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又是丰收好时节。可西南府除了几条人命,却一无所获,就连死因,至今都还没有下文。
渐浓的秋意,也是凉风阵阵,夏黎殇提了提肩上的披风,静静地看着暖心湖平静的湖面。这几天她想着烦了的时候就会来这里坐坐,于是府上的下人也开始私底下窃窃私语,说十阁主也被死去的阁主附了身,恐怕哪天就想不开,也跳湖了。
对于鬼怪之说,夏黎殇一直嗤之以鼻,在她的字典里,无鬼神一论。又换另一种说法,如若这世上真有鬼,那也定有神,因为她坚信,世界万物皆有相应和相克,方能持之以平,持之以恒。
只是为难了那些侍卫婢女,白日里不能睡,夜又不敢寐,毕竟王爷临走前曾交代过,倘若在他回来之前十阁主有了什么差池,那他们也甭想活了。他们从没像现在这么想念王爷的归来,好歹把差事给交了,也能松口气,要知道,十阁主当真不是谁都能惹的。
在离湖远远地的一颗柳树旁,几个士兵和侍女都在抹着汗水,双眼一刻也不敢离开坐在湖边上的身影,深怕一个眨眼,湖边上的身影就噗通一声在湖里面了。
这种远距离高紧张的监视源于十阁主的以死相逼,说她想一个人静一静,让他们都别跟着,不然就要死给他们看,一时吓得他们都忘了,活人是要不断地喘着气才能继续活着的,但这种高难度的事情着实的不是他们这些凡夫俗子所能应对的,尤其是十阁主一连好几日地流连在这死过人的湖边上,如今已经把他们逼得快搞不清楚,到底谁才是那个被鬼上了身的人了。
“如芯,我们这群人里面就属你脑子最好使,你说你们家主子会不会想不开,也像三阁主四阁主一样跳湖啊。”仍然紧盯着夏黎殇的其中一个侍卫开了口。
“去去去,你不要命了,敢这样说我们家小姐。”青戈不满说到,还伸手拍打了几下那侍卫的肩膀,又马上转过眼去盯着夏黎殇。
“哎呀青戈姐姐,我就是怕死才不得不问的,要不您去把十阁主领回房去,我从今往后管你叫奶奶都行,成吗?”
“叫祖宗也行。”另一个侍卫也开了口。
“我说你们两个真奇怪,好端端的男人不当,非要去给人家当孙子。”
青戈一语戳心,另外几个婢女没忍住笑了起来。
“好了,你们都别闹了,主子过来了。”青戈挥手示停,一脸稳重。
“十阁主。”大伙异口同声行了一个礼。
虽然夏黎殇如他们一样一身下人的服饰装扮,但他们都心知肚明,这西南府能说上话的,只有两个人,一是二王爷,二是十阁主,其他的都是路人甲。为了巩固这项上的脑袋,他们可是礼数十足,周到不二。
“回去吧。”
“是,十阁主。”大伙分成了两排,给夏黎殇留了一条过道。
“我是说你们回去,别再跟着我了。”
“十阁主,可是……”
“你们放心,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不会连累你们的。”
“十阁主三思,十阁主三思……”除了青戈和如芯,其余随从是咚的一声齐刷刷跪了下来,点头如捣蒜般哀求着。他们怎么能放心?十阁主就这样,动不动就说些不负责任的话来威胁他们,她难道不明白,在她之上的还有个二王爷吗?
夏黎殇不禁翻了个白眼,低低叹了口气,“我说你们累不累啊,成天都这么跟着。”
“不累,不累……”再累也没有丢了脑袋累。
“你们这是要逼死我的节奏啊。”
“奴才不敢,十阁主饶命,奴才不敢,十阁主饶命。”
“起来。”夏黎殇大叫一声,跪着的随从个个像屁股上了针一样,个个都站着把腰伸得很直。
她咬牙,切确的说是咬牙切齿,墨懿轩此刻要是在身旁,她一定要把他放倒了再骑在他身上,狠狠地抽他几个巴掌,非打得他爹妈都不认得去。他倒好,出差都论个月了,信也没见回个,这群随从已经让她的忍耐破了底,都已经逼得她现在一见到人就有种想脱了皮带去抽抽抽的冲动。
“都给我回去休息,这是命令,放心,本阁主我还没活够呢,不会想不开的,但是你们要是再这么跟着我,我就留书给王爷,告诉他,我是被你们给逼死的,如果你们不想我往湖里跳的话,就按命令去办事。”
“是,是,奴才告退,奴才告退。”大伙这么应着,又退到了远一点的墙角,紧张兮兮地候着,心想着,总有一天,他们是要被这两夫妻给玩死的。
夏黎殇又叹了一口气,看来有的时候发发火是很有必要的,看看这办事效率就知道。
“你们也回去吧。”
“主子,奴婢和青戈要是在你的心里就像其他下人一样的话,那我们就回去,做到安分守己,听命从事。”
“小姐,出门的时候老爷就说了,无论什么时候都要照顾好你,你这样,青戈会伤心,老爷夫人知道了也会难过的。”
“我只是想去查一些事情,不会有什么事的,况且这西南府里里外外这么多人,能出什么事来?”
“主子想查什么?”如芯开口。
“查死人,去八阁主,三阁主和四阁主的房中走走,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啊?”青戈脸绿了一半。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你们都想清楚了,不用勉强。”
“不后悔,不后悔。”青戈蹙眉,嘴斜斜地应着。
暖心湖在暖春阁范围内,但要进暖春阁就必须要绕过暖心湖。夏黎殇虽不信鬼神一说,但绕到尸体打捞上来的湖岸边,她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告诉自己,是这秋,凉了。
阁主们出事后,暖春阁也变得安静异常,日还没落,就已经死寂一片,几个巡查的守卫兵见了她都上前行了个礼,但也只有一声落,没有二声起,不免让她觉得这里只剩荒凉二字。
“小姐,真要进去吗?”
“你要是不想进,留在外面也行。”
青戈扫视了一眼环境,心想,三人同行总比一人孤战的好,连忙点头应到,“进,进。”
“主子,你怀疑这几个阁主不是自杀的?”
“我相信她们是自杀的,我来这里是想知道她们自杀的原因。”
如芯拿出了一个火折子,点亮了三阁主房内的油灯。时过境迁,这间装潢华丽的寝殿如今都已盖上了一层灰尘,看来死者死前情绪很稳定,不然房内也不会这么整齐利落。
青戈经过偏厅的圆桌时惊叫了一声,跳到了如芯身边,死死揪着她的袖子,“桌子底下,有……有东西。”
夏黎殇拿了一盏油灯走了过来,圆桌底下,是一个彩釉陶瓷小瓶,她用手帕将它包裹起来,瓶口是开的,边沿上还有一些细细的棕色粉末,这才是致她们死亡的真正原因吧。
“走吧。”
三人一并出了三阁主的房间又转进了隔壁的四阁主的房间,同样也在房中找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瓶子,不同于三阁主的是,四阁主房内还多了一张字条,歪歪扭扭地写了一句话,“我如此衷心于你,你却要置我于死地。”
还剩一处地方,夏黎殇朝前走着。
天色已是漆黑一片,只有如芯手中的灯笼还摇摇晃晃地亮着微弱的光芒。
阁主排位越前就越靠近西南府,而八阁主的寝室刚好与她之前居住的梅有意相隔了一条长廊和一扇门。这里更是静的死气沉沉,她甚至能听到青戈口中传出的磕碰声。
“小姐,我们还是回去吧,府内的下人都说暖春阁闹鬼,我们还是……”
“你闭嘴,再这么听你念下去,非得给你整成神经病不成,本小姐今晚就是来抓鬼的,怕死的就老老实实的呆在这里别跟来。”
“主子,有人。”如芯一手抓住了夏黎殇的手臂小声说到,青戈连忙吓得躲到了夏黎殇的背后,还紧紧拽着她的袖子。
朦胧的月光将墙角的身影照得露了形,待夏黎殇一伙人息声后,那抹身影也将自己隐藏在了黑夜中,似乎慌乱中还踩到了类似瓦砾之类的东西,清脆的响声暴露藏身地点。
夏黎殇一手抢过如芯手中的灯笼就冲了过去,听到追近的脚步声,隐藏起来的身影也开始仓促地越跑越远。途中,夏黎殇明显听到了一个女人呀的一声,这让她更加坚信自己刚刚的怀疑,墙角的身影,不止一个。
在八阁主后墙的竹林处,夏黎殇停了下来,一柄利剑敞着月光停在了她的脖颈间,一开始她只觉得一凉,现在慢慢地发现还有疼痛,以及缓缓沿着脖子流下来的温热液体,她忍不住抽了一口冷气,手上的灯笼掉在了地上,燃了起来,也让她看清了对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