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瞒不过你。”云墨只是笑笑,“反正好不容易出来一趟,省得你回到东越后惦记这事儿成天的往外跑,我还不如现在就带你去,不然你又要天天挂念了。”他忽然声音一顿,凝眸看向远处。
“怎么了?”
凤君华刚开口声音也滞了滞,只见河岸远处,有白衣人影踏过云彩翩然而来,身影隐隐灭灭刹那便已经跨越数百米。山风吹起他一截衣袍如白云,合着一头白发如雪,在一色丛山翠绿中突显风韵而流光的景致。
“爹?”
她怔了怔,有些意外。
“他不是在雪山吗?怎么会来到这儿?”
船上的暗卫原本察觉有高手靠近都做出蓄势待发的模样,此刻听见她的称呼,又看向云墨。
云墨挥了挥手,皱眉道:“师父下山定有要事。”
说话间天机子已经立在了湖面上,衣袂静止不动,双脚踏在水面上犹如平地,这么远的距离,依旧可看见他眉目静止从容,一点都不担心会突然掉下去。
凤君华自认自己的轻功当世应该数一数二了,可如今看见天机子这姿态,立即自惭形秽了。琢磨着,她要达到这个境界,估计还得好几年。
正想着,天机子却已经刹那游离而来。
云墨拉着她迎上去,“师父。”
天机子上了船,脚底不沾一滴水,面色也平静无波,只是点点头。
“爹,您怎么来了?”
天机子笑了笑,眸光微动,道:“进去说吧。”
凤君华有些不解的看向身边的云墨,云墨无声摇摇头。
“走吧。”
两人走了进去,天机子坐在船舱内,喝了口茶,白色衣袍逶迤垂落于地,他静谧平和的容颜依稀精致如画,神情从容恍如谪仙。抬头看了看二人,道:“坐下吧。”
两人又坐了下来,凤君华首先问道:“爹,您是不是有重要的事要告诉我?”
天机子点点头。
“是的。”
凤君华皱眉,试探道:“我娘的身世?”
天机子的目光变得悠长起来,“没错。”
凤君华和云墨对视一眼,神情有些严肃。
“爹,原本我们就打算这次回去以后就去雪山找您询问娘的身世。我一直不明白,为何颜家要对我赶尽杀绝?还有颜家的那几个长老,他们看着我的眼神都十分熟悉而惊异,我娘真的是颜家的人?”
天机子看着她熟悉的五官眉眼,一刹那有些恍惚,而后低低叹息一声。
“你猜得没错,你娘的确是颜家子孙。”
凤君华和云墨都没有说话,只静静的听着。
天机子沉默了好一会儿,似乎在平复心中因想起那个女子而起的波涛汹涌,随后眼神又是一暗。
“从前我不告诉你真相,是不希望你搀和进颜家那些是是非非当中。可如今看来,即便你无欲无求,颜真义也不会放过你。”
颜真义就是颜诺的祖父,如今颜家老爷子。
“爹,我娘和颜真义到底什么关系?”
天机子眼睫垂下,掩盖了眼底一瞬间闪过的复杂神色,良久才道:“你娘,她是颜真义同父异母的妹妹。”
“什么!”
凤君华惊呼声起,忽听得头顶有细微的声音响起,她立即眼神一厉指尖火星缭绕。
“什么人?出来!”
天机子一挥袖化解了她的红莲业火,眉目依旧沉静如水,仿佛早就猜到暗处有人偷听。
“你也是颜家人,有权利知道真相,出来吧。”
他看着云墨,云墨会意的点点头,对那些已经准备迎敌的暗卫道:“都下去。”
暗卫退了下去,然而偷听的那个人却一直没出现。
天机子眉眼不动,仿佛已经料到他会自动走进来,所以并不着急。
凤君华也已经猜到了来人是谁,抿着唇不说话。
空气里漂浮着静谧的因子,一点点汇聚成山,压得人喘不过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听见有脚步声响起。然后船舱口一暗,一个颀长俊秀的身影挡住了光线。背着光,凤君华看不清他的脸色,却能感受到他身上那种沉暗幽深的冰冷之气。他站在原地,仿佛不太愿意跨出那一步,又仿佛在自欺欺人,一旦跨越,便是万劫不复之地的开始。
头一次,他的目光没有落在凤君华身上,而是死死的瞪着天机子,似乎和他有极大极深的仇恨一般。而后决然转身,就要离去。
“颜诺。”
凤君华低低唤了声,他呻吟悠的僵直不动,置于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他在挣扎,在矛盾,在痛苦……
幽幽的叹息传来,天机子略带悲悯的声音响起。
“或许那天在雪山上,我便该告诉你真相。”
颜诺忽然转身,身影一闪便来到天机子面前,眼神冰冷而痛恶的盯着他。
“你给我闭嘴。”
凤君华蹙眉,但想到这件事她自己都很意外,而对于颜诺来说,更是血粼粼的伤害,他一时之间不能接受也是正常的。
天机子终于抬头看着颜诺,眼神里那种怜惜悲悯的情绪加重。
“你不接受也无法否认这个事实。或者你也可以回去问你的祖父,千影是他的亲妹妹,而且是和你三叔公一母同胞的嫡出亲妹妹。当年颜家因家主之位争夺不休,你三叔公败在你祖父手上,你祖父为了避免自己的兄弟姐妹威胁到自己的地位,便全都杀得一干二净。”
“包括那时刚出生还在襁褓中的千影。”
他目光渺茫而悠远,似千丝万缕诉说着一个久远的故事。
“原本我给千影取名为莫千颜,将她的姓倒过来,便是让她记住自己的血脉出生。然而她一出生就不得不被抛弃,颜家容不下她,所以她也不必时时刻刻牵挂着颜家。当然,这也是她家人的愿望。后来她觉得千颜这两个字叫着拗口,便给改成了千影。况且她性子执拗,既然家人弃她,她便也弃掉这个姓氏。”
颜诺双手紧握成拳,脸色微微有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