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下了头,声音淡淡地冷笑道:“你还真有能耐,这么快就来炫耀了。”
“什么?”佳音不懂她的意思,只是她那绝美的侧脸,那冷笑得声气让她心里叹出无尽的悲凉来,却还是强忍着难过轻笑着说:“不是,我有什么可炫耀的?我是来向宫小姐报喜的,我和吕靖璘夫妻情分已尽,却因为我还有利用价值,所以他迟迟不肯离婚。”
她接着说:“只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我不想自己变得太过悲哀,所以请宫小姐帮帮忙,你是聪明人,自有办法让他立下判决。其实也算是成全你们,又何乐而不为?”
是的,何乐而不为。她是万人难以企及的国色天香,有人万人敬仰的高贵典雅,那墙壁上的素描更彰显着她不为人知的蕙质兰心。难怪他会那样喜欢她,幸亏今日有此一面,她才真真正正知道,有一种美是月里嫦娥,有一种魅力是绰有余妍,而她,根本不敢奢望。所以,她的心在见到她的那一刻就彻底死了,也才发现以前似乎还存有一分期望的,现在也彻底湮灭了。
她的话让静妮的眼眸流转了一下,脑海里有思绪飘过,但瞬即就恢复平常,依旧淡淡地问着:“你怎么就知道自己还有利用价值?又有何利用价值?”
“宫小姐不用再嘲弄我了,我的家世谁又不知?”说着,佳音低下头去,“其实我是不想连艾家都回不去了,”
“我不是他什么人,劝不了他。”
佳音捏紧了拳头,高声说:“他爱你,他想娶你为妻。连我都看出来了,你也不用再演戏了。”
“谁演戏了?”她生气了,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片刻,眸色柔和了些,问道:“你怎么知道他想娶我为妻?”
“大家都知道。”
她一记冷笑,“是么?”
佳音的话还未出声,就被“哐”的开门声给淹没了,来人是他,他来了。她二人皆是惊诧地看着他。佳音才想起来方才乱了心神,一时就忘了锁门。
他看了静妮一眼,就直奔佳音处,愤愤地看着她,问到她脸上:“谁让你来了?”
她也直直地看着他,回敬道:“我来成全你们不好吗?”
“不用你来成全。走!”说毕,他拉着佳音就往外走,手劲那样大,佳音怎样挣扎都是徒劳。
而她,在身后用尽浑身力气喊道:“吕靖璘!”
他停住脚步,目光艰难地游移着,“以后再说吧。”
她点点头,笑了,眼里都是绝望,声音都飘忽了:“好。”
他狠一狠心,拉着佳音出来了。一路到饭店门外,将她的手奋力甩开,“你是要怎样?谁让你来这里了?”
佳音忽然就来了勇气,看着他说:“来看看你的情人。”
他的手没有了理智的控制,真想扇到她的脸上,却只能紧紧捏着她的胳臂,恨不得揉碎了。
“我告诉你,结婚不易,离婚更难。想当初我是费了怎样的心血和你结的婚,绝不会这样轻易让它付之东流。”
街市上弥漫着一个传闻,虽然浅淡得连用道听途说这样来描述都牵强得很,但是再由歌女和曲而唱,遥遥地竟追溯到了春秋时代,颇有几分对宣姜际遇的感慨:新台有泚,河水弥弥。燕婉之求,蘧篨不鲜。
新台有洒,河水浼浼。燕婉之求,蘧篨不殄。
鱼网之设,鸿则离之。燕婉之求,得此戚施。
阿江从一个剧院出来再到另一个戏院,盈耳不绝的都是这种声音。靖璘虽然不曾去亲身听闻,单从阿江那里听说小报上看来就已气愤不已。大街上人来人往,衣饰光鲜,或是衣衫褴褛,不时有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有几人在谈论此事,又有几人在描红染绿地大肆渲染着,又会有怎样的淫词秽语,他不敢想象。
就连靖瑫都听不下去了,和靖璘好不容易见了面,也无不担心地说:“父亲哪里去了?风声越来越大他老人家也不来收拾一下场面,就这样任其发展,他的心可真大。”
“四弟,你也相信不是真的是不是?”
靖瑫投来肯定的眼神,只是靖璘看来犹有几分让他难安的漂移,又着重嘱咐他:“你晓以利害,让那些戏院别再唱了。”
这样说是因为靖瑫现在算是商会的二当家,他的话要比自己的有分量得多,而给靖瑫说出来其实他心里非常不好受,可是出乎意料的是靖瑫似乎没觉得这话对他有多受用,算是默认。但随即就移开了话题,面有难色:“三哥,如果以后……”似是说不下去了,犹豫了半分,摇摇头,又说:“不,以后不管怎么样,咱们还是兄弟。是吧,三哥?”
靖璘不明所以,只能苦笑了,“别说傻话,有什么事情你就说吧,虽然我现在无权无职,能帮的我当然还是尽力帮你。”
靖瑫当即回道:“没有。”那边有人来报帐了,他忙地起身说:“三哥我先走了,最近事情真的很多,搞得我焦头烂额的。”
靖璘也无心在此逗留了,向他告辞,临走,靖瑫又拉着他说了句:“真怀念你在商会的日子,你快回来吧,回来就好了。”
回不回来有什么要紧,关键是现在他的心情更加烦躁了,也无处去排解,坐在咖啡厅里喝闷酒,酒不醉人人自醉呢,他竟然千杯不醉,什么时候酒量这么惊人了?
夜晚时分,华灯初上,璀璨夺目,淹没了天边似有还无的半圆月。咖啡厅里灯光亦是刺眼的明亮,让他目眩神迷了很久。可是这种沉醉还没徜徉多久,他就噩梦般的惊醒了,阿江带来一个骇人的消息,他一个激灵,抬脚就往外赶。
他有钥匙,将门一开,就被一团黑紫色罩住了。屋里是她独有的香气,自然清淡而迷人,可是现在他竟对这气味产生了恐惧,连开灯的手都有些哆嗦了。
屋子亮了,紫气蔚然,衣架上挂着一把紫色阳伞,她习惯于一进门就将伞挂起来,想来是出去过了。再往屋子里一望,一切静悄悄,而她在床上安然地躺着。他算是心安了,却又气不过,只是站在那里。
她依旧穿着那件白云纱旗袍,一朵云团般在紫色床上散漫地躺着,看到他来了,却没有起来,只是淡淡地笑了:“你来了,我以为你不会来呢。”
他以为她怎么了,为了她发疯了似的着急,可是她就躺在床上,一脸的懒散,还微微带着笑,那样子,真是胜利后的欲笑不笑。他也没气力再理会了,只是疲倦地说:“你没事吧?阿江说你声音不对劲。”
她的脸白皙得像一朵纯洁的白莲花,有气无力地说:“我好得很。”
“阿静。”
“你叫我阿静,我还以为你忘了呢。”她苦笑着说,说完闭上眼。许久的静默后,忽然睁开眼,坐起身来,看着他说:“我再问你一遍,我说的话你到底信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