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很深很深的洞,穿过层层黑暗,又过层层光圈。只听啪的一声,许京重重的落在地上,又啪的一声,回艺也跟着重重的落在地上。胳膊刮到一根坚硬的东西,刺啦一声,疼痛难忍,她忍着痛,翻了几个圈,马上去寻他,还好,没有伤着,他已经站了起来。
“你没事吧。”回艺跑过去要搀扶他。
“我没事,你怎么也跟着来了,让我一个人掉下来,也算是一了百了了。”许京依然一副自暴自弃,破罐子破摔的模样。转而又很关切的握着她的胳膊,问:“你有没有受伤?”回艺紧紧的拽着她的袖子,不让他看到。“我皮厚,好得很呢,怎么可能会受伤。”她笑眯眯地往后移了移。他把她转了几圈,从头到脚都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最后眼睛盯到了回艺被雪染红的白色衬衣的袖子上,袖子裂了,胳膊上有一道口子。渗出了斑斑血迹,那血迹,犹如一片盛开着的梅花,鲜红鲜红的。
“还说没受伤,流了那么血,如果有晕血的人看到了,早就把人家吓晕过去了。”他边说,把那片红,扒开,一只手端着她的胳膊,另一支手从口袋里掏出手绢,给她做简单包扎。那是一条细长的伤口,一直往外渗血。他扭过头,又不能扭得太大,怕回艺看出来他会晕血,一个男人,会晕血总觉得会让人笑话。
“你晕血吗?”
“我,不晕。”许京已经帮他包扎好了,他原本是晕血的,上学的时候,有一次学校组织体检验血,看到细长的管子里的不段往外流的红色,他竟然失去了知觉。以后只要和那样的红色有点关系的,他都会选择逃避不看,这次却铁了心,硬着头皮做完了这一切。“包好了”,一脸的汗滴滴答答流了下来。
趁回艺只顾看胳膊上的手绢,他忙背过身,掏出纸巾把汗擦掉。长舒了口气,也就没有那么心慌气短了。
只听见回艺说“这是哪里呀?”许京来来回回在房子里走了几圈,这是一个简易厨房,厨房的门半掩着。有两个锅,一个锅里蒸着热气腾腾的馒头。另一个锅里的炖着香喷喷的菜,打开一看,白菜豆腐炖肉。
“哇,好香,好想吃。许京,你饿不。”
“还真有点饿了。”
他说,“我去找找看有没有餐具。”
“好的,去吧去吧,快点奥。”回艺坐在灶前的小木墩上。
过了一会儿,他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搪瓷缸子,一双筷子。
“找到了呀!可是只有一个,我们怎么用呀。”
“要不你先吃”许京把缸子递给回艺。
她推了推,“不要,不要,我会不好意思的。”
“那我们一起吃吧。你的胳膊受了伤,不方便,我来喂你。”他笑了笑。
她没有说话,只是笑笑,更加不好意思,脸涨得红红的,默许的点了点头。
这应该是最近距离的接触,她突然在幻想:假如被他一口一口喂该是什么样的感觉,又花痴了,我在想什么呢。他是他,我是我,他有他的生活轨迹,我有我的生活轨迹,一旦越了彼此的生活轨迹,大约就是传说中的出轨吧,她打了一个寒颤,回艺,绝不允许,你在这么胡思乱想。他不属于你的,不属于你的。
顷刻间,许京已经盛了满满一碗热菜,拿了两个馒头。推到她跟前,说了一大堆话,她一声也没有听到。他看她没有回应,拿着两个馒头在我眼前使劲晃了晃。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我,我,没,没什么!突然好饿呀。”
回艺接过馒头,一口一口揪着吃了起来,他看着她,笑了笑。
“你笑什么呀?”
“你这吃法,愁死人了。”
“那应该怎么吃。”
“大口大口的咬着吃呀。”说着他一筷子的白菜塞到她的嘴里,受宠若惊,更多的是不好意思,不想让他看到她塞的嘴巴满满的狼狈样,她背过去,用手捂着嘴巴直接咽下去。然后不停的打嗝。
“你你没事吧”。
她拍着胸脯说“噎着了”。
别动,别动,我给你整点水,他把吃的差不多的馒头塞到嘴巴里,把剩下的菜放在灶台上。跑出去了。
过了一会,手捧着水冲冲赶来。
“快点快点,不然都撒了?。”
“这样能喝吗?”她嗝的一声
“放心吧,我手都洗干净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好意思。”又嗝的一声。
“你看,都撒光了快。”
“我喝,我喝。”
嘴巴直接趴到他的手心里,把剩下的水喝掉,竟真的不打嗝了。没有水的手没有马上离开。
她就那样任由他抚摸,麻麻的,酥酥的,闭着眼睛。享受着他手掌心的温度。嘴角上洋溢着很幸福的笑。他一直是一个说话很温暖的人。
突然,在她的脑中快速晃过一个人影“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哪里对你不好,你竟背着我偷情。”
“不,我没有。”
她抓着他的手,从她的脸上移了下来。
快点吃吧,一会儿该是冷了,我没事了。
“肯定是老师又拖堂了,这些学生们怎么还没有来打饭。”厨房外面传来嘀嘀咕咕的说话声,是一个男的,应该是这里的厨师吧,他在抱怨着。
“不好有人来了,怎么办?怎么办?”她紧张着说。
“别急,跟我来。”
她紧紧跟着他溜进了一个小仓库,一个只有几平米的地方,里面黑乎乎的,伸手不见五指,摆了很多黑色的东西。用手抹了抹,圆的,有孔,是蜂窝煤。
他轻轻把门淹上。
“好挤呀”
他拦过她,“这样没有那么挤了吧”
她刻意往后撤了撤。
“别动,你身后是煤炭,弄你身上了。”又把她拦了回来。
“你怎么知道这里有一个仓库”
他把下巴抵在她的额头上,“我刚才留意了一下。先找好藏身之处。”
只听脚步声进来了。
“我的缸子怎么在这里,还在灶台上,我怎么不记得我吃过饭了。”做饭的大爷进来了。
“他不知道,嘻嘻”回艺捂着嘴巴咯咯笑。
“嘘,不要出声。”
她趴在他的胸口上,不敢喘气,闻着他的味道,正是和他做同桌时熟悉的他特有的头脑油的味道。
听着他喘着粗气,
是呀,这样的环境,又是曾经喜欢的近乎发狂的人,总会想入非非的。
几分钟后,
大爷嘟囔着已经走了,回艺的心噗通噗通跳动的厉害。仿佛跳出了她的身体,在空气中翻腾着。她努力不让它跳得太远。
又来了两个人的脚步声。
“许京学习不错,回艺也很棒,安排他们两个同桌。怎么样?正好田伟霞要走。”
“是班主任。孔老师”他惊叫了一声。被他的手紧紧的捂住了。
另一个则是校长,“你看着安排吧,我要的是升学率。多盛点菜,剩了也可惜。”
这是老师的专用食堂,学生有的时候也会来。在怀乡村里,能有这样的食堂已经不错了,老师能有这样的饭菜也算是不错的待遇,只是苦了那群正在长身体的学生,离家近的便回家吃饭,离家远的或骑几里地回家啃几口馒头,喝几口汤,叨几筷子菜又又心急火燎往回赶。最可怜的便是那些离家远,又天天中午不回家吃午饭的孩子们,他们每天中午或抱着一堆馒头,或抱着一堆泡面,在茶房打点水,围在一起,掏出从家里带的的咸菜,菜干,炒黄豆。津津有味吃起来。只是这个时候,许京他们才知道他们确实穿越了,而且回到了中学时代,一个留有遗憾的时代。
听着脚步声一前一后走了。
“我们现在赶紧离开,趁着没有来人。”许京把手从她的嘴巴上松开。
她紧紧的拽着他的衣服,走出了厨房,这是一处小院子,平时来的人不多,很安静,只有几只鸟雀在头顶略过,出了院子就是一处茶水房。
加上刚才听到老师的谈话,加上现在这个熟悉的茶水房,她确定他们来到了怀乡中学,并且是十几年前的中学。茶水房说是熟悉,也只不过是因为跟着住宿的同学来这里接过水,因为一直在家里吃午饭。厨房更是从来没有进过。
“怎么办?怎么办?我们现在回不去了,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别着急,别着急,既来之则安之。说不定是让我们来圆梦的。你不是说我还欠你一个拥抱吗?刚才不就抱了吗?”
她羞红了脸,低下头,咬着嘴唇,不停的拽着衣襟。
然后冒出来一句话“我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