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真老了。听说我要回来,白发苍苍的他一大早起来,硬是挤上那辆最早的公共汽车,赶到县城火车站来接我。远远地我就看到了父亲,那么冷的天,他棉衣都忘了穿,却伸长脖子在风雪的天空下瞪着浑浊的老眼东张西望。我快走到他的身边了,他还在焦急而忘情地找我。我望着像枯老的树桩一样的父亲,鼻子一酸,轻轻地说:“父亲,我回来了。”父亲扭头一见我,显得十分生疏地继续四周张望,我不知道他在找什么。过了好一阵子,父亲喉咙响了一下,闷闷地说:“就你一个人回来?”“嗯。”我突然明白父亲在找什么了:父亲年年期盼我带自己的另一半回去,可是我又让他失望了。父亲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像是对我,又像是自言自语:“下雪了,过年了。”
一到家,母亲早已忙开了。我把两瓶洋酒郑重其事地塞到父亲皲裂粗大的手中,父亲把酒瓶上的洋文细细地端详了一番,然后走进屋里,把它们藏了起来。出来时,父亲扛着满满的一缸酒,说:“今天咱们就喝家里的酒。”“行,行。”我连忙说。送他的洋酒本来就是让他以后慢慢喝的。
雪花三三两两地下,漫不经心的样子。风虽然冷,却是浅浅的。屋后的平台上,一张木桌、一缸老酒、几碟下酒菜。我坐在空旷的天空下,陪父亲慢慢喝着老酒,邻居的狗在我们的脚下晃来晃去。我说:‘年初我就盘算着,过年的时候一定回来陪你喝几盅。”“嗯。“父亲应了-声,把满满的一杯酒喝了下去,我赶紧为他斟满。
记得有回出差,路过家门,我陪父亲好好地喝了一回酒。那是傍晚时分,薄薄的夕阳淡淡地照在身上,我们俩没有多余的话,只是你一杯我一杯地喝着酒。陪父亲喝酒,感觉真好啊。
可是今天,没有阳光,只有雪花,以及不时从远远的地方传来的鞭炮声。这时,父亲突然抬头,怔怔地望着我,说:“你出国也有五六年了吧?”“没有,不到三年。”“你答应过,过年的时候就回来陪我喝酒。”“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你答应过,过年的时候把媳妇也带回来。“我一时语塞。父亲说:“你答应过,无论出国,无论走到天涯海角,你都会想办法回来看我。“我喉咙猛地一哽,叫了一声”父亲。这时,我听到身后有轻微的抽泣,扭头,竟是靠在门槛边的母亲。
母亲见我看她,就干脆走过来,一边揩眼泪,一边往手里搓围巾,说:“云乃崽,我看你老子活不了多久了,天天叨念着你,天天叨着要跟你喝酒。每天早晨一起来就到堂屋的菩萨下面去许愿,生怕自己一觉睡了过去,再也见不到你似的。“停了一下,母亲又说:“他还天天担心你出事。说你到那么远的地方去,莫说朋友,连个亲戚都没有。这世道又很乱,万一你跟别人打架了,连个帮手都找不到,还不是眼睁睁地让人欺负?”父亲冲母亲一瞪眼,硬硬地说:“你不也是一样?天天守着电视,看又看不懂,瞎着急。昨天听说崽要回来,一通晚都不睡觉,还嚷着硬要跟我去县城呢。“母亲见我低着头,就说:“行了,老头子,你们喝酒吧,雪都飘到酒杯里了。“母亲说完,慢慢挪回到灶屋去了。
我的酒杯飘进了两朵雪花,父亲没看见,给我酒杯加了酒。父亲说:“你们那地方,也兴过年么?”我说:“不兴,洋人只过圣诞节。“父亲说:“那是个什么破地方,年都不过。你还到那里去千什么?国内不是好好的吗?”我无言以对。父亲忽然轻柔地说:“你看你,头发都白了不少,是不是在那里受委屈了?”我摇摇头。父亲叹了一口气,说:“我知道你有事也不会告诉我,你在那里好坏我不管,可我已是望八的人了,黄土快掩到脖子根上来了。你告诉我,你什么时候让我看到孙子?”不知什么时候,我的脸上已有了冰冷的一滴,我弄不清那是眼泪还是雪花。父亲老了,真的老了,我不忍再给他一个空洞的许诺。可是,除了陪他老人家喝酒,我还能说什么、做什么呢?’喝吧,父亲。我知道你酒量好,知道你从来喝不醉。啊,父亲,今天过年了,我好想陪你喝醉一回啊!”
门外突然晌起了汽车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我幡然醒来:天啊,窗外阳光灿烂,我仍在新西兰。一时泪水不知不觉从我粗糙的脸上缓缓滑下……”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每当年关来临,我们又怎能不涌动想家的念头。梦境终归梦境,现实依然残酷,陪父亲过年难道仅是一个美丽的梦吗?但愿不是,年关来临,回家去看看我们的老父亲吧,跟他喝上一杯酒,温暖一下那颗思念的心。
门没有上锁在苏格兰的格拉斯哥,一个小女孩像今天许多年轻人一样,厌倦了枯燥的家庭生活和父母的管制。
她离开了家,决心要做世界名人。可不久,在经历多次挫折打击后,她日渐沉沦,终于只能走上街头,开始出卖肉体。许多年过去了,她的父亲死了,母亲也老了,可她仍在泥沼中醉生梦死。
这期间,母女俩从没有什么联系,可当母亲听说女儿的下落后,就不辞辛苦地找遍全城的每个街区,每条街道。她每到一个收容所,都哀求道:“请让我把这幅画挂在这儿,行吗?”画上是一位面带微笑,满头自发的母亲,下面有一行手写的字:“我仍然爱着你——快回家!”
几个月后,没有什么变化。一天,这个女孩懒洋洋地晃进一家收容所,那儿正等着她的是一份免费午餐。她排着队,心不在焉,双眼漫无目的地从告示栏里随意扫过。
就在那一瞬,她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那会是我的母亲吗?”
她挤出人群,上前观看。不错!那就是她的母亲,底下有行字:“我仍然爱着你——快回家!”
她站在面前,泣不成声。这会是真的吗这时,天已黑了下来,但她不顾一切地向家奔去。当她赶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站在门口,任性的女儿迟疑了一下,该不该进去?终于,她敲响了门。奇怪!门自己开了,怎么没锁?不好!一定有贼闯了进去。
记挂着母亲安危,她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卧室,却发现母亲正安然地睡觉。
她把母亲摇醒,喊到:“是我!是我!女儿回来了!”
母亲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擦干眼泪,果真是女儿。娘俩紧紧抱在一起,女儿闻:“门怎么没有锁?我还以为有贼闯了进来。”
母亲温柔地说:“自打你离家后,这扇门就再也没有上锁。”
春去冬来,年复一年,母亲始终等候着,坚持着,寻找着自己的女儿。母亲从未锁门,她忘记了自己的安危,只是希冀着有朝一日女儿能推开那扇未上锁的门。这又是一种多么圣洁的等待啊当我们感到疲惫的时候,我们要找到回家的路,找到那扇熟悉的门,那里有我们的母亲在苦苦等待。
父亲的心清晨,住院的父亲对我说:“闺女,你昨晚睡得真香呀,比我睡得还死。”
前一夜,60岁的父亲突然嗜睡、意识模糊、行为怪异,妈妈、我和我的丈夫慌忙送他入院。大家取钱交钱、答医生问、办手续,乱作一团,父亲不断地站起、坐下、喃喃自语……折腾了半夜。父亲睁开眼后,如大梦方醒:“我怎么会在医院?”医生说他的病只是偶然、暂时的,身体各方面指数都还正常。全家人心中的石头落了地,才好歹睡了个安稳觉。
听了父亲的话,我只笑笑,想:睡得沉些,也是应该的。
医生过来嘱咐:“老爷子,看样子你没睡好。你放宽心吧,有这么好的女儿陪着,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父亲默默点头,无语。
父亲病愈出院,偶有一次与我拉家常,说起病房的门:单簧门,一开一启都无声无息,没有插销。白天黑夜,医生护士川流不息,用脚一抵就开了。至于病房的窗,当然也没有铁栅栏。
父亲说:“我就怕有坏人进来,对你不利呀!”
所以,父亲刚蒙胧睡着,陡地惊醒,转脸看女儿和衣睡在隔邻的病床上,侧卧着一动不动,心略略安了些,又闭了眼。睡意一来袭,父亲又猛地一醒,赶紧看一眼女儿。他的心一直提着放不下,醒醒睡睡,就这样折腾了一夜又一夜。
岁的我,看着父亲,简直想不通:有坏人进来,他能怎么样?60岁的老者,从死亡的悬崖上被拖回来,-整天就喝几口粥,一只手上还插着针,涓滴不已,是生理盐水和氨基酸——他有糖尿病,连葡萄糖都不能打。真遇歹徒,只怕他连呼救的力气都没有。
但他还记得:要护佑女儿。
已婚而没有小孩的我想笑,却扑簌簌地落下眼泪。我忽然懂得:这就是父亲的心。
父亲的心,有时候或许让我们难以捉摸,但是父亲对我们的爱却时刻围绕在我们身边。它无声无息,如空气一般,我们经常会忽略它,但是不经意间我们又会发现它的伟大,它的不可或缺。面对沉默无言的父亲,我们多一份关切,多一份问候,让父亲的那份爱获得永恒那一盏灯总有一些东西,是岁月所消融不了的。
岁那年春节,我执意要父亲给我做一个灯笼。因为在乡下的老家,孩子们有提着灯笼走街串巷熬年的习俗,在我们看来,那是一种过年的乐趣和享受。
父亲说:‘行。“我说:“我不要纸糊的。“父亲就纳闷。不要纸糊的,要啥样的?”我说要透亮的。其实,我是想要玻璃罩的那种。腊月二十五那天,我去东山坡上的大军家,大军就拿出他的灯笼给我看。他的灯笼真漂亮,木质的底座上,是四块玻璃拼制成的菱形灯罩,上边似乎还隐约勾画了些细碎的小花。大军的父亲在供销社站柜台,年前进货的时候,就给大军从遥远的县城买回了这盏漂亮的灯笼。
我知道,父亲是农民,没有钱去买这么高级的灯笼。但我还是想,父亲能给我做一个,只要能透出亮就行。
父亲说:“行。“大约是年三十的早上,我醒得很早。正当我又将迷迷糊糊地睡去时,我突然被屋子里一阵沙沙沙沙的声音吸引住了,我努力地睁开眼睛,只见父亲在离炕沿很远的地方,一只手托了块东西,另一只手在里面打磨着。我又努力地醒了醒,等我适应了凌晨有些暗的光后,才发现父亲正在打磨一块冰,姿势很像是在洗碗。父亲每打磨一阵,就停下,在衣襟上擦干手上的水,把双手捂在脖子上暖和一会儿。
我说:“爹,你干啥呢?”父亲说:“醒了?天还早呢,再睡一会儿吧。“我说:“爹,你干啥呢?”父亲把脸扭了过来,有点尴尬地说:“爹四处找玻璃,哪有合适的呢。后来爹就寻思着,给你做个冰灯吧。这不,冰冻了一个晚上,冻得正好哩。“父亲笑了笑,说完,就又拿起了那块冰,洗碗似的打磨起来。
父亲正在用他的体温融化那块冰呢。
我看着父亲又一次把手放在脖子上取暖的时候,我说:“爹,来这儿暖和暖和吧。“随即,我撩起了自己的被子。
父亲一看我这样,就疾步过来,把我撩起的被子一把按下,又在我的前胸后背把被子使劲掖了掖,并连连说:“我不冷,我不冷,小心冻了你。“末了,父亲又说:“天还早呢,再睡一会儿吧。“我胡乱地应了一声,把头往被子里一扎,一合眼,两颗豌豆大的泪就洇进了棉絮里。你知道吗,刚才父亲给我掖被子的时候,他的手真凉啊那一年春节,我提着父亲给我做的冰灯,和大军他们玩得很痛快。伙伴们说这个冰灯做得有意思。后来,没几天,它就化了,化成了一片水。但灯,还在我心里。
父亲总是沉默着,似乎是躲藏着为儿女操劳,看似大大咧咧的父亲对孩子却总有一颗敏感的心,那一盏冰灯带着父亲的体温做成了,成为最耀眼夺目的灯笼。那一盏灯虽然融化了,但灯所焕发出的亮光永远刻在了孩子的心里,任凭岁月冲刷。
悠悠寸草心日本一名牌大学毕业生应聘一家大公司。社长审视他的脸问到。你为父母洗过手脚吗?”“从来没有过。“青年很老实地回答。”那么,你为父母捶过背吗?”青年想了想。有过,在读小学时。“在诸如此类的交谈中,社长只是安慰他别灰心,会有希望的。青年临走时,社长突然对他说:“明天这个时候,请你再来一次。不过有个条件,刚才你说从来没有为父母洗过手脚,明天来这里之前,希望你一定要为父母洗一次。能做到吗?”这是社长的吩咐,因此青年一口答应。
青年虽大学毕业,但家境贫寒。他刚出生不久父亲便去世,从此,母亲为人打工拼命挣钱。孩子渐渐长大,读书成绩优异,考进东京名牌大学。学费虽令人生畏,但母亲毫无怨言,继续打工供他上学,直至今日。
青年到家时母亲还没有回来。母亲出门在外,脚一定很脏,他决定为母亲洗脚。母亲回来后,见儿子要为自己洗脚,感到很奇怪。脚,我还洗得动,我自己洗吧。“于是青年将自己必须为母亲洗脚的原委一说,母亲很理解,便按儿子的要求坐下,等儿子端来水盆,把脚伸进水盆里。青年右手拿着毛巾,左手去握母亲的脚,他这才发现母亲的那双脚已经像木棍一样僵硬,他不由得搂着母亲的脚潸然泪下。在读书时,他心安理得地花着母亲如期送来的学费和零花钱,现在他才知道,那些钱是母亲的血汗钱。
第二天,青年如约去了那家公司,对社长说:“现在我才知道母亲为我受了很大的苦,你使我明白了在学校里没有学过的道理。谢谢社长,如果不是你,我还从来没有握过母亲的脚。我只有母亲一个亲人,我要照顾好母亲,再不让她受苦了。“社长点了点头,说:“你明天到公司上班吧。“在这些年年岁岁中,我们忽略了我们的母亲,那个用尽所有心血养育我们的人。在面试的一刹那,社长让年轻人找到了人生的目标与人生最宝贵的东西,让他受益终身。社长是明智的,一个懂得体谅母亲,并愿意为母亲的生活奋斗的人,肯定是一个负责任的人,一个具有良好职业道德的人。
父爱的感动午后的黄昏,满天流动着黄亮亮的云彩,挨着高簇的凤凰木,一簇簇泼辣地从叶缝洒下一地的琉璃光。人行道上低矮的花丛,飞舞着爱热闹的彩蝶,飘动着它的身子,在花海中乱飞乱扬,幽雅又热闹。
很小的时候,我和爸爸经常沐浴在一大片的霞光中,出门兜风。爸爸出门时喜欢为我在头发上系着和小花裙同系列的丝带,像抱小花猫般轻轻地把我放在脚踏车的前杆上。他用扎人的胡子在我的脸上亲了又亲,惹得我咯咯地笑。他得意地说:“爸爸最爱听你咯咯的笑声,这是天使的声音。“我今年四十,除了爸爸和奶奶,我的母亲没有和我共同拥有过成长的岁月。
小时候妈妈就离开了我,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她永远离开了我们,我也从未去问过奶奶或爸爸。每次我从噩梦中惊醒,奶奶总是心疼地抱着我,哭着说:“天啊!这造的是什么孽?”但我只是游离在母亲过世的情景中,从来没有跟人谈过关于母亲过世的事和我所看到的一切。
直到奶奶和爸爸先后过世后,他们都不知道其实我知晓有关母亲的一切。
对于母亲,在亲戚朋友间,他们也是绝口不提。我不晓得我不在的时候,他们是否曾议论,但只要我在场,他们眼睛会互相传递着暗号,好像他们在很小心地让我免受伤害。其实在我心中,妈妈离去时,只有我一个人感觉到她身体的体热,还有她对人世最后的留言。
我的母亲,是在我上国小三年级那年离开我的。那天,真的是像鬼魅故事里说的那样,是一个风雨交加的早晨。平日爸爸上夜班,因此每天早上都是妈妈送我上学。
那天妈妈在大雨中为我撑伞,强风吹翻了母亲手上的伞,一不小心,母亲的手放了开来。雨伞先是落在地上,然后翻了几个滚;强风吹来,雨伞被吹走。这时雨势又突然加强,妈妈的发梢滴落一滴滴的雨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