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东越是各国当中建国最晚的,还未兴起这等风俗。二来母后也不太喜欢热闹,再加上向来如此娱乐之节,少不了皇族参与。你也知道,东越皇室人丁稀少,无法锦上添花,便也没有举办这类节日的意义了。”
凤君华点点头,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跟着他走进了驿馆。离开的时候他说,“你先休息一会儿,晚上我带你出去。”
他转身就要走,她突然唤住他。
“云墨。”
他一顿,又回过头来。
“嗯?”
犹豫了一会儿,她还是道:“你到金凰来,是要干预金凰内政吗?”
云墨目光含笑,并没有隐瞒她。
“我说过,我只要我想得到的。”他走进去,关上了门,低头凝视着她。“凰静芙之前被罚禁足,可这次女皇却让她来迎接我,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凤君华道:“凰静芙不得女皇的心,她想要改立六皇女为皇太女。可是如今凰静蓉在与龟燕打仗,无暇顾及皇城变动。凰静芙失势,其他皇女也就开始蠢蠢欲动。女皇想要罢戳皇太女,但若没有正当的理由,此举会动摇国本,且凰静芙做皇太女那么多年,再加上她生父乃正宫皇后,势力必定雄厚。就算女皇固执己见,那必定会是一番血腥的争斗,最后只会两败俱伤。内乱起,周边各国自群起攻之。”
“所以女皇在这时候让凰静芙迎接你,也就是无形中肯定她的身份,让她不要因此灰心怨愤。不过这样一来,其他皇女自然心有不甘,必定想方设法将她从皇太女的宝座上赶下去。无论她们是联盟还是各有算计,最后都会落得两败俱伤的下场。而这个时候,凰静芙再带兵回来,坐收渔翁之利。”
“没错。”云墨目光赞赏,“其实金凰换了谁做皇太女我都不关心,若不是凰静芙,于我而言或许才更有利,但是我暂时对这些不感兴趣。”他又拉过凤君华的手往里面走,“昨天晚上在皇宫宴会上,你看出了什么?”
她坐在他对面,想了想,道:“目前为止,在皇城之中,凰静芙最大的竞争对手有两个。一个是二皇女凰静悠,一个是十一皇女凰静音。凰静音看似跋扈冲动,实则心狠手辣且还有五皇女凰静琳支持。凰静琳虽然出身不高,但我记得她的正夫乃是兵部侍郎的儿子,外家势力庞大,不可小觑。”
云墨含笑点头。
“还有呢?”
“这些都不重要,凰静芙做了那么多年皇太女,如果连一个小小的兵部侍郎都摆不平,这皇太女的位置被人给夺走了也是活该。真正让我看不透的,是凰静悠。”她思索了会儿,道:“她给人感觉很安静,安静到很难让人注意到她的存在。但是一旦她从人群里走出来,给人的存在感就会很强烈。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山。我想,她就应该属于这类人。我觉得,如果她要跟凰静芙争夺皇位,赢的机会不小。”
“你很聪明。”他抿了口茶,“聪明的人会先观后谋,但还有一种更聪明的人,是以谋算的方式而观望,最后或许给人出乎意料的一击。”他放下茶杯,微微一笑,眸色深沉而微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但是最后的猎人,你却永远看不到他躲藏的位置,自然也察觉不到最大的危险出自谁的手。”
“你的意思是……”凤君华若有所思,眼神里渐渐浮现奇异的光,隐约几分震惊和欣赏,最后化为漠然。
宫闱深处,传来幽幽谈话声。
“殿下,依您看,云墨这次来金凰,是为何意?”
“还能为何?”说话的女子笑声淡淡而从容,“他那个人一向心思深重无人能揣测其意,如今金凰和东越正联手攻打龟燕,战胜也不过早晚。如果只是商量事后如何瓜分龟燕,我倒是不相信这事儿值得他亲自到访。”
“还有一个月,便是南陵姜太后的寿辰,或许他只是路过?”
“不会。”她抬头看向珠帘之外,声音也飘然如梦。“沐轻寒马上就要到金凰了,却刻意放缓了行程,你知道这是为何?”
“这……”底下的人被问住了,恭敬道:“属下愚钝,还望殿下点播。”
寥寥茶香缕缕飘起,缭绕在她指尖,也掩盖了这一刻她的表情。
“别忘了,那位慕容三小姐可是他的义妹呢,据说他向来对这个义妹极为宠爱,更甚自己的亲妹妹。”
“这个属下倒是有耳闻。”那人道:“说来也奇怪,那慕容三小姐从前名声那么臭,偏生有人那般宠着她,便是她杀人放火犯下弥天大罪,那沐太子却甘愿替她顶罪。十四年前,若非他,只怕慕容三小姐早已经……”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由得唏嘘着停了下来,又道:“如今慕容三小姐在金凰,沐太子为何临门而不入?”
“你没瞧见昨晚在宫里,云墨是对慕容琉绯如何不寻常?”
“说起这个属下也觉得奇怪。”那人奇异道:“慕容琉绯失踪了十多年,突然出现在东越,还被云太子保护得那么好,之前也有传闻说云太子只怕有意娶这位三小姐为太子妃。不过那只是传闻,真相到底为何,没人清楚。要说那南陵慕容府虽然是世家大族,但早已不如从前风光。云太子乃东越皇族唯一子嗣,他的太子妃必定身份高贵家世清白,且才貌双全。且不说那慕容三小姐以前种种,好歹她也是别国之人。云太子若要娶她,图的是什么?他那样的人,断然不可能如此费尽心机的保护一个人人唾骂的女子。但以昨晚宴会上他所表现出对慕容琉绯的态度,真是耐人寻味啊。”
“图的什么?”
她端起茶杯,眼睫垂下,借着雾气掩盖了眸中神色。
“云墨再是天纵奇才心机深沉,也不过是一个男人而已。”她转动着白玉杯,幽幽道:“就如你所说,一个对他来说毫无利用价值且可能会有辱他声望的女子,他为何要百般讨好呵护如宝?”茶杯放下,她语气三分平静七分了然而后的漠然。“说到底,不外乎一个‘情’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