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唯泽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从他诞生的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自己诞生于世的目的和意义到底是什么。
就像之前塔米尔所说的一样，成为棋子、成为楚唯怜的踏脚石对他来说是无法选择的宿命，他就是为了让楚唯怜最终成为游戏的胜利者而诞生的。而即便是这样的宿命，他也没有迷茫、没有怀疑过地一直走到了现在。
楚唯怜是他的主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而楚唯怜成为了最终的胜利者、其实也意味着他也是最终的胜利者。区别只是他能不能亲眼见证到胜利的时刻而已。
因为这样几乎是与生俱来的信念，他从未因为自己所做的任何事感到过愧疚……他知道这都是为了帮助楚唯怜成为胜者所必须做的。而且从某种层面上来说，楚唯怜之所以现在看起来像是“缺少”了一部分的样子，也是因为自己的诞生。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应该的……也是必须的。
博弈不停地告诉他让洛云飞变成墨羽不仅仅是楚唯怜的命令、也是黛丝和曾经的墨羽都亲口提到过的、不能改变的命运。无论命运的轨迹如何变更，这一个点都是必须经历的……自己只是依照他们的指示去做而已。
可是就是会感到愧疚，在听到叶曼婷说现在这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就是会感到愧疚。
“我一直都不知道阿飞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为什么会变成那样，还有他对你莫名的敌意……”说到这里，叶曼婷竟然呛着泪笑了起来，“那个时候，他还给我发过一些关于你的谣言，说你的私生活非常混乱……之类的。”
楚唯泽苦笑了一下：“是吗……”
叶曼婷并没有觉得楚唯泽的反应很奇怪，转过头望着遥远的月光继续说道：“阿飞走了以后，我经常一个人来这里……回想以前的日子、我们在一起的时候的事情。”
“阿飞他真的是个非常耀眼的人，无论什么时候都是那么受人瞩目……我也是，很长的一段时间，我的眼里也只能看到他。”
“……”楚唯泽沉默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里，居然让他有一种扭头一个人回去的冲动。
“他消失了以后，我也觉得……好像失去了什么，世界没有以前那么耀眼了。”叶曼婷迎着海风微微地闭上眼睛，“也是为了忘记他，我才会缠着父亲要一起去日本、去参加百鬼夜行。”
“……叶小姐不是累了吗？”楚唯泽不想再听下去了，他不管叶曼婷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看法——不是说不在乎，只是现在、比起知道叶曼婷对自己的想法，他内心里更渴望从现在、叶曼婷回忆洛云飞并且倾诉对洛云飞的感情的环境里脱离出去，“我送你回家。”
叶曼婷重新张开眼睛，看向了楚唯泽，并且缓缓地向他走了过来，楚唯泽也随之转过身去、准备送她回家。
“说真的，在那之前，我确实……从来没有正眼看过你。”
楚唯泽猛地刹住了脚步，一种难言的感觉在他心头蔓延。虽然说起来……确实，在那之前，不仅仅是叶曼婷从来没有正视过自己，就连自己、也从来没有把叶曼婷放在欣赏过。
在上海部的时候靠近她、保护她或者是故意装作没用的样子让她照顾，都是为了刺激洛云飞变装成的东方逸而已。他真正开始面对她、也完全是从百鬼夜行的时候开始的。
“你……不像阿飞那样是个耀眼的人。”叶曼婷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后面追上了他，轻轻地捏住了他的衣角，低着头安静地说道，“你很单薄……单薄得像是一张纸，随时都会随风飞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楚唯泽想要开口，却发现自己的上下颚不受控制一般、完全没办法张开嘴发出声音，“我……”
“我知道你很强、你并不脆弱，也不会就那样随风消逝。”叶曼婷轻轻地牵着楚唯泽的衣角，一点点拉近两个人的距离，然后缓缓地……将自己的额头靠在了楚唯泽的后背上，“可不知为何，却总是觉得你单薄得好像下一秒就会消失。”
楚唯泽的身体一动不动地杵在原地，一动不动、也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我……我想抓住你，让你不要就那样、在风里消失。”叶曼婷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双臂、环住了楚唯泽的身体，“想真实地、看着你真实地在自己的面前，而不是虚幻得仿佛一阵薄雾。”
叶曼婷的手臂一点点地收紧，紧紧地、紧紧地环抱住楚唯泽：“我想……我想要抓住你，就像现在这样，让你就这么在我的面前——不是幻影、也没有距离，就这样真实可以触碰地在我的面前。”
“我……我……”
这大概是自从楚唯泽诞生以来，没有任何物理上的原因地、让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想要颤抖。
“我可以吗？”
“你……你、你……”楚唯泽从没觉得哪句话会像现在这样说得这么艰难，明明知道不是自己应该说出口的话、却又有一种反抗的愿望，无论如何都要说出口——如此不堪重负、也一定想要说出口，“你……可以。”
只是这句话用尽了楚唯泽全部的力气和勇气，他没办法、也不敢回过头去看叶曼婷的脸。
叶曼婷的脸轻轻地在楚唯泽的后背上蹭了蹭，她靠着楚唯泽站了一会儿、身上的温度传达到楚唯泽的身上，好像快要把他烧着了。
“美国，你是一定要去的，对吧？”
“呼……”楚唯泽轻轻地仰头，强迫自己恢复状态，开口却发现自己仍旧是刚刚那个不知所措的自己，“嗯，嗯……一定、要去。”
“能提个小要求吗？不准拒绝！”
楚唯泽刚想开口说自己必须要去、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就被叶曼婷拒绝了他的话。
“要回来。”
“平安地回来。你答应了我，我可以抓住你的……所以你绝对不能从我的面前消失。”
“……”楚唯泽仰着头，看着漆黑一片的天空，刚刚心里那几乎要将他撕碎的情感、让他几乎按耐不住想要仰天长啸的感觉已经慢慢地……不、不如说是他已经选择了妥协，不想再抗拒了。
他抬起了头，轻轻地覆在了叶曼婷的手上：“我早就答应过你了……不会逞强。从那个时候开始到以后、都绝对不会逞强。”
“等到你的事情结束以后，联系我。”叶曼婷说着、缓缓地松开了紧抱着楚唯泽的手臂，“不管你还会不会回到上海部，都要联系我。”
“我会的。”楚唯泽顺着叶曼婷的动作轻轻地牵起了她的手，“我也会告诉你……我在哪里、在做什么。”
“……嗯。”叶曼婷突然拉过了楚唯泽的手、顺势扑到了他的怀里，“你答应我了！不能反悔！”
“不会的。”楚唯泽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低头轻吻叶曼婷额头的勇气，只是静静地抱着她、任由她扑在自己的怀里。
“你什么时候出发？”下了车，叶曼婷并没有立刻开口说再见，反而是询问了一下楚唯泽出发去美国的时间，“飞机？哪个机场？”
“还没定好。”坐在车里的楚唯泽摇下车窗恬静地笑着回答道，“等我和姐姐商量好了再告诉你。”
“嗯。”叶曼婷轻轻地应道，“那么……再见了！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不会忘的。”楚唯泽静静地笑着回答道，“晚安，曼婷。”
“……”叶曼婷转过身的动作静止了一下，回过头看着楚唯泽那令人安心的笑，随即放下心来走向了大门，“晚安。”
她站在门口，想等出租车离开之后再上楼，只不过出租车上的人似乎也在等她先上楼之后离开。最终她选择了妥协、乖乖地走进了楼门，这才听到了身后出租车扬长而去的声音。
“呼……”叶曼婷打开门、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后走进了房间，“爸爸？你在家吗？”
“……曼婷，刚刚是谁送你回来的？”叶军从能直接看到楚唯泽乘坐的出租车离开的那个方向的房间里走出来，眉头皱得似乎比往常还要更深一些。
叶曼婷有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她知道现在很晚了，叶军担心自己所以在能看到车子进出的位置等着自己回来也是很正常的，只是这个问题……
“呼……”只是不回答也不行，叶曼婷也不是那种遇到问题就会打哈哈糊弄过去的性格，“是阿泽。”
“曼婷——”果然，听到楚唯泽的名字，叶军的脸瞬间变得苍白、脸色更加难看了起来，“爸爸不是跟你说过很多次，不要和那个家伙走得太近吗？”
“什么那个家伙……爸爸，你说的太过分了。”叶曼婷脱掉鞋子、穿上拖鞋走进房间里一脸的不以为是，“虽然他确实是隐瞒了自己的真实实力、但是也没有对我们做什么啊？他现在也已经离开了上海部了，爸爸你也不用总是这么在意他啊。”
“我不是在意他，我是在意你！”叶军义正言辞地说道，“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我说他危险、并不只是因为他隐藏了实力的事情！”
“你不记得了吗？就是因为他，你在日本的时候不仅受了诅咒差点死掉、还被人绑架了！这些事情追根究底都是因为他！”
“那也不是他的错啊！”叶曼婷现在越来越想不明白为什么以前是洛云飞阻止自己和楚唯泽接触、现在又变成了自己的父亲也在阻止自己和他的接触，“那个时候是因为我冲出去救他才会被诅咒的、跟他完全没关系，而且最后也是他帮我解除了诅咒不是吗？”
“绑架的时候也是，是我一个人跑出去所以才会被人盯上的！最后也是他把我救出来的不是吗？”
“那是因为他的背景太复杂了、所以才会遇到那些事，才会把你也卷进去！”只不过虽说是背景复杂，但叶军也不知道楚唯泽到底有着什么样的背景，“他马上就要离开上海部了，在那之前！我不许你再和他有任何接触！”
“——”叶曼婷突然转过头，一脸倔强地看向了叶军，“不可能！”
“曼婷！在这件事上，我绝对不允许你任性！绝对不行！”
“我没有任性！”叶曼婷同样义正言辞地回绝道，“我们已经确定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