或者,之前那些看似无所不在的相处机会,其实都是他的刻意为之。
话虽如此,但作为摆明是被占了便宜的一方,且身心纯洁的女性,我觉得于情于理自己都是应该矜持可以傲娇的。
然则僵持的结果,却与以往的无数次交锋殊途同归,又是我先败下阵来。
小时候跟沈佑吵架闹别扭,不管谁对谁错,反正到最后认错的那个永远是我,只因大人们挂在嘴边的那句‘姐姐要让着弟弟’。
所以他不来找我,只好我去找他。
将满腔的憋屈化为敲门的动能,擂得那叫一个气壮山河。砸了足有一分钟,门才从里面不紧不慢地被打开。
沈佑顶着风中凌乱的发型,睡眼惺忪半倚门栏,衣衫不整。
“大白天的睡什么觉?”
“困。”他言简意赅,打个哈欠,问了句无比欠揍的话:“你来干嘛?”
“……梦游!”
悲愤交加的我转身就走,却被他拽住手腕,轻飘飘又来了句:“小气鬼。”
我怒急攻心刚想发飙,又觉得似乎有些不对劲,回头:“手怎么这么凉?”
他哼了一声:“还不是被你气的。”
“……咱俩究竟谁气谁啊!”我深呼吸,按捺住乱窜的暴力邪火:“是不是病了?”
“嗯。”
“怎么回事?”
沈佑皱皱眉,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甩开我进屋:“都说了是被你气的啦!”
好吧,病人最大。
我充分表现出了一个‘贱受’的本质,毫无节操地屁颠屁颠跟在后面念叨:“到底什么病?多久了?去医院看了没?吃过药没?我知道你身体打小就好百毒不侵百病不生,可就是这样才千万不能大意了,常年不得病的人一旦病了就极有可能会很严重的你知不知道……”
沈佑终于忍无可忍地抱着头,往沙发上一扑,有气无力地哀叹:“阔阔啊,你简直比我妈还罗嗦一百倍!”
“就因为你爸妈都不在,我才更不能让你有个好歹,否则要怎么向长辈交代?”
他趴在那儿一动不动安静了几秒,然后慢慢坐起,用平平的语气进行条理分明的因果陈述:“有篇学术论文赶着交稿,熬了两个通宵,昨天找老师确定一个数据,出门时没看天气预报,少穿了件衣服。体力和精力双重透支,再加上气温突降的外部因素,所以就病了。”顿了顿,忽地抬眼看我,扁着嘴,在愤怒中夹杂着委屈:“不过主要原因,还是被你给气的!”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行了吧?”我走过去先是用手背摸了摸他的脑门,随即弯腰与他的前额相触,仔细感觉了一下,站直,做出判断:“有热度,还好不是很烫。体温计有吗?退烧药呢?怎么什么都没?我这就去买。”
沈佑停止用摇头回答我的提问,表情有些古怪,开始干咳:“不用了,睡一觉就好。”
我义正言辞地否决:“还逞强,瞧你,脸都烧红了!”
他仰着满面灿烂的火烧云,神色扭曲地看着我:“阔阔,你究竟有没有一点点身为女人的自觉性?”
“什么意思?”
“你难道就不觉得刚刚的动作很暧昧?”
“哪个?”我想了想,故作恍然大悟:“试温度吗?咱俩小时候都是这样做的啊!”
他怒目而视,我茫然无辜。
互瞪半分钟,沈佑一声长叹掩面而卧,虚弱地摆摆手,表示不愿再搭理我。
我迅速领会精神,直奔药店,一路品尝着满足某种变态恶趣味的快感……
回来后给沈佑量了体温,看着他吞了退烧片,我又把那间如遭轰炸的卧室大概收拾了一下,恭迎这位爷的大驾。
一边帮他铺床我一边持续喋喋不休:“记住了,今后只要一觉得不舒服就该马上吃药,把病毒苗头扼杀在摇篮里。这次如果不是拖了两天的话,也不会这么严重。”
沈佑袖手站在一边,不以为然:“大惊小怪。”
我横他一眼:“我若不来,你就打算一直硬挺着?也不怕死在房间里没人发现!”
他沉默片刻,突兀地笑了一声,低低的嗓音似是全无所谓:“以前还不都是这样,自己熬一熬就过去了。”
我停下动作,转过身看着他:“你以前怎么着我不管,总之今后有什么事,一定要马上告诉我!”不知怎的,忽然想起那日何决最后的一番话,心里莫名一紧,脱口而出:“虽然明白很难,但我还是希望我们之间可以没有秘密,因为只有这样,才会最大程度减少不必要的误会。很多事情不说出来,别人是永远都不可能知道的。”
隔着三步的距离,沈佑微微偏了首,面色已恢复病态的苍白,眸中则因了体内热度笼上一层浅浅的殷红,少顷开口,带了些微沙哑而平添几许磁性的嗓音,竟是出奇的沉稳好听:“阔阔你放心,这辈子无论何时何事,我绝不欺你瞒你。”
“就算是善意的谎言也不行。”
“好。”
“就算明知我会伤心难过也要如实坦白。”
“好。”
“就算……就算有一天你决定从我的世界永远消失,也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沈佑蹙了蹙眉,像是要说什么,却终是慢慢点了一下头,应道:“好。”
“乖。”我笑着表示满意,顺势发问:“这几天为什么玩失踪?”
“先干活后感冒。”
“前者理解,后者驳回!”
他摸摸鼻子:“怕自己万一控制不住又狗性勃发,把病毒传染给你呗!”
“……谢谢这么为我考虑啊……”
“应该的。”沈佑抿了唇笑,而后正色:“还有什么想要知道的?”
我便也严肃以对:“暂时没了。”
“那我倒是有一桩需要跟你坦白交代……”他迈步上前,到与我呼吸相闻处站定,凝眸,缓声:“阔阔,我喜欢你。”
有的时候,心里的确是明白一件事的,但绝不代表具备了可以当面锣对面鼓承受事实真相的能力。何况此情此景既不浪漫也不唯美,简直比游戏里爆出极品装备还要随机,实在是让我有惊无喜。
于是我头皮一炸,嗓子一噎,见鬼似的惊悚十足:“啊?!”
他挑眉:“干嘛装出一副很意外的样子?”
“谁……谁装了?你……你又没说过。”
“可是我做了呀!”
我面红耳赤梗着脖子,强自理直气壮:“也许……你只是想要表达姐弟情深呢?”
他像看神经病一样的看着我:“你是变态吗?哪家弟弟跟姐姐又搂又抱又亲嘴的?”
“……怎么同一个道理被你一说,就那么猥琐呢……”
“成!既然不说清楚你就跟我装糊涂,那我就索性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沈佑以食指轻轻触了一下我的眉心,而后沿鼻梁下移,至鼻尖稍顿,继续滑到上唇,徐徐将唇廓描摹,同时在其淡色嘴角噙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我对你的感觉中,确有亲情存在,但更多的是爱情,所以我对你的喜欢,是男人对女人的,是想要长久生活在一起,以社会形态中最基本的组成元素,也就是家庭的方式。期间通过肉体的结合,履行双方各自的义务,繁殖并养育下一代。通俗点来讲就是……”他眸中丝丝缕缕的红,汇聚成眼角氤氤氲氲的粉:“阔阔,我想和你睡觉。”
我:“……”
沈佑歪了歪头,笑容忽地自唇边溢出,转瞬扩散至眼角眉梢:“这总不是姐弟之间表达情感的方式了吧?还需要我再对此做进一步的阐述吗?如果理论不够全面,我还可以辅助以实践。”
“不不不……”我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一样向后跳开:“我懂你的意思了!”
他不依不饶地逼近:“真的?”
“真的真的真真儿的比真的还真!”我再退,绊倒,一跤跌坐在床:“你是想跟我在一张床上醒来,然后一起看日出!”
他大笑:“哟,看不出小妞你还挺文艺的嘛!不过需要补充一个必要条件,被中乾坤,无牵无挂。”
我:“……”
男为乾女为坤,赤条条来去无牵挂。文艺果然永远敌不过二逼啊……
“好了,我先小睡片刻,你去做饭吧!”沈佑伸着懒腰爬上床:“好几天都没正经吃过东西了。”
我愣愣地看着他钻进被窝:“这事儿就算……完啦?”
“完了。”
在男女恋爱关系的确定这一重要问题上,作为女方的个人意愿竟被如此无视得如此特地,让我十分郁卒。
独自呆坐片刻,只觉索然无趣。起身欲走,已面朝内做熟睡状的沈佑忽地出声:“我只是表明自己的心意,你现在不用忙着做回答,况且,你暂时也不可能有明确的答案。阔阔,咱们一起等。”
曾经以为,‘我等你’,已是最让人感动的海誓山盟。
却原来,竟抵不过这简简单单的一句。
无论什么局面,无论需要多久,这个过程,我和你共同经历。这个结果,我和你携手揭晓。咱们,一起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