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刻在我的心里,脑海里,浮浮沉沉。
挥之不去。
很多时候,人和人之间,最不缺的是解释,最缺的也是解释。
曲禾一直跟在身后,好像深怕我会被人拐走似的,我停下脚步回头看他,严肃而认真地说:“不要让我怀疑你,因为,目前为止,我还很想继续相信你。”
早春的午后傍晚是让人犯困的,明净长空,红云拥堵在天边,夕阳残留的光线仍晃得有些刺眼。
还能感受到几丝风吹过耳际的舒凉,一如这个人温润清醇的嗓音:“甄小竹,”他笑着,眼角微微吊起,泄露出几分妖娆几分缱绻,“你的敏感真是该死的可怕。”
和他对视一眼,我兀地长舒一口气,没心没肺地嘻嘻一笑:“这叫做深沉,只有像我这样知性又高雅的姑娘才会这般深沉有内涵。”
他没再说话,只是往前走了几步,头也没回:“我送你回家。”
我愣了愣,不是滋味地快步追上去,心下却暗暗下决定,等到将傅天辰拐进碗里来,这个人,我一定要离他越远越好。
这条街是以小吃闻名的,一路走过去,油炸的肉串、香干、土豆片、鱿鱼、香肠在锅里滋滋作响,棉花糖像是天边的云朵从机器里慢慢吐出成型,街边摆着的馄饨、炸酱面等摊子,正发出诱人的香味……
吞吞口水,正准备唤住曲禾,他却已经突然大阔步地向我走来,低声说:“左前方九点钟位置,你的新任务。”
我顺着他说的方向看去,那是一处摆在巷口的米粉店,看起来生意很好,曲禾指的是那对正在相互喂食的腻歪男女。
有点无辜地看着他,我问:“曲禾大人,我们这样子会不会遭天打雷劈?”
他默了一默,很严肃地点头:“会。”
走到那对情侣面前时,我相信自己一定将表情调得非常到位,以至于那个女生一下子就做出一副戒备森严的架势。
我没多看她,只是含情脉脉地看向那个瘦不拉几的小哥,凄惨一笑:“我知道,我在你心中一直都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存在,只是……我们的孩子才刚刚满三个月啊,你怎么忍心……让我们孤儿寡母这样留宿街头,而你这个堂堂大男人却和……”我说不下去了,眼泪在眼眶里盈盈生动,却仍是轻叹着气,终于将目光投向拿着调羹神色震惊的姑娘,“我……祝你们幸福。”
然后转身,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碗米粉。
身后沉寂两秒,不出意外地传来一声哭号:“你这个王八蛋!”
“你……你听我解释……”
“你居然还结巴!你!我们玩完了!”掀桌声砸碗声以及老板的劝架声,此起彼伏。
此时路边的街灯也亮了起来,天边有几颗早起的星子在隐隐闪烁,人来车往,嘈杂乱耳。
我抬眼看见曲禾站在人群中,修长的身形,眉眼温润,眼角却有几分邪气妖娆,薄唇轻轻一弯便是一个好看的笑弧。见我顺利完成任务,他冲我招招手,像是在唤回一只流浪的小狗。
心,一下子就沉静了。
我一直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唯独不知道这么做是否可以取得预想的结果罢了。
和曲禾边走边看准情侣车下手,间或吃点小吃解解馋,时间竟然也是忽晃而逝,等到终于被陈曦催命连环CALL提醒,我才想起老爹快要到家了,所以赶紧和他分道扬镳,招了辆车就火急火燎地往回赶!
远远地便看见甄家堡一如既往格外骚包夺目的朱红色大铁门,正俏生生地立在明亮的路灯下,虽然很不想苟同老爹那诡异的审美,但是今天一整天这样奔波忙活下来,在看到这扇看了十几年的门时,心里却很温暖。
车子不敢太靠近,便让司机在一处围墙边停下,付了钱,低头看了看手机,发现还来得及,就干脆踱着步,背着手慢悠悠地往家里走去。
没走几步,突然从墙壁上方传来刺耳的警铃声!吓得不知从哪儿来这里找夜宵的一只黑猫倏地竖起全身的毛发,刷地从我前面奔了过去!
见鬼!之前曲禾那厮进来的时候怎么不见响得那么欢脱?!
我瞪大双眼怨念地看着那只猫跑得不见踪影,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这个警报器都坏了这么些天了!你们都是****长大的啊!怎么还不修好!”
嘴角跟着淡定地抽了抽,陈曦啊,甄家堡上下一直都是同吃一个厨房出来的饭菜好吧……
陈曦看来还想继续训斥,为了防止他再次说出牵连甚广的人身侮辱,我急忙热情地振臂高呼:“曦爷晚上好啊!”
他这才看见我,拿眼神横了我一眼,又冲着身边的几人低语了几句,大步走来在我面前停下,垂下眼来,语气不善地冷哼:“舍得回来了?”
我立即端出一张虚心接受教导的笑脸,他皱皱眉,无力地软下姿态来,却说出一道晴天霹雳:“老爷今晚提前回来了。”
走在阔长的大道上,可以清晰地看见大厅里灯火通明,那庞大而华丽的装饰下,我看着自己的影子投在台阶上,渐渐缩短,终于还是在最后一个台阶停了下来。
走在前面的陈曦注意到我没有跟上去,也停下来转身看我:“怎么了?”
“陈曦,”我半抬着头,眼神却越过他,看向虚掩的内门,“我是不是很任性?”
老爹很忙,忙到这么些年来,我极少在一个月内可以见到他一面,却在最近一直因为我的事情而逗留在堡内,我果然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孩子,或者说,从被抛弃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我不会是一个正常成长的孩子。
“你不是任性,”头顶被人轻柔地抚摸着,陈曦向来分贝不低的公鸭嗓第一次发出这么温柔的声音来:“你是傻。”
然而,事情似乎有些走位了……
端茶,端的是上好的明前龙井茶,揉肩,使的是最佳的按摩力度,点烟,点的是最霸气的进口旱烟……
可是老爹还是在我谄媚的奉迎下,硬生生地下了死命令:“没得商量,明天,去相亲。”
我僵直在沙发边,迎着陈曦戏谑的眼神,瞬间无语凝咽。
拖着累惨了的身子将还想火上浇油的陈曦锁在门外,我扑倒在床上给曲禾打电话。
这种麻烦缠身的时候,自然最需要军师的鼎力相助,奇怪的是,他的手机却一直处于未接听状态,嘟嘟的提示听得有些烦人,等到终于没耐心准备挂断的时候,居然传来吧嗒一声,一个柔和的女声响起:“你好。”
这个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