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选择了牺牲你?”
靖玦摇摇头:“没有,老四最可怜。你知道吗,现在如果说全福德是老四杀的,都会有人相信。”
靖璘点点头,“砰”的一声将空酒杯放到几上,起身来摇摇晃晃地走着,说:“我去找父亲,当面问问他清楚。”
靖玦一把抓住他,“你疯了你,你这么冲动信不信他也会杀了你?”
靖璘直直地看着靖玦,微笑着,声音发狠地说:“杀吧,开个枪让我痛快一下。”
“要死也是我先死,你给我好好呆着!”靖玦很少这么严厉地说过话,这一句说完似是发泄了一番他心中的闷气,一转眼气息又平顺下来,温和地说:“我知道你因为宫静妮心里不痛快,但你不能因为一个女人而毁了你自己的一生,你总得还有你老婆啊。”
靖璘因为靖玦发火也冷静了下来,只是听他说起家里的事情不禁又哼了一声,冷笑着并不言语,甩开靖玦的手,摇摇晃晃地往外走。靖玦有些担心,依旧上来扶住他,却又是被他一甩,“放心,我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命越贱,人越珍惜。”
就这样靖玦还是坚持着将他送上了车,嘱咐好了阿江才又慢慢踱到屋里。空气太静了,有些摄人心魄。一下脚不小心踩到了辉晨的玩具车,拾到手里来擦去上面的浮尘,摸着那被儿子玩得破损的地方,心里一提,忽然开始很想念儿子了。
公园里又到了深秋时节了,江南总比北方迟上那么一阵子,这深秋,说迟却也来了。枫树槭树下火红的叶子一大片一大片棉厚地铺在地上,半空犹自还在飘落着一片一片红得夺目的掌心般的叶子,霜叶红于二月花,那样铺张,那样迷离。这样寥落而清冷的季节,这样狂热地落叶着,是祭奠一切即将秋陈了的万物生灵吧,总要用隆重的仪式来为之祈祷一番。
忽然一片红叶从佳音眼前滑过,带着这年华轻飘飘的梦幻在可闻可感的空气里徐徐落幕,然后没入到脚底灿烂的红艳当中去。佳音俏皮地抬脚去接这又落下的一片红叶,却用脚尖将之移到了一旁的枫叶堆上做了镇山之主,心里也被自己这样子给感化了,开怀地“呵呵”笑起来。一抬头却突然惊住了。
她没想到竟在这公园的极偏僻极少有人光顾之处遇到了韩子沫。他一身黑色西装卓然直立在赤叶红林中,胸前的白花颤动着微弱的柔光,脸上依旧温柔地微笑着,只是那笑容多了几许秋愁的苍凉,看着让人心疼。佳音想要站起身来去迎接他,却不料他三步并作两步赶到跟前来扶住她坐下,自己也在她身旁坐下来。一坐下来首先不忘了上下打量一番佳音这天的行装。不知怎么,她今天倒有兴致,全身从头上的朱纱花到脚上的皮鞋竟是一色的枫叶红色,却也来对了地方,这里树上树下将她红火地包裹起来,她就俨然一个枫林间的尤物一样盛开在本已寥落的季节里。
佳音今天本想着自己一个人在此消遣一番的,不想遇到了他,正赶上他现在丧期未过,她又是这样的着装,不免心里愧疚得紧,心下惭愧,也不好意思和他说话。韩子沫一早看出来佳音的难堪,他也不说什么,只是呵呵地看着佳音笑着,看得佳音心里老早不好意思起来,也把那惭愧难堪的情绪抛开了。
韩子沫收起目光,眼看着前方,说:“今天就只差化个浓艳的妆了,那样的话就愈臻完美了。”
佳音轻轻地笑了:“我才不要呢,饶这样穿着就已经觉着过分了。”
“不过对于你,还是淡妆更适合。”
佳音轻轻敲了下韩子沫,很是真诚地说:“你要是希望我这么穿那我下次专门为你穿一次,陪着你去参加party尽尽兴,只要你不觉得我寒碜。”
韩子沫心里高兴,嘴上却撒娇似的强硬着说:“我倒是担心您不肯屈驾陪我这等俗人去参加什么俗气的聚会呢。”
佳音今天倒不生气,很是温柔地说:“今天不会,今天我专门陪你的。”
韩子沫看着她,还有些不敢相信:“真的?”
“真的,今天你提什么要求都答应你。”
他却一瞬间暗沉下来:“为什么?不要可怜我,我不要你可怜我。”
佳音拽了下他的袖口,“我没有可怜你,不觉得我是在关心你吗?”
韩子沫半晌不说话,复对上佳音的眼睛,有些小心地问说:“那,给我唱个曲吧,好吗?”
一出口还是这个要求,只是这么一说,佳音心里却升起一股酸楚来,这么多次了,她每回都拒绝他,他不过是想听她唱支曲而已,回想自己也真残酷,真不知道前几番他的心里怎样失落呢,而今更有父觞之痛,叫她如何再忍心拒绝他,便笑着说:“只要你不觉得我的声音难听。”
说完凝神思索了一番,开口唱起《西厢记》的《十二红》:“小姐小姐多丰采,君瑞君瑞济川才,一双才貌世无赛,堪爱,爱他们两意和谐。一个半推半就,一个又惊又爱,一个娇羞满面,一个春意满怀,好似襄王神女会阳台,花心摘,柳腰摆。似露滴牡丹开,香恣游蜂采。一个斜欹云鬓也不管堕折宝钗,一个掀翻锦被也不管冻却瘦骸。今宵勾却相思债,竟不管红娘在门儿外待,教我无端春兴倩谁排,只得咬,咬定罗衫耐。犹恐夫人睡觉来,将好事翻成害。将门叩叫秀才,嗳秀才你忙披衣快把门开,低,低声叫小姐,小姐吓,你莫贪余乐惹飞灾,看看月上粉墙来,嗳,莫怪我再三催。”
佳音的声音生就细腻酥糯,说起话来本就很婉转动听,唱起曲来因着气息流畅真如行云流水般,把她娇软的声音轻颤得越发酥美,因为不是科班演员,倒更圆润自然得如散开在满山的野花飘散着最自然醇美的芳香。韩子沫第一次听她唱,又专门是为他而唱,并无第二个人同他分享这优待,越发沉溺到她的声音里,将他这么长时间来听靖瑶清亚谈起的他心里一直放不下的声音整个融化在心里。
一瞬间的失神,韩子沫不经意间向佳音靠近,闻着她天然清新的体香又忍不住靠近到耳边,却猛地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忙的抽身回来,庆幸佳音并没有察觉,瞬间整理好自己的神态,向她笑道:“谢谢。”
“我唱的好听吗?你说真话。”佳音看着韩子沫,神色颇认真。
“我的真话自然是好听,你信不信?”
“你对女人油嘴滑舌惯了,我怎么信你?”佳音看着韩子沫神色像是要暗下去,怕不是自己的话伤到了他,心下抱愧,就又说道:“我听着很开心。要知道以前都给你唱了,我是觉着自己唱的不好,怕让你听了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