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傍晚,刘大嘴果然便是叫李寻天去紫霄阁送饭。李寻天心中本欲拒绝,但转念一想,这事情若没有解决,只要自己还留在膳食堂,迟早有一天都要去那里送饭,既然如此,那早去和晚去又有什么区别?
他索性便答应了。
根据刘大嘴提供的地址,李寻天提着饭篮,穿过膳食堂后山的草坪,走过浮桥,再穿过姑苏阁后山的泪竹林,再走过另一座浮桥,便是看到了紫霄阁的宏伟大殿所在。
远远看去,那大殿庄严威仪,比之膳食堂不知气派了多少,却不知这紫霄阁中住的是天道门哪一脉的长老。
李寻天心中这样想着,缓缓向着大殿走去。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他亦是越发觉得这大殿有些奇怪。
静!
太静了!
几乎是死一般的寂静!
回想起彭伟黎曾说过的话,李寻天心中不禁暗暗捏了一把汗。
这是他第一次送饭,他可不希望也是最后一次。
已经到殿前了。
虽然没有看到门口挂着“紫霄阁”三字的金字牌匾,但李寻天可以确定就是这里。
他掂了掂手中的饭篮,抬起脚,缓缓向着阶梯上走去,直到大殿门口,才是停下身来。
“有人吗?”
李寻天往里面看了一眼,然而,幽深的大殿里黑不隆冬,什么也看不见。
此时还未到黄昏,却是半点光亮也照不进去。
“有人吗?”
李寻天又问了一句。
然而,大殿中除了他遥远的回声之外,再无半点声音。
李寻天心中微微迟疑了一会儿,这才是抬起脚,往里面走了进去。
“嗒……嗒……嗒……”
空旷的大殿中仿佛只剩下李寻天单调的脚步声,然而,或许是因为错觉,他总觉得身后有人在跟着。他走快些,那人便跟着走快些;他走慢些,那人也跟着走慢些;他停下来,那人亦是跟着停下来。
李寻天心中紧张,却又是不敢回头,只好继续往前走去。
殿中空无一物,亦空无一人,仿佛只是一个空荡的摆设。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短暂的一瞬,亦或许是漫长的几个世纪,李寻天终于在那浓重的黑暗中看到了一点微光,一点希望之光。
那是敞开的一扇门,透着微亮的天光。
李寻天心中一喜,赶紧加快脚步,往那扇门走去。然而,他忽然感觉到身后有呼啸急促的风声传来,就像是隐藏在黑暗中的杀气,令人不寒而栗。
李寻天的心不由得紧张得“扑通扑通”直跳,他不敢回头,只有加快了脚步往那透着微光的门口走去。但仿佛他走得越快,心中的害怕就越盛,那来自身后的风声也就越紧,就像是已经到了自己身后。有那么一刹那,李寻天甚至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然而,当他站在门口位置,终于忍不住回头望去时,却发现那来自身后的呼啸风声突然消失了。
大殿依然是大殿,一切都和之前没有什么两样,就仿佛刚才所有的种种都只是自己的幻觉。
李寻天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后背早已汗湿。眼前是一条笔直的长廊,通往不远处的另一座大殿,李寻天远远望去,只见那殿上赫然写着三个金光大字——紫霄阁!
“原来眼前这座大殿才是真正的紫霄阁……”李寻天心中暗暗忖道。他看着那金字牌匾上的紫霄阁三字,只觉似是有一股浓郁的黑气笼在上面,再一看时,那股黑气又像是突然没了。
“难道真的出现幻觉了?”李寻天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沿着长廊缓缓向前走去。这长廊并不远,然而李寻天却觉得自己走了很长时间。有许多次,他都感觉到身后有呼啸急促的风声传来,仿佛就在身后,然而,等他一回头,那风声却又是消失了,如此往复,直到他站在紫霄阁大殿的门前。
门是关着的。
从里面隐隐透着些许腐败臭烂的味道,就像是沉积多年的枯枝败叶,又像是那些小动物的尸体烂死在河塘里一样。
“这已经是这个月来膳食堂失踪的第七个人了……”
李寻天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彭伟黎说过的话来,心中不禁猜测着这扇门的背后可能会隐藏着什么。
这整座紫霄阁大殿给人一种诡异阴森的感觉,而且,还有七个人曾经在这里失踪。
李寻天心中微微有些害怕。
但他是来送饭的。
直到现在,他还没有看到一个人影,他应该把饭送给谁?他又能把饭送给谁?当初刘大嘴只是叫自己来紫霄阁送饭,送给谁却是没说。或许连刘大嘴也不知道该送给谁,因为他从来没有来这送过饭,而来这送过饭的人,可能都已经死了。
思量再三,李寻天只好硬着头皮,将那扇沉重的木门缓缓往里推了开来。
“咣当……”
木门被缓缓推开,直至靠在两旁的墙上。夕阳的余晖洒了进来,却只能照亮殿前极小的一角。李寻天目光往里望去,只见几具干瘪的尸首躺在距离门口不远的地方,黑暗中隐隐能看到那些森然的骨头,还有未化去的衣服。
看着那些森然的骨头,李寻天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寒意来。看那地上残留的衣物,这些人应该是刚死去不久,但他们的尸首却已然变成了骷髅,难道这殿中有什么东西生生地吸尽了他们的血、食尽了他们的肉?
李寻天正这样想着,忽觉得有冰冷的寒意自前方袭来,他一抬头,顿时看见黑暗中一双森然的眸子正看着自己。说是看,还不如说是盯着,那种目光,就像是苍狼看着自己的猎物一般,残忍、凶狠、非死不可!
李寻天吓得往后一跌,坐倒在门槛上。黑暗中那双眸子忽的一闪,便是消失在了原地,李寻天只道是自己看花了眼睛,正准备定睛再看时,忽然发现那双眸子就在自己眼前,离自己不过三尺之距,然而,却是依然看不清它的身体。
李寻天的脑海中一片空白,这一刻,他忽然感觉到了死亡的味道:害怕、恐惧、苦涩……
“你在干什么?”
一个冰冷的似是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纵然在这危险关头,李寻天亦是本能地回过头往那声音的来源处望了去,只见一个年约二十的素衣女子正站在三丈之外的地方静静看着自己。那女子容貌秀美,长发飘逸,然而面色苍白,脸上冰冷得没有一丝笑容,再加上一身素衣打扮,让人忍不住将之与传说中的女鬼相比起来。只是,此刻李寻天并没有多少心情去遐想这些,他只看了女子一眼,便是回转头来。然而,奇怪的是,就在他这回头转头的瞬间,那双近在眼前的眸子竟然忽的不见了。
李寻天往黑暗深处望去,亦是不见那双眸子的踪影,他再往地面上一看,却是惊讶地发现那些骨头和衣服竟然也不见了。
“难道又是幻觉?”李寻天不可思议地想道。恰在这时,那名素衣女子已是缓缓走了过来,冷冷道:“你来这干什么?”
李寻天这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赶紧将掉在一旁的饭篮拾起,道:“我……我是来送饭的!”
女子漠无表情地接过饭盒,什么也没有说,便是从李寻天身旁走过,向着紫霄阁大殿里走去。
李寻天看着女子窈窕的背影,直到她快消失在黑暗中,这才想起那一双可怕的眸子,顿时连忙道:“姑娘,这里面……”
他话未说完,那女子的身影便是隐没在了黑暗中,李寻天看着眼前空无一物的黑暗,心中不禁又有些害怕。他不敢停留,转身便是急忙往来路走去,途中忽听得身后“咣当”一声巨响,却是吓了一跳,待回头望去,才知原来是紫霄阁大殿的门自己关上了。
与此同时,一个女子的话声突然传入耳中:“以后送饭就送到长廊门口,不要靠近大殿!”
这话声听起来渺远虚无,就像是直接出现在了脑海之中,李寻天不禁微微有些好奇。对于道家的千里传音,他有所耳闻,却从未见识过,如今也算是开了眼界。只是,却不知那女子到底是谁?她话中又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