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这么疼,那么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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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爱诱(3)

人人都说小美是个太工于心计的女孩子,会在不知不觉里,将你的好学了去,将你的宝贝夺了去,你还温柔地笑着谢她,觉得她是个无法不让人怜惜疼爱的女孩子。偏偏我是个思维简单的人,并没看出小美的品质有多么地恶劣;倒是觉得和她在一起,每天都有快乐可寻,单调的生活,也因此变得有滋有味。所以任别人怎么劝,还是每天早早地起来去图书馆帮她占座,又将她喜欢的豆浆和油条买好了,一路小跑地行至她宿舍楼下,对着五楼的一个窗户,便食堂师傅似地大喊开了:小美,吃早饭啦!

这样的喊声用小美舍友的话说,与旧社会周扒皮有得一拼,一声大叫,任是再香甜的美梦,也会被吵醒且再也回不去了。据说那两年,八号楼朝阳宿舍的女生们全都不用闹钟,照样会在6:50准时起来洗脸刷牙,吃饭上课;以至我们这一届毕业了,优良习惯照例持续了很久,这,不能说没有我的功劳。听到喊声的小美,总是穿着性感的睡衣便蹬蹬蹬跑下来,倚在楼门口温柔地唤我“阿宝”。等我在门口站定了,她便啪地亲我一口,这才甜甜笑着接过早饭,喊一声“在图书馆等我”,便小鹿一样轻快地跳上楼去了。我总是边听她远去的脚步声,边意犹未尽地回味着刚才那个甜蜜的吻,而后坐在楼前的台阶上,一直想到她收拾好了,清清爽爽地出来为止。

这样的场面,在我爱着小美的两年里,几乎风雨无阻地每天都会上演。尽管知道小美有很多的异性朋友,常常丢下我一个人跑到外地去找他们游玩,而后在我的千呼万唤里,恋恋不舍地回来,可还是不可遏止地爱上了任性又娇蛮的林小美;愿意为她在考试的时候,冒风险将答案传给她,愿意帮她打扫卫生代她上课答“到”,愿意吃光她不爱吃的剩饭,甚至,连他一次次的移情别恋都可以原谅。

同宿舍的哥们便说我傻,这样不安分的女孩子早晚都是要飞走的,何苦守着一份没有结果的爱不放手呢?这样的话听了许多次,每次都在小美的眼泪里轰然倒塌。小美说阿宝没有人像你一样对我这样好了,我不靠你还靠谁呢?我看小美那么无助地倚在我的肩头,便觉得自己该像个男人,帮柔弱的小美支起一片晴空,这样她才会更彻底更执著地爱我;那些比我有钱比我有势亦有更多的资本吸引小美的敌人,才会在我的面前,败下阵来。

小美从没有向我提起过她的家庭。偶尔我问起,她也是含糊其辞,说他们只是普通小镇上的工人,在她的人生路上,几乎不能给她任何的帮助。说完了便又笑闹着过来,拧我耳朵,说怎么又不听话,问她不喜欢的问题?怕她真的生气,我就呵呵笑着边道歉边挠她的痒,直挠得她喘不过气来,在我怀里笑得流出了眼泪。那时的小美,总让我觉得心疼,尽管知道那眼泪是笑出来的,可还是会掏出手帕,小心翼翼地帮她擦掉。

小美有和其它女孩子一样的虚荣,爱漂亮的衣服、首饰,可爱的甜点,买很贵的化妆品,听小资味十足的音乐。这些,无一例外地都需要钱来打理,我唯有靠打工和稿费,一一地将她的愿望满足。小美欣喜若狂地接受这些礼物时,除了习惯性地给我一个热吻,还会在我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在一个小本上将礼物的名称及价格记下来。有一次被我撞见了,她的脸竟是微微有些红,但随即跳过来冲我撒娇:不准生气哦,这是我的习惯,要将每一份爱心记下来,以便永远地刻在心里,不忘回报。我的心,突然地有些痛。我说,可是小美你怎么不明白,我为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不需要回报的;哪怕是有一天你伤了我的心,或者,永远不再爱我。

认识小美这么长时间,她第一次这样紧地抱住我,不哭也不闹,只是把小小的脑袋,很安静地靠在我的胸口,像个温驯又无助的小兽,用温柔的牙齿,轻轻啮咬着我的心。

考研成绩下来的时候,院长也找到我,希望我能留本院工作,边辅助他处理好日常事务,边读本院的研究生。这样好的机会,比起去北京读研,当然是人人都想要的。一个从小城市来的学生,在别人都正为一份工作头破血流地拉关系走后门的时候,却一下子被这样的幸福击中,是连我自己,还有小美,都大大吃了一惊的。

但小美并没有跑来向我祝贺。她的考研成绩,没有任何的希望;工作,亦是没有着落,甚至连留在这个美丽的海滨城市的可能,都是渺茫。那一段时间的小美,终日寻不着她的影子。有时同宿舍的哥们说看见她了,身边陪着的,却是举手投足里都极气派的陌生男人。男人眼神里的暧昧,任是定力再强的女孩子,也逃不过。我的心,在别人轻描淡写的叙述里,痛得厉害。我终于发短信给小美,只有冷冷的几个字:我在校门口的茶吧里等你。

见面后小美说的第一句话,亦是冰一样的凉:祝贺你哦,终于有了美好的前程;离抱得美人归的时辰,怕是也不远了。我不看她,说:可是如果没有你,再好的工作,又有什么意义?

“这样好听的话,说了又有什么用? 我们上得了一块儿去吗?你又舍不得将这份工作辞掉,或是,让给我……”

我愣愣地抬起头,看了小美足足有一分钟,终于努力地说服自己,对着一脸漠然的小美,轻轻说了一个“好”字。

我将这个决定说给院长的时候,他几乎吓了一跳。他说,你真的想好了吗?这样的险,不是轻易可以冒的。而且三年后,你研究生毕业回来,院里说不定已不再需要你。况且她值得你那么信赖地,将整个的前程交给她吗?一个人的心,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让你看清的。

这样的劝告,我不止听了一次,但还是在院长第三次打来电话让我重新考虑时,微微笑着说了一个“不”字。

毕业前的那两个月,每天都有疯狂的节目上演。我和小美也不例外。我们将这个海滨城市的角角落落几乎都逛遍了,我们在不知名的山顶的松树上,刻下两个人的名字,又用一个大大的心形图案圈起来;我们还在海边写下各自的爱与恨,然后站在远远的礁石上,看海浪一阵阵地涌上来,将这些不肯讲给对方听的秘密,一一地冲刷掉,不留任何的痕迹……

坐火车离开这座城市的时候,我没有让小美送行。她有许多的工作要做,亦没有坚持来送。短短的两个月,她就用她的聪慧,博得了书记和老师们的赏识。甚至有领导,要力荐她进校长办公室去工作了。如许多的光环,终于让我在她的心里,慢慢地黯淡下来。

小美说,三年后我等你过来;可是她不知道,因为一点小小的意外,我终没有通过研究生的复试,唯有回家乡那座小城,去做一名普通的中学老师。

几个月后,我收到一张五千元的汇款单,附言栏里写着:这是一个女孩记住爱的方式,如果你会原谅,就请收下这份小小的回报和歉意。

我将这份汇款单,随手丢在抽屉里,而后请了假,出去散心。火车最终在小美的家乡停住的时候,我的心,竟是很奇怪地,慢慢安静下来,像那碧蓝的天空,和澄澈的山泉,清透,沉静,恬淡,美好。

我踏遍了小美对我讲过的所有的小巷和街道,还有她毕业的那所中学,在那里,我碰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她对这所学校里走出去的优秀的学生,一个个如数家珍。她说,你问的这个林小美,真是个可爱又奇怪的孩子,她让每个人怀疑,却又让每个人那么强烈地想要帮助她。她的执著与好强,让人惊讶又令人心疼。幸亏她飞出了这个小城,且有了好的工作,可以让她瘫痪在床二十多年的父母,还有痴呆的弟弟,读中学的小妹,终于有了一生的倚靠和支撑……

我很快地坐火车返回去,将那份汇款单里的钱取出来,买齐所有考研所需的资料,在这个淡如水、明如镜的秋天里,为一份不确定是否还能追回的爱,埋头苦读……

侯鸟不归

一年前的夏天我还记得清楚,我一个人坐着出租车拉着我全部的家当,在知了不耐烦的嘶叫声里,慢慢远离我生活了四年的海滨小城。师傅问我,为什么不坐火车走,这样会便宜许多倍。我说,不为什么,我只是想看看这个小城,或许以后我再也回不来了。师傅便笑:这样一个小城,也值得留恋么?是留恋这儿的人吧?我没有回答,但却是觉得有细细的一股浪,慢慢冲击着我冷掉的心,许久之后,泪终于流了下来。我想,原来我的留恋,还是有原因的。只是这一次,留恋的那个人,连见最后一次的机会都没有可能。

莫北在毕业之前,便在父母的安排下,先行去了上海。他在到达上海的时候发短信给我,他说,安安,对不起。我看着这样简单的三个字,就将我们四年的爱情冷冷地结束掉,突然觉得人生有时候真的是很无情,四年里我们说了那么多的话,即便是天天形影不离,都觉得无法将对彼此的思念清晰地用言语传达给对方。可是而今,一份光鲜稳妥的工作,一声面无表情的对不起,便将这所有的温柔和爱恋,统统地抹煞掉。我在收到莫北的短信后,什么也没有回。除了沉默,我还能说什么呢?我是一个小城来的女孩子,我无法在莫北父母尖锐的眼神里,自私地将莫北拉到自己喜欢的城市里去,或是同莫北一样在他们的庇护里,卑微地在大上海安稳下去。我们原本就在不同的轨迹上运行,而今毕业了,自然也是要在各自的轨道上,继续前行的。

自此我和莫北再也没有彼此的消息,我在家乡的小城里安心地做着一份文员的工作,断断续续地会在亲朋好友的安排下,在不同的休闲场所里,与各色的男人见面。我有时候会喜欢这样的相亲,有个陌生人陪你聊一聊天,总比一个人闷在格子间里强吧?可是这样过后,又会觉得空虚,心里的某个部分,慌得要命,无着无落的,而后过去的许多事情,一下子涌过来,将我整个人哗地一下子埋进去。我在几个月后偶尔看到母校研究生招生的通知时,终于明白,自己的心,被留在了那个熟悉又伤感的城市里,我需要回去,将它完整无缺地带回来。

我就这样为了一个别人无法理解的目的,辞掉工作,安心在租来的小屋里拼了命地学习。又是几个月,我收到了母校的录取通知书,而后拉着甚至还没来得及拆开的包裹,重新返回到海滨的小城。九月的海边,有别的地方没有的温情和柔美。我走在被那么多的回忆充满了的校园里,呼吸着被新鲜甜美的爱情弥漫了的咸湿的空气,想着远在上海的莫北,会不会在此刻,也同样想起了我?想起我们盛开了四年,终于还是凋零了的爱情;想起他站在我们宿舍的窗下,仰头向众姐妹求情,请她们劝我下来见他;想起我病了,他半夜起来去敲诊所的门,几乎将年轻的小护士吓得丢了魂;想起他在学校的圣诞晚会上,当着那么多的领导,说把歌唱给他心爱的安安。想起我每次送他回上海,都会在拥挤的火车站,抱着他放声大哭。可是而今,却是只剩了我一个人,在旧地回忆。

我是在偶尔一天,去学生会交一个表格的时候,碰到莫北的。收表格的是我一个学长,旁边便站着莫北。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两个人都呆立住了。学长笑望着我们,道:怎么,认识?我挤出一丝笑来,回道:曾经认识。莫北在我的回复里,脸,慢慢地红下去。而我,再没有说一个字,转身走了出去。我听见莫北在身后拼命地喊我,我却是寻了一个就近的洗手间,听着莫北的脚步声渐渐远了,才拧开水龙头,洗掉满脸的泪痕。

可是第二天的黄昏,莫北还是在宿舍楼前,拦住了我。我冷冷道:对不起三个字,在短信里已经说过了,你无需再来亲自说第二次。莫北很执拗地将我的肩膀转过来,正对着他,说道:可是,安安,你应该明白,这一次的对不起,与上一次,是不一样的。我挣脱掉他的手,哭着向他喊:为什么每次来说对不起的都是你,难道你以为,一个对不起,就可以将一切都弥补了吗?!你也应该明白,我的心,不是像你的那样无情又冷硬的!许多的人从我们身边经过,又纷纷地在我的哭喊里,抛下白眼给手足无措的莫北。

若是以前,我想我会因为没有给莫北面子,自己先愧疚地软下来吧;可是那个时刻,我的心,却是疼痛又孤寂的,我既感觉不到报复的快感,亦没有对莫北的疼惜。我只想这样喊叫出来,让莫北知道,他扔给我的爱情的残羹冷炙,我是不会这样悄无声息地吃下的。莫北习惯性地过来为我擦泪,我扭头躲开去。莫北在半空里悬着手,说:安安,晚上我在网上等你,你来我们好好聊聊,好么?我没有回答,一步步走回宿舍楼里去,从很小的格子窗里,我瞥见莫北的眼睛,那里面有我熟悉又陌生了的一缕柔情。

晚上我在宿舍里等到舍友们都睡了,才打开电脑,隐了身登陆聊天号。没有几个网友,这么晚了还挂着不走。除了莫北。他的头像,不停歇地向我闪着。我慢慢地打开来,一条条地看。莫北说,安安,其实我同父母抗争了许多年,希望他们抛掉成见,将小城来的你接纳,可我还是失败了。我是一个男人,但在现实面前,原谅我是那么地软弱无力。莫北又说,我在这一年里,曾经试图融入我身边的世界,试图像父母那样,为了自己的事业,将原有的浪漫和信念,一一地抛掉,忘记被我残忍丢弃的爱情,忘记那么可爱温柔的你,可是,我依然是失败。莫北还说,我终于勇敢地背叛了一次父母,重新回到这个处处被你的气息充满了的海滨小城里来。我是那么幸运,被上天赐予一次可以将我的过错弥补的机会,安安,请你告诉我,这一次,我会不会失败?

我在黑暗里,看莫北一次次发来满屏的问号。等那个头像终于安静下来,又不甘心地灰下去,我慢慢敲出一行字给莫北。我说,莫北,我给你一个机会,可是爱情会不会给你,我无法知道。而后我便迅速地关掉电脑,在舍友的梦呓里,蒙头睡去。

我根本没有睡着,所以清晨五点莫北开始在窗外喊我的名字,又一首首地唱歌给我,我全都知道。可我还是等着舍友们将我推醒,才慢腾腾地起床,而后洗漱,提了牛奶杯下楼去。走到楼梯间的小格子窗时,我又看到莫北,像很多个清晨,提了牛奶鸡蛋还有素馅的小笼包,一脸欢欣地等我下来。我很想如往常一样,疯跑过去将他抱住。可是鼓足了勇气,我还是没有,我突然悲哀地发现,那样一个动作,已经不再属于我和莫北。

我开始尝试着回到从前的那个自己,与莫北手拉着手逛街,游玩,吃饭,去沙滩上将烦恼的事写下来,看潮水涌上来把它们一一抹去。莫北也是。他带我在大小的假期里各处去旅游,见我们从前的朋友,告诉他们,我们依然在一起。他将以前对我的好,又原版复制了给我。我握着这些还带有温度的往昔,心,终于开始一点点地柔软。

我和莫北都以为上天给我们的这次机会,会让逝去的爱情转身回来。所以我们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这份爱情,如同呵护着我们自己的心,不肯再让它受一丁点的委屈。可是,我们都忘了,爱情不是过失,我们在伤害它的时候是什么样子,那么当它回来,不论你怎样地弥补那个伤口,都无法再复制成原来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