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借细致的用心及良好的记忆力,苏慕终于在上班前重新赶好了专访稿。仔细品读着细腻的文字,终究是露出了明媚的微笑。
她在想等这篇文章发表了,一定要下厨做罗曼爱吃的水煮鱼和姚逢春爱吃的西红柿炒鸡蛋,好好庆祝一下。这世上总有人想让你匍匐在地,如果过关斩将站了起来总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怀着这样的心情踏入办公室的时候,同事们复杂到愤恨的眼神也没能让她心情多出一份沮丧。她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安静的更新着自己的小说,那时的她唇角是微微扬起的,带着山水写意的风情。
徐倩、汪小诗和程海幽并肩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苏慕山明水净的微笑。可此时看在她们眼里却变成了得意洋洋的炫耀。
汪小诗和程海幽对望了一眼,各自按下躁动的心神。徐倩却忍耐不住,她大步流星的走到苏慕身边,在苏慕转头看向她的瞬间朝那张依然带着笑意的小脸重重的甩下一巴掌。
随着‘啪’的一声脆响,整个办公室又开始窃窃私语,她们的眼神十有八九带着了然还有泄愤后的快意。
云里雾里的苏慕没去捂被打得生疼的侧脸,她睁大了山水朦胧的双眼懵懂的望着眼前大动肝火的徐倩。那表情要多无辜就有多无辜。
徐倩冷呲了一声,从挎包里拿出今早的报纸重重的摔到苏慕脸上:“以前就知道你没人品,可没想到你根本就不是人。”
弯腰捡起掉落在地的报纸,被高调张扬的头版头条惊得灵魂出窍。拿着报纸的手不可抑制的颤抖,一半苍白一半红肿的脸瞬间就没了半点血色。
“不是我!”她猛的抬头,看着眼前凶恶得令人害怕的徐倩,被突如其来的消息冲击得大脑短路的她立马恢复了清明,她认真的看着表情凶恶的徐倩,庄重而肯定的重复:“真的不是我。”
徐倩便凶恶的抢过苏慕手里的报纸,再一次摔在苏慕脸上。她原本妩媚的脸此时黑得渗人:“电脑、录音笔在昨天刚坏,今天别的报社就登出了你负责的专访。”她停顿了半晌,看着苏慕愁眉不展却依然清新亮丽的面容恨意更甚:“你可真有心机,以为设了昨天的局就能撇清嫌疑?张舸替你怀疑我的时候你是不是特得意?”
苏慕没再去捡地上的报纸,纤细得一阵风就能刮倒的小蛮腰坚定的挺立。她孤独的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着徐倩气急败坏的从她办公桌里搜出昨晚加班写好的稿,然后变戏法般从自己挎包里拿出她以前写的稿,一字一字的对照下来,几乎完全吻合。
“一字不差!你的资料根本就没丢!”徐倩把稿件再次砸在苏慕身上,忍下再扇她两巴掌的冲动,转身就走。
望着徐倩逐渐消失的背影,苏慕煞白而清冷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丝决绝,在小问题上她可以委曲求全,可这并不代表她软弱可欺:“既然认定了是我,那就报警。相信警察会给出公正的答案。”一边说着,一边就掏出了电话。
程海幽抢步上前握住了苏慕正要拨号的手,表情复杂却坚定的摇了头。“刚丢了专访,难道还要给报社新的新闻?题目就叫:‘新兴时尚杂志社《魅》首刊未发先出内奸?”
苏慕转头望向海幽,自嘲而讥讽的笑:“所以呢?是要我默认还是承认?”
程海幽有些张口结舌,如果是在昨天以前她一定会认定做商业间谍的是苏慕,可现在她不确定了,攀上张舸得到的绝对比出卖一个专访得到的好处多。
这时,一直保持着沉默的汪小诗走了过来。她轻扶了下鼻梁上知性厚重的黑框眼镜,用高深莫测的眼神打量着面前桀骜倔强的苏慕。
这样的眼神像是审判席上审判长无形中施加给罪犯心理压力的方式,让苏慕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她抬头坚韧的回望着汪小诗,以不容侵犯的倨傲姿势。
少时,汪小诗冲苏慕露出个含义不明的微笑,这笑太高深莫测以至于苏慕完全理解不了其中的含义。在她想说点什么的时候,汪小诗颇占先机的开了口,她微笑着亲切的说:“最近你也累了,回家休息几天吧!”
不管是表情还是语气都温和有礼,可苏慕偏偏就察觉出了拒人千里的冷漠。一时间心里像堵了千斤重的巨石,痛并喘不过气。她看着眼前文雅知性的老板,原本死也要据理力争绝不替人背黑锅的决心慢慢崩溃。不是放弃了自己的立场,而是汪小诗的态度令你说什么都会觉得十分多余。
她转过身开始收拾自己的物什,用尽了全力去控制住心间横冲直撞的邪气。在苏慕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去的时候,程海幽果断的拉住了苏慕纤细的手。
“事情没查清楚之前就做这样的决定是不是不太妥当?”那时,程海幽直视着汪小诗的眼睛,简单的疑问句在她强硬的语气中硬生生变成了斩钉截铁的质问。
苏慕原本被冰封的心,一瞬间便开始分崩离析。她不敢相信的盯着程海幽,那水汪汪大眼睛里满溢的感动令程海幽原本不算坚定的心慢慢坚定起来。
她记得昨晚追问程海平苏慕和张舸间感情纠葛的时候,程海平意味深长的那句话:“苏慕并不是复杂的人,要看清她你只需稍稍用心。如果你的心给了你明确的答案,那为什么要让别的东西蒙蔽你的眼睛?”
“我做什么决定了吗?”依然是平淡得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的语气。汪小诗习惯性的推了推并未下滑的镜框,看程海幽的眼神中有令任何人动容的风度。
这时,程海幽举高了拉住苏慕的手。两只交握的手在那个瞬间刺得汪小诗的双眼生疼。虽然是转瞬即逝的疼痛可程海幽的话却令她心间的疼痛悄悄延续,她说:“让她不明不白的离开就是认定了她是商业间谍,这对清白的人来说是莫大的侮辱。如果《魅》是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企业,那我程海幽也没了留下来的理由。”
和汪小诗一样,苏慕被程海幽这番话震撼得灵魂离体。她们都不敢相信一直和苏慕不和的程海幽能为了苏慕说出这样一番话,况且听这话的还是她多年的好友。
感动之余,苏慕轻轻挣开了程海幽拉着她的手,感激中也难掩伤痛的冲她轻笑。她专注的注视着程海幽坚毅的脸,认真的道:“没想到最后能相信我的居然是你,我感谢你,打心底里感谢。”
在程海幽没来得及表达什么想法的时候她便转开了视线,那时的她面容严肃,眼角眉梢的冷厉令她的看起来有别样的坚韧。她就那样认真的看着汪小诗,以不容折辱的语气坚毅的道:“我的确需要这份工作,但我不准备用人品来换。如果一个月后依然没有能证明我出卖专访的证据,那么请为今天的行为正式的、公开的向我道歉。如果一个月后给不了我任何答案,那我就必须通过别的途径得到我该得到的公正。”
“是不是太过极端。。。。。。”汪小诗还想说点什么,苏慕却拎起自己的包大步流星的朝门口走去。那原本纤细得孱弱的背影此时被孤高及坚毅硬生生渲染得有如舞池中昂首的黑天鹅般高贵。
走出公司大门后,苏慕茫然的望着不知将延伸到什么地方的柏油马路发呆。不知道是整个世界遗弃了她还是她遗弃了整个世界,此时的她甚至连自己还活着都觉得无比的虚幻。
带着连她自己也说不清的心情,就那样漫无目的的走着。不知道拐了多少个路口,不知道穿过了多少立交桥。当她眼前不切实际般出现一大片绿油油青菜的时候,她停下了脚步,平静到呆板的脸上露出个虚妄的笑。
在一株株生机盎然的大白菜间,她随意的坐了下来。放下包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时心也如天空一样灰蒙蒙压抑得人透不过气。
得到消息便立马放下工作疯了般在城里寻找的张舸怎样也不会想到看起来如此柔弱的苏慕能徒步从市中心走到郊区。
于是无论多么焦急,哪怕在城市间穿梭无数次之后抓狂到恨不能把方向盘砸碎,他也没能如愿见到那个轻灵干净到令人心颤的身影。
在心烦气躁间,他无意识的选择了一条生疏得陌生的路,茫然又无意识的朝前开,好像顺着这条路到了终点便能理所当然的遇见苏慕。
同样的时间,姚逢春亦是骑着摩托车找遍了所有苏慕可能去的地方。想象着刚直不阿的苏慕经历了如此侮辱后的心情,他的心痛得几乎不能呼吸。
不知闯了多少红灯,不知去了多少地方,不知经历了多少次希望之后重重的绝望。当他终于无力的把车停靠在苏慕家楼下时,整个人已经虚脱到提不起一丝力气。
他抬头望着那扇没有开启的窗,有泪顺着脸颊缓缓流下!尽管许诺过不离不弃,可此时心疲力竭的他实在没有了找下去再陷入绝望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