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这么一提醒,我才记起是怎么来的这个书展会,再看看时间也差不多该回去了,就对傅天辰点点头:“我们还有事情先走了,你们继续。”
在心里鄙视了自己一下,又不好意思地朝他笑笑:“傅天辰啊,你现在身上有没有钱?”毕竟还欠着人家店长五十块钱,这次的事情也没有好好做,明显的那几个评审对店长的店子并不满意了,能还的钱就先还了吧。
“不用太多,五十块就好。”傅天辰眯起的双眼里有让我贪恋的暖意,我一时有些结巴了,“咳咳……要是……要是没有就……”
“拿去吧。”一只手伸到我面前,掌心放着一个钱包,这个钱包的绣工真的很差劲,上面七七八八地绣着几朵白云,不仔细看,也还真看不出是白云,之所以会认出来,是因为……这钱包还是我缝的……
当初看班里的女生们都沉迷十字绣,那种东西相当考验人的体力和耐力,我努力地看了无数遍教程后,才终于敢拿起针线进行实践,在经历了惨无人道的被针扎的过程之后,终于于两个月后,含泪缝出了两个卖相相当凶残的钱包,上面的图案,一个是竹子,一个便是白云。
将白云的那个送给傅天辰时,还是一个天气不错的日子,午间休息,他靠在沙发上假寐,我偷偷踮起脚尖走过去,蹲下身,悄悄地把钱包塞进他的怀里,却在收回手时,一抬眼就撞上他清明的双眼。
“什么事?”他看着我,面容沉静,阳光透过窗帘洒进来,将他半幅身体都衬出一层光华来。
我不自在地吞了几口口水,没什么出息地舌头打结:“傅天……傅天辰……生、生日快乐……”
没错,这个钱包就是我送给傅天辰的十八岁生日礼物。是第一次送的礼物,也是迄今为止的唯一一次……
因为那之后,十八岁的他,在我十五岁的生日宴上不辞而别,随后便漂洋过海,去了M国深造……
车子开在返程的路上,速度很平稳,太阳已经完全没入山下,街边的路灯次第亮起,天边有几颗早起的星子,隐隐约约,像是一些心事,明明恍惚可见,又一瞬闪躲开去。
耳边还能清晰地忆起傅天辰的话来:“有些事情,是我当初想得偏差了,可能一时半会不会立刻就理顺心思,但我会试着,慢慢接受你的靠近。”
他说得很认真,神情是一如往昔的淡沉,好像是以前无数次的课上,拿着课本低声讲读的情景,身边人声鼎沸,嘈杂乱糟,却好像只有他一个人,站立在我面前,一字一句地告诉我:“甄小竹,我们试着,好好相处吧。”
闭上眼,思绪蔓延开去,轻笑也攀上唇角。
我不傻,傅天辰是商人,无利不图,我的身上,一定是突然有了什么叫他在意的价值了吧。
至于是什么,他不说,曲禾也不言明,我也陪着装傻就好。
“在想他?”曲禾坐在一旁问,语声平平,没听出任何情绪,但就是莫名地叫我心头一悸,下意识地偏头看着他,却只能看见他漂亮的脸部轮廓掩在半明半暗的光线下,带着陌生的气息。
“甄小竹,以后,能不能不要太恨我?”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只是漫不经心地停留在前方,好像只是一个无关痛痒的玩笑,我却奇异地听出几分酸涩苦楚来……
蓦然一震,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可怕些?
……
只是,除开这些,很快就有一件并不可爱的事情发生了。
“诅咒?”原本是被兴师问罪的对象,现在却突然成了一个有苦衷的深情男子,我有些诧异地看向曲禾,后者略皱了皱眉,没什么表情地问:“是阿萨克家族的诅咒么?”
“什么克?”我努力搜索了一下记忆库,确定没有这一概念,干脆不耻下问。
男子痛苦地抱着头,低低的嗓音从胸腔传来,带着难以言喻的悲伤:“我也不知道……之前一直很正常的……直到,突然有一天,我开始不由自主地会讲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我就……我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言行……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些什么……我……”
我抽着嘴角问:“难道这不是精神分裂么?”
“不是!不一样的!”男子低吼着打断我,“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你能想象明明是想给她一个安慰,却总是出口伤害她的那种近乎可怕的无奈吗?!她是我这辈子最爱的女人啊!我怎么会伤害她……我怎么舍得去伤害她……”
他变得有些癫狂,眼神炙热地死瞪着我,好像要生生将我这个不理解他的人活活撕碎!
“咳咳,您淡定,我听,我好好听,您继续说……嘿嘿……”
暗中忍不住白了曲禾一眼,都是他,非要叫我直接找这个男人对峙,现在貌似摊上大事儿了……
什么诅咒不诅咒的……一听就有些惊悚,像我这样贤惠又安分的姑娘,坚决不参与任何暴力和灵异事件!
曲禾却淡淡地接话:“阿萨克家族是14世纪传到欧洲的黑死病盛行期间,被当权的骑士驱赶而再度逃窜到东方来的一小支队伍,逃亡过程中,不断利用牲畜活人做实验,以研究能延续生命的药剂,最后保留了三十五人,定居在南国东南部,从此繁衍后代。”
“由于做足了伤天害理的事情,受到了当时的一个祭祀团体设下的诅咒,今后阿萨克家族的世代族人中,男子每到25岁上下,就会患上无法自由控制自己言行的怪症。”
“难道……不就是家族遗传的精神病史么?”我低头挖了勺冰淇淋,咬着勺子小声嘀咕,“干嘛要加上这么诡异的传说……听上去真心怪吓人的。”
曲禾轻轻一笑,伸手拍拍我的脸,拇指细致地拭去我嘴角的奶油,说出的话却更加叫人觉得惆怅万分:“可是,这真的是当今科学都无法解释的奇异诅咒。”
男子在对面怔怔地看着我们,神情呆滞,仿佛陷入了独属于自己的沉思,我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也没引起他的注意来,不觉叹气:“这么一说,他们两个倒也挺可怜的啊。”
世间虽然有很多叫人看不顺眼的不公平事情,却也有不少无可奈何的事情。
一个人如果连自己的身心都无法控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不断伤害自己所爱着的人,那样的心情一定常人很难理解和体会。
“没有办法解决么?”我放下勺子,偏头看着曲禾问,心想着,既然主动答应那个女人要帮她,也确定了这个男人并不是想象中的负心汉,总归是要一路送佛送到西吧。
虽然,突然觉得自己最近是越来越善良了。
“有。”曲禾说着双手合在一起,伸到男子面前微一击掌——“啪——”轻轻的一声脆响,男子原本就不大清醒的神情更是变得迷茫。
“你家里有多少人发生这样的状况?”曲禾温声问,我这才发现,他刚才是对这个男子做了催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