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读了毛毛写的《我的父亲邓小平“文革”岁月》,颇有感触。
人生有高潮也有低潮。所谓高潮,就是人生的得意,事业、生意、感情等等,在某一方面特顺,甚至所有的都顺,成功得让人有轻舞飞扬的感觉。做事情事半功倍,付出的一点点努力就全部硕果累累,一粒种子收获一棵大树的果实,让人有四两拨千斤的豪气。所谓低潮,与上述完全相反,事倍功半,甚至付出的努力全都泡汤,事事不顺,喝口凉水都塞牙。辛勤耕耘却颗粒无收,自己觉得收获与付出不成比例,远低于自己的希望值。
纵观邓小平的一生,政治上曾经三起三落。第一次是他29岁时,被“左”倾主义划为“邓、毛、谢、古”进行批判,其他三人分别是毛泽东的弟弟毛泽覃、谢唯俊、古柏。那次事件邓小平被撤消了江西省委宣传部长职务,给予党内“最后严重警告”处分,政治上蒙受了沉重打击;第二次是“文革”,作为“全国第二号最大的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64岁时被撤销党内外一切职务,毛泽东念他三十年代曾是“毛派”的头子,保留了党籍,算是与“一号当权派”刘少奇有所区别;第三次是林彪垮台后,毛泽东忽然又想起了正在江西新建县劳动改造的邓小平,还是忘不了那段情怀,钦点邓小平又官复原职,收拾“文革”造成的烂摊子。谁承想邓小平仍旧我行我素,老毛迫不得已只能借助天安门的“四五运动”,再次撤销邓小平党内外一切职务,保留党籍,以观后效。那一年邓小平72岁。
政治上三起三落,不但没有摧毁邓小平的信念和意志,相反,第三次复出后,他以更加坚定的决心和胆略进行改革开放,让中国的老百姓从此走向富裕。论职务,邓小平并没有担任到最高一个层级,但是他的思想成为“邓小平理论”,写入了宪法、党章。这样一位伟人让人由衷地敬佩。
一生都在高潮期的人极少,高低是相对的,有高就有低,有成就有败,至少自己觉得低了,不开心了,不公平了。人在高潮时舞台大,有更多的机会显示能力,也最易暴露浅薄与傲慢,正如灯光很强的舞台上无论是美丽还是瑕疵都被放大,一切都被观众尽收眼底。人在低潮时力不从心,爱莫能助,有时墙倒众人推,倒霉的事儿不断,有力无处使也不能使,这时就看人的胸襟与气度,定力与韧度。
不管是自己跌倒了、还是他人故意绊倒了,是躺在那儿骂人,埋怨,还是面对事实,努力爬起,再从头做,从基础做。这当中有愚蠢、精明、智慧的本质区别。愚蠢的人躺在那儿骂娘,尽找他人的原因,一个个骂过去,恨过去,有太多的恨要发泄,根本不会考虑怎么再爬起来。精明的人一边算计着,一边自己爬起,有可能考虑另一个方向,另一条道路,从此最放不下的是谁让自己倒下,按自己的判断在心中记下这本帐,哪怕完全不符合客观。总会想着东山再起,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智慧的人知道不是怎样骂更有效,而是怎样做更有效。不浪费精力与时间在无用的仇恨上,不屑于算计付出与得到,懂得审时度势,面对事实。就象一棵雄浑的大树,虽然你看不见,注意不到,但无论是阳光春风还是暴雨雷电,都是每时每刻在生长,在扎根,在吐纳。
邓小平“文革”被二次打倒后,全家从中南海搬到宣武区一个叫方壶斋的胡同,过起了普通人的生活。毛毛在书中这样写道:“到这里来后,我们才知道,什么叫做老百姓的生活。”他们也学着院子里普通人家那样:“到院子里打水,到街上上公共厕所,拿粮票到粮店买粮,凭本到煤厂买煤,过年过节的时候排队买木耳黄花和五香大料,一周一次四五点钟起大早去菜市场排队买豆腐。”其实,这就是生活,普通老百姓的生活,世世代代都是如此。调整心态,融入到这种生活,才是活下去的唯一途径。邓小平的伟大之处就在于,逆境时不弃不离,坚定的信仰支撑着他勇敢地活下去。
邓小平是我敬佩的、为数不多的几位政治人物之一。以邓小平之伟大,都是三起三落,况平凡如我辈乎?高潮低潮,皆平常心,做实在事,就好。人的一生有两样东西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不能丢掉,那就是理想和良心。
2000年8月于新加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