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半江红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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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李代桃僵

大堂内,很静。

柴紫嫣看着来回踱着的夏管仲,眉头深锁,似乎在做着什么艰难的决定。

“娘亲……”夏琉璃直接扑到母亲怀里大哭起来。

奇了怪了,柴紫嫣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这王爷娶妻本是喜事一桩,怎么此刻不仅没有任何的喜悦,更像是在哭丧啊?

傍晚。

若大的餐桌上美味佳肴尽在,夏管仲长长叹了口气,心疼地看着年纪尚轻的女儿。他接管盛夏山庄也有好些年了,各地各路人也算认识不少,朝中官员自然也有不少想来与他为谋,分一杯羹的,但都被他一一回绝了,这不仅仅是因为庄训。在这不算太平的年代,他只想照顾好妻儿,平淡一生。

可……偏偏还是摊上了这么一件事,琉璃才十四岁,他夏管仲一不是皇室中人,二不是官道中人,这琉璃过去了,还不知会有怎样一个下场呢,怎能叫他心安?

“爹爹……”夏琉璃哭了整个下午,现在眼睛还是红红的,语气里还透着一丝哽咽。

“爹爹,你可知二王爷的为人?他年仅二十三,已娶房九位,花街柳巷里哪处没他的身影?虽说是纳妾,可传言他那些妃嫔都安居在暖春阁中。”夏琉璃满是委屈。

柴紫嫣则愕然,手里夹着块扣肉僵在半空,硬是放不进半张的嘴里。才二十三岁?就娶了九个老婆,厉害,没得说。

自古男儿就三妻四妾,一夫多妻自然就见怪不怪了,可娶这么多,他二王爷用得完吗?简直就是霸着茅坑不拉屎,浪费资源。

“爹爹可知那暖春阁尽是……尽是……”夏琉璃终于没忍住又哭了起来

唉——他怎么会不知道女儿的担忧,他虽不是朝廷中人,可也曾听过往的商客提过。二王爷好美色,设暖春阁,以供朝中大臣议事之所,虽说议事,不过是风花雪月的地方罢了,市面都流传着这样一句话,“万般尤物暖春阁,美人裙下多好梦”。

可他一介平民,又如何低档得了这王爷的命令?

柴紫嫣放下碗筷起身,品尝美食本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可现在桌上尽是一些哭丧的脸,弄得她一点食欲都没有,既然如此,那就让她上吧,反正也是个死过的人。

“下个月初,盛夏山庄庄主女儿夏黎殇出嫁,应当宴请各路亲朋好友一起尽兴,这样才能对得起二王爷的脸,爹娘你们说是吧。”柴紫嫣抿唇一笑。

“殇儿……”夏管仲语塞,脸上稍有喜悦但很快就暗沉下去,“殇儿,事关终身大事,这玩笑可开不得。”

“是啊殇儿,你爹娘临终前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你能像个平凡人一样平安一生,王爷府可是个是非之地,放眼局下,那地更不可去。”夏夫人也是心疼,这手心手背都是肉啊,她抬眼看着夏管仲,欲言又止。

“莫不说那个是非之地,如若王爷发现你代琉璃出嫁,恐怕这整个盛夏山庄将无一幸免。”他不能拿女儿一个人的幸福来博整个盛夏山庄,这一把他赌不起。

“姨父,姨娘,你们视殇儿如己出,对殇儿呵护备至,殇儿无以为报,现盛夏山庄有难,殇儿也想出一己之力,琉璃妹妹年纪尚轻,心机又单纯,此番若是过了王爷府,又排在第十房,还不知要受些什么待遇,您二老忍心?”

“可是……”

“姨父尽可放心,世外人都知道,这盛夏山庄的小姐有两位,殇儿本就是盛夏山庄的大小姐,王爷要娶的是庄主的千金,可没指名道姓说一定要琉璃过门,也就算不上替代了,黎殇自此舍莫取夏,就此拜见爹爹和娘亲,还望爹娘成全”,柴紫嫣跪地就是一拜,连她自己都有些吃惊,自己竟然能把这番文绉绉的话语说得这么溜。

这声爹娘叫得夏管仲和夫人心里酸溜溜的。如今的殇儿已经不再是那个越发安静的小女孩了,从她醒来后他就发现,她身上多了一股成熟稳重的味道,似乎超越了这个年纪一般。

“殇儿你可想清楚了?”夏管仲最后争取着她的意见。

夏夫人和琉璃将她扶起。

“请爹娘放心,殇儿心意已决,定不悔。”

柴紫嫣心里暗笑,她要会会这个二王爷,看看他到底长了个什么混蛋样。从今儿起,柴紫嫣死了,其实她早死了,这回不过死得更彻底点,这个世界从此有的就只剩夏黎殇了。

又一深夜,夜深人静,离婚嫁仅剩十天时间。

要做王爷的女人,自然是要做点功课了。夏黎殇拿过史卷温习着,回想起前两****去问她现在的爹爹借书时,夏管仲那个惊讶的表情,以及那句,“殇儿,你要温书,可识字?”夏黎殇不得不摇头,在这个男尊女卑的社会,女子无才便是德啊。

她轻叹,继续翻着史卷。

“小姐,夜已深,先歇息吧”,青戈打着哈欠给夏黎殇端过一杯菊花茶,又拨弄了一下灯芯,让房内更亮些。

“你先下去睡吧,不用理我,我一会就睡。”

青戈退出了房间,她的小脑袋瓜怎么也想不明白,自上回小姐醒来后,刺绣不做了,琴不练了,尽做些男子才做的事,这小姐是什么时候识字的,女子不是不学字的吗?

盛夏山庄南墙苑一处。

“老爷,王爷此举,莫非……”

“唉,这老夫也不好说啊,盛夏山庄自老夫接手以来,对朝廷是能避就避,不能避也避了,老夫也猜不透王爷此举是何意。”

“那宫主可知晓?”

“不知,眼下虽看似太平盛世,可帝皇的狼子野心又怎肯稳坐钓鱼台?怕是山雨欲来。”

“可要多派些人暗中保护?”

“不用,现在我们还不清楚对方是个怎样的情况,冒然出手,怕是会对我们不利,况且宫主对此一无所知,现在能做的也只有静观其变了。不过,你还是要多多留意才行,绝不能让殇儿出任何意外。”

“是,那属下先行告退了。”

身旁黑影一闪,留下只身孤影的夏管仲,他望着那一轮明月正被乌云慢慢的笼罩着,心也跟着沉了起来。

凌晨,天未亮。

夏黎殇合上书本,起身扭了扭僵硬的腰肢,大概归纳了一下史记近况。

八年前,先帝驾崩,留下墨煜城,墨懿轩,墨苑博三位皇子和长公主墨雯。依先帝遗诏,当时年已二十七的大皇子墨煜城接管国家,登位称帝。

此后三年,战乱卷入了永无休止的状态。皇帝曾多次命二皇子墨懿轩带兵行军打仗,但得到的回应皆是劝其停止战争,帝怒,将二皇子迁出皇城,收回兵符,封其王爷,居于西南府。由于三皇子尚年幼,仅四岁,皇帝便让其留在宫中,也算是应了先帝的遗愿。

战乱三年,国库早已掏空,人力物力都已达到了极限,又逢天灾连连,百姓民不聊生,已有弃国外逃者,皇帝不得不选择休养生息,息兵求和,作为求和条件,帝将年仅十三岁的长公主墨雯远嫁他国。

原来还有比她命苦的,十三岁就孤零零的远嫁,作为求和条件,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下生活,这其中的心酸……夏黎殇想到这,心也跟着莫名的惆怅起来。她的命运又会如何?在她的世界,她身世悲苦,即使做得再出色,再精彩,可终究没能与沈柏林携手,现在她虽是大户人家小姐,不用再看别人脸色办事,不用再为吃穿忧愁,似乎也觉得命不由己。

“夏黎殇啊夏黎殇……”夏黎殇双手托腮,望着还没落下天一方的皎洁月儿,想起了那句“淮水东边旧时月,夜深还过女墙来”,也只有你才算是一成不变,永远都以高姿态观赏着这人世间的一切庸俗。

农历九月,正值丰收好时节。

盛夏山庄内高朋满座,尽是一片热闹景象,夏夫人和琉璃正在为夏黎殇换衣梳洗。

“殇儿姐姐”,琉璃为她系好腰带,佩挂好香囊,看着这一身红衣,她又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怎么啦?难道殇儿姐姐今天不漂亮吗?”夏黎殇温柔地抚摸着她的秀发,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珠,以前只有沈柏林会为她落泪,现在还有她们,这一趟,值了。

“我家殇儿何止一个好看了得,如此倾城的容貌,怕是连这花儿都要无地自容了,今儿就更加了。”夏夫人脸上挂着笑,眼里带着泪,她的殇儿长大了,都要出嫁了。

曾经奶奶也是这么说的,“我家嫣儿长的真好看,好看得花儿都不好意思绽放了”。

她收拾着将要泛酸的心情,认真地照着镜子,看得都有些出神了,长的真美,这一身红衣更是衬得她肌肤雪白,明眸皓齿,她忽然觉得自己应该是从蓬莱山来的,本应是个仙子,却装进了俗人的套子。

“吉时已到,请十阁主上轿。”

庄外一阵催促,鞭炮锣鼓已响连天。

夏夫人取来红盖头为她盖上,“殇儿,在外不比在家,出嫁从夫,凡事都要忍一些,让一些,这样日子才会好过一点,切记,千万别耍小孩子脾气,定要记得闻而少语,少管他人闲事,你这一走……”

“娘亲”,夏黎殇打断她的话,“若再说下去,殇儿都要哭了,这妆化了可就不美了,殇儿今天可是新娘子,一定要美美的,您说是吧!”

“我儿就是不施脂粉,也一样是个美人。”

夏黎殇心里是满满的感动,娘亲不亲,有此足以。

柏林,我要出嫁了,只可惜,新郎不是你。

夏黎殇在夏夫人的扶持下上了花轿,锣鼓声一直想到了西南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