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黎殇双手环胸斜靠在柱旁,一会定定看着门口外的守卫兵,一会又向屋顶瞟了瞟,自昨夜起,她的右眼皮就一直跳个不停,虽然她不信邪,可她打心底里不喜欢这个感觉。
皇帝真够看得起她的,自从她进了梨人园,巡逻军和守卫兵就多了几波人,屋顶还额外加了三两个,她不禁哀叹,好在她一直有穿衣服睡觉的好习惯。
看了看头顶上毒辣的太阳,她板直了身子坐在栏杆上,也不知此时此刻,屋顶上的三两人被晒干了没有。
墨皇少此刻就在离夏黎殇不远的地方光着膀子劈着柴,从夏黎殇说教他练射箭的那天起,他是射箭没得学,反而每天多了个劈柴的任务,自个家院子的劈完了还得帮别的院子劈着。所以免不得每次劈柴的时候他嘴里都一直念念有词着,也许是离得有些远了,夏黎殇没听到他在念些什么,但她也猜得几分,所以往往看到墨皇少这个样子的时候,她都只是摇摇头笑笑。
她,在等一个人,等,不是因为想,而是她没有能力出的去,明日墨懿轩就要出征了,皇帝也该来看看她了吧。
“皇上驾到——”
夏黎殇一挑眉,站了起来,曹操到了。
倒是墨皇少和梨人园内的宫女们显得格外的紧张,这句“皇上驾到”,勾起了她们十几年前的一抹记忆。当时也是这么一个尖细的嗓音,高喊了一句“太子爷驾到”,然后所有老少的宫女一律放下了手上的活,纷纷下跪。
这是梨人园的何等荣幸,有些女人进宫一辈子也没能见上一回太子爷,更别提是皇上了。
她们曾经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当太子步入梨人园的时候,她们尽显羞赧,如花娇艳,即使是宫女,即使是梨人园内的宫女,也要凭得几分姿色才进得皇城的。
现如今结果她们也看到了,当年得了恩宠的人,有幸为太子爷生了皇子的人却不知去了哪里。
身为大皇子的墨皇少自幼就没了娘亲,这么多年也没被皇上召见过几回,就算是逢年过节,也不见得好过多少。
这些往事,也让她们明白清楚地知道,宫女就是宫女,和宫里面的女人,是没有挂钩的。所以此刻迎着地面跪着的,只有畏惧。
墨皇少眼见皇帝越走越近,慌得都忘了自个是光着膀子的,就咚的一声直直跪了下来。
夏黎殇一把把他扯了起来,“没出息。”
“他……他从来没来过这里,我紧,紧张。”
夏黎殇又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朕记得朕说过,让十阁主过来这里,是要好好教导大皇子的,怎么大皇子光着膀子这么晒着,都晒得不成样了。”
“心疼了?”
“朕待皇子如待天下,有能者得之,不是每个皇子都配得到朕的待见的。”
“既然如此,又何必说些煽情的话。”
“朕有一事倒想问问十阁主,你觉得朕是个好皇帝吗?”
“我觉得皇上怎么样都无关紧要,皇上自知,百姓心知,足矣。”
“哈哈……世人都说太聪明的人和口无遮拦的人都不会活得太长命,十阁主可知自己是哪一类人?”
“不管是哪一类人,一旦皇上得到了想要的东西,我都不会是一个活都命长的人,这一点,我还是很清楚的。”
“看来,你是不打算告诉朕你想起的一些事情了。没关系,二王爷明日就带兵从五湖村出发,朕给他备了七八天的粮草,到前线需要十几天的路程,十阁主是个聪明人,朕相信,七八天的时间足够你去想起了,到时你再告诉朕也不迟。”
皇上走后,梨人园内又开始忙碌起来,这回宫女们对夏黎殇倒是多了几分敬意。只有墨皇少一直耸拉着肩,一脸的丧气。
“喂,去哪?”
墨皇少这回没有搭理夏黎殇的话,低着头就往房间走去,夏黎殇刚想伸手去拉住他,没想墨皇少用力一推,她就跌坐在地,这一举动连墨皇少都有些吃惊。
“涨志气了啊,不爽就来打我啊,来啊。”
夏黎殇站起来拍了拍屁股,像个小无赖一样推了一把墨皇少,见他有些恼怒,她又上前去推了一把,墨皇少当真一番咬牙之后就动起了手,一阵厮打惨叫之后,两人都躺在四合院的大堂地面上喘着粗气晒着太阳。
虽然哀叫声多数出于墨皇少的口中,但却是他长这么大以来被“欺负”得最尽兴的一次,他转过脸去看着躺在自己身旁的夏黎殇,她毫无头饰的发上有些凌乱,流着汗水的额上微微受了点伤。
他似乎有点明白,为什么他的皇叔会娶她,并将之视若珍宝了。
“现在舒服点了吗?”她也转过脸来对着他,问了这样一句。
墨皇少先行站了起来,“我不是烂泥,我也懂得什么叫男儿膝下有黄金。”
夏黎殇一手撑地坐着,一手拉住了墨皇少的手,“对不起。”
她原本以为他的难过是因为皇帝,没想到祸出自她的口,她借助他掌中的力量站了起来,与他面对面,看着他眼中坚忍着不落的泪水。她既恨自己嘴贱,又有着说不出的心疼。
“知道我每天叫你劈柴有何用意吗?”
“一开始不知,现在懂一点了。”
“知道我为什么愿意教你东西吗?”
“你不是受父皇之命前来教导我的吗?”
夏黎殇摇了摇头,一手用力将他揽近自己,仿似两个好兄弟。
“在你身上,我看到自己太多过去的影子,所以每次看到你畏缩的样子,我都很心疼,又恨铁不成钢。我一直都坚信,太阳就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所以身后再黑暗我也不怕,因为只要我再勇敢一点,就可以见到阳光,正是这样的一个信念,让我在摔了一跤又一跤后还能重新站起来。我真心希望,有那么一天,能看到一个这样的你。”
作为道歉的诚意,夏黎殇第一次踏进厨房为墨皇少做晚饭。席间,墨皇少吃的津津有味,而夏黎殇却在神游太虚,突然她将筷子一放,墨皇少愣了愣,也放下了碗筷。
“怎么啦?还在想父皇今天说的话吗?”
夏黎殇点点头,“我要出皇城。”
“这不可能,父皇不会轻易让你离开的,回想当初,父皇为了牵绊住二皇叔,把后宫的妃嫔都送去了西南府,如今你对他有用,他哪会放你走?”
“妃嫔?”五阁主也这么提过来的。
“是啊,妃嫔,有三四个吧,听说是的。”
这样一来,三阁主房内的字条也找到了合理的解释,怪不得墨懿轩这么无动于衷,还这么极力反对她插手此事。
想起墨懿轩,她又低低的叹着气。兄弟手足这些字眼似乎已经被皇城冲刷得面目全非。这个年代也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着她,她是一个现代人,却爱上了古代的月,生命的轨道改了方向,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总之墨懿轩,住进了她的心里。
“不管怎么样,我一定要想办法出了皇城。”
“好,我跟你一起走,我要去寻我娘亲。”
“皇城你熟悉,有没有什么办法?”
“虽然我一直住在皇城,可是除了父皇召见之外,我从没私自踏出过梨人园,所以对皇城的分布构造,我和你没两样,都是半斤八两。”
“我知道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