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的第一遍钟声响起,白如茵很机灵地翻下床。
她租的宿舍离学校很近,于是这第一声钟响便被她当成了闹铃,她从来也不必担心这个超大型闹钟不准时。
当时真是找对地方了,虽然离学校近的房子租金较贵,不过可以比通车多睡半小时以上,想想也是很划算的。
大楼是新的,房间是温馨小套房,屋内摆设简单却实用,房东想多租些钱,所以家电都配备了。
一般的学生根本租不起,不过白如茵有兼差赚外快,所以租金不旦应付得过来,还可以贴补一些家用。
白如茵梳洗了一番,随便用微波炉热了一杯牛奶加一颗鸡蛋吃掉,穿上制服,收拾了今天要用的课本,然后就要去上学。
她看一下手表,时间刚刚好,然后旋开门把走出去。
她的心不争气地噗通、噗通跳着,因为正如她所料——斜对面的一扇门也打开了,她每天期待见到的那个人,都是这个时间出门的。“嗨!”
白如茵大方地对他打声招呼——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很大方。
正走出来的青年抬起头,看见白如茵,也笑着道早安:
“嗨!”
他漂亮的一张脸笑起来足以将人撞晕颠死,白如茵每天都要承受这种刺激——她自己心甘情愿并且求之不得的!
她跟着他一起走向电梯,她甚至还想如果每天电梯都坏了,她宁可跟他一起下十层、爬十层,只求多一点时间跟他在一起。
这位青年是个外国人,半长不短、披肩的淡金色头发柔亮滑顺,他的五官秀丽,鼻子细挺,唇型美好。
让白如茵最为倾心的,是他那像漫画里的男主角般大而幽远、淡得几乎没有颜色的蓝色眼瞳。
这位漂亮的邻居好像是最近搬过来的,白如茵曾在放学后看见他坐在中庭的水池旁逗弄小白猫,那个样子很可爱。白如茵知道,当时除了她之外,只要经过中庭的人,都会一脸惊讶,随即将眼光停留在他身上。
他虽然外型明亮耀目,可是……或许是白如茵自己的错觉吧?
她觉得他就像是——将名为黑夜的衣服穿在身上——那样的迷离,那样的神秘!
在电梯内挤了好几个准备上班的人,彼此冷漠得谁也不看谁,每个人的眼睛都习惯性地盯着楼层的数字,虽然有人不自禁地偷偷瞄这名青年。
踏出了电梯,人们向着自己的目标散开。
白如茵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念头,待她那位漂亮的邻居经过大门,她便快步跟了过去。她叫住他,却又不知如何开口跟他说话,因为她不知道他听不听得懂中文。
“嗯——我想……”
白如茵支支吾吾,心脏不争气地乱跳一通。
“什么事?”
他意外地以中文问她。
“咦?你……可以说中文?”她大乐,笑着说:
“我的名字叫做白如茵,我可以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吗?”
“……希斯。”他微微一笑,说了自己的名字。
“我……我放学后可以去你家拜访吗?”
白如茵高兴地大声说话。
“咦?去……我家?”希斯一愣,满脸不解地说:
“我家?”
这下子糗了!
白如茵心想,她租处的对面并不是他的家,可是……他又为什么每天七点准时从那间房屋出来呢?
“你不是住在我的对面吗?”
这么一来只有一个可能,那既然不是他的家,那就是他的女朋友的家哕?所以……他才会每天早上从那里头出来。
“那不是我的家。”
希斯可不知道白如茵心里在想什么,他笑了一下,接着说了一长串英文,白如茵因为紧张,本来就不怎么灵光的英文听力这下子考了个鸭蛋,没听懂多少单词。 然而希斯说了最后一个很短的句子之后,转身就走了。 白如茵望着他的背影,过了好久才想起来他说的是什么话 “再见”。 学校的钟响第二次了,她才大梦初醒一般回了神,心不甘情不愿地往学校的方向跑去。
她多想要和他聊天啊!
可是他很显然中文并不是很会说,而她的英文又奇烂无比,现在学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了!
突然,她想起她的一位表哥,听妈妈说他的功课很好,尤其是英文读得很棒,今年好像还以最高分考上某大学的外文系
她打定主意,高兴地往学校跑。
开学了,其实……已经开学了约十天了。
原本就没担心过自己考得上考不上——因为自己在考场时已经大约算过自己会考几分了——
没有得满分让他有一点点丧气,只是一点点而已……
文粲浑浑噩噩地穿上衣服,昨天他才搬进这个租屋,东西虽不多,但是散得到处都是,弄到半夜还没整理完,是何时睡着的自己也不记得了。
妈妈和爸爸很高兴地送他一堆考取大学的礼物,虽然他的家庭并不算是富裕的,但是除了生活费、房屋贷款之外,其它倒还是过得去。
开学了,他却一点真实感也没有,除了那一天、那一夜的那一件事……
虽然说他的父母对于那一天,他闯祸而在警察局里待上一夜感到不可思议,所幸后来他的同学招供说文粲是倒霉被他们拖去的,才能免于一堆麻烦,但是那天之后,文粲高烧了将近一个星期,看医生打针吃药都没用。
听长辈们说,那是中邪的症状。
虽然文粲并不如林亦谋、田平南他们那样被灌了不少纸灰水(符水),而他也是休息一阵子就好了,可是,对于那一夜的事件他总是无法释怀。
田平南的父亲神通广大,花了些钱、动了些人情力量,一下子将他们全自警局里弄出来了。
后来文粲听说他们都上同一所大学——不同系就是了,本来也就不容易碰面的,但是在那件事后,或许他们都彼此害怕见面后又会想起那一夜,所以似乎都刻意回避彼此,谁也没有联络谁~ 谁也不想主动联络谁! 这是什么世界啊?这又是什么鬼事啊? 这种情况再继续下去,读书根本不专心,要怎么办呢?他想。
他正要出门,电话就响了起来。
“喂?”
“喂……是……文粲吗?”
电话的那一头声音有些奇怪。
“喂?是……平南啊?”文粲也有些紧张,问道:
“怎么了?”
“你有没有亦谋的消息?我听说他退学……”田平南说。
“退学?那最好!”文粲对林亦谋很不以为然,所以根本不想和这个人打交道。
他停了一下,又说:
“平南!你也不要嫌我啰嗦。我不会因为人家逞凶好斗,就认定他们一无是处——虽然我很不喜欢人家那样……但是,林亦;谋不一样,他绝对不是什么善类——那样拿别人的命开玩笑的人,不是可以交往的对象的!你不要再和他混一起了!,,
“……再说吧!我当然也不会没事找他……”
田平南叹一口气,然后提高嗓音问道:
“文粲!你……今天会去学校吧?”
“会啊!我正要出门呢!”
“那……我们一起吃中餐好吗?”
“好吧……”
才刚挂上,文粲还来不及想什么,电话铃又响了。
文粲叹一口气,接了起来:
“喂?”
“喂?你是谁?”
电话那一头的人劈头就问。是个女孩。
这是文粲最讨厌接的电话类型——相信没有人喜欢!
哪有人打电话给别人,是这种开场白的?这叫人家怎么回答?文粲耐住性子,问:
“说‘你是谁’的人是谁?”
“啊?我……我找文粲!”女孩问。
“我是!你是谁?”
“我是白如茵啊!”
女孩很高兴地说。
“白如茵?”文粲狐疑。
“就是你的表妹白如茵啊!”
白如茵的声音很大——她不得不大声,因为她身后是非常嘈杂的人群,想必是下课时间。
“是白如茵啊?”
文粲觉得很奇怪,因为他和这个表妹并不是很熟悉。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我刚搬来耶。”
“我打电话去你家问的啊!姨妈告诉我的。”
白如茵兴奋地说:
“表哥!你的英文如何?能不能当我的家教?或是……或是……当我的翻译?”
“咦?这个……”
“好嘛!阿姨说什么事都没问题的!”她耍赖。
“翻译?你要做什么啊?搞外交啊?”
“哎呀!人家是跟你说真的嘛!好不好?表哥?有什么条件你尽管开吧!还是我请你吃一顿?”
白如茵急急地说。
“小鬼头还真有钱!”
“好不好嘛?”
“再说吧。”
文粲叹一口气,就近拿出广告纸和铅笔,说:
“给我你的电话吧!我现在要赶着上十点多的课,我会再跟你联络。”
挂上电话,摇晃着出门的文粲可不知道,一连串刺激得令他不敢相信的事情,就要在他的身边发生了。“平南,你怎么会想要找我?”文粲拿着刚买到的便当,向坐花坛前的田平南走去。“嗨!”田平南苦笑着对文粲打招呼,说:“你买便当啊?早知道你要买,就顺便托你买了。”他的脸色看起来并不是很好。“啊?你还没吃吗?那要不要我陪你去买?”文粲正要在他身边坐下来。
“得了!又不是女生,陪来陪去的,少恶心了!”
田平南挥了挥手,顺便自文粲便当里拿走一小块鸡肉,完全无视文粲的瞠目结舌,自顾自地放到嘴巴里啃,还叫了一声“好吃!”
他们不算是交情好,只是因为自小学起就一直都很巧地在同一个班级念书,虽然交谈过没几句话,而且文粲一向是个好学生,好宝宝,跟公子哥儿又不爱念书的田平南搭不上什么边,但彼此都知道彼此,相互间竟然也有了类似友谊的东西产生。
文粲当然也记得,那一晚林亦谋作势打他的时候,田平南还出面袒护他的情形,无形中,那个友谊的成分自然是加分不少。
不过,发生了那一夜的事件之后至今,今天还是第一次见面、第一次说话呢!
“平南!你……总不会是为了吃我的便当才叫我来的吧?到底有什么事啊?”
田平南并没有立即回答,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双手用力地抚了一下脸颊,用粗嘎的声音吐气说:
“文粲……你……你是否觉得自己还在做梦?”
“嗯?”
文粲嚼着食物的嘴巴停了下来。
“我是说……你……在那一天之后,还有没有做噩梦的感觉?”
“我啊……”文粲放下筷子,说:
“如果只是做噩梦就好了,醒了后什么事也没有。可是……”
“说得没错!”
田平南用双手将脸埋住,说:
“可是,噩梦跟着我们到现实来了。
此时的校园景致明亮美丽,可是他们却觉得自己的周身不经意地掩上一层黑暗。
“噩梦跟着来了!现实之中,噩梦无所不在……”
“平南!”文粲摇头说:
“克制自己不要去想,久到有一天够久了,自然就忘了。”
他的语气其实也不太确定。
“你不明白!”田平南大声说:
“文粲!你不懂!我说噩梦跟着到现实来是指……是……”“是什么?”
“我看到他了!”
田平南几乎哭出来了。
“看到……谁了?”
文粲心里暗叫一声不妙。
“我看到……那一夜……我们撞到的那个鬼!”
田平南看起来好像疯了似的,两眼冒着红丝,额头浮着青筋,天气并不太热,但是他却满脸是汗~ 是冷汗——文粲心想。 “我知道!我知道!”田平南叫道: “你一定是认为我疯了,怎么会现实和梦境都搞不清楚……可是——我是真的看到了他!你不会否认——那个人的特征其实很好辨识的,不是吗?”
“平南你冷静一点——”
“每天每天,睡梦中我一直都陷在那个噩梦里头,我以为醒来就没事了,可是……现实里的他也存在着……”
“你是说……”
文粲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说道:
“你是说……在那之后——你曾经看到……他?”
“我不知道!我不确定——”田平南突然抱住文粲叫道:
“我一定是快疯了!”
“你在哪里看到他的?”
“在……邻居的家里!”
“你邻居的家里?”
文粲站了起来,颤抖着说:
“他在干什么?难道……他在吃人?……”
“他在……弹钢琴……”田平南快哭了。
时间仿佛停止了一下子——仅仅一下子。
文粲呼出一口很长很长的气,笑着轻轻拍打田平南的背,说:
“平南!你冷静一点,你一定是认错人了,你知道——外国人的脸看起来都一样……”
“你不要笑!”田平南红着脸跳起来说:
“我真的没认错人——”
“是吗?弹钢琴是吧?真浪漫……”文粲笑着说:
“平南,人家在隔壁弹钢琴,你怎么能看得见他?”
“我瞄到的!”
“……瞄?”
“啊!对啦!我用望远镜瞄的啦!”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平南!”
文粲收起笑脸,开始训话:
“偷窥是很差劲的一种行为,你又不是没念过书,怎……”
不等文粲说完,田平南气急败坏地吼叫道:
“好了!你不要那么哕嗦!如果你不信,那你就跟着我去确认啊!如果我真的看错了,笨到会把贾斯汀那王八臭痞子认成汤姆?克鲁斯,那我把头给你!”
“这……”
这回换文粲目瞪口呆了。
虽然他实在不认为田平南看到的是他们那天遇到的鬼,但是他又有着些许狐疑——
那天那个鬼漂亮得出奇的脸蛋是他这辈子从未见过的!
他……是很特别的,没有人能忘记那张脸!就算那天因为害。怕,并没有朝那个躺在地上的死人多看几眼,对那副绝无仅有的美貌文粲也是印象极为深刻。
“是真的吗?……”
“你敢不敢跟我去看一看?”
田平南拎着文粲的衣领说。
“这个……”
“我希望你去看了之后,能告诉我是我眼花、看错了,那么噩梦就没了——结束-THE END!你敢不敢?你敢不敢?”
后来在田平南的哀求之下,文粲硬着头皮答应了。田平南说他先去邻居家探听一下那个外国人是谁,然后再打电话给文粲约时间。
“……怎么会这样呢?都不想再去想那件事了……”
莫可奈何的文粲苦着一张脸摇头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