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身走了出去。
子时,西阁里无数黑影攒动,不多时,一个黑衣人闪身而出,腋下夹着一个纤细的女子。他看了看周围,而后终身一跃,来到僻静的角落。树下站着一个人,背对着他负手而立,显然是在等待着他的出现。他走过去,恭敬的叫了声。
“公子。”
颜诺缓缓回头,看着月光下躺在地上毫无知觉的云依。
“有没有惊动其他人?”
黑衣人道:“暂时没有,不过七小姐应该很快就会发现。”
“好。”
颜诺面色清淡,瞥了眼云依道:“你将她带下山,送到东越去。”
“那公子您……”
“无妨。”
颜诺看向远处亮堂起来的烛火,以及隐约的人头攒动,依旧面不改色。
“祖父前段时间为我疗伤元气大伤,如今正在闭关恢复,如此难得的机会,我不能错过。”颜家那批不安分的人,也是该时候给他们施点压力了。“你且下山就是,这里不用担心。”
“是。”
黑衣人一把将云依抓起来,终身一跃立即消失在黑夜深处。
远远的听见有人的惊呼声,似乎颜如玉在吩咐着暗卫将云依找回来。
他眯了眯眼。
颜如玉为人清高,以前在颜家,很多人都不喜欢她的性格,可苦于她的身份和势力,没人敢说半个不字。上次她被挑断了筋骨送回来,便再不如从前骄傲了。她的那些势力,也被自己给瓦解得差不多了。只是老爷子偏袒她,依旧保证她在颜家的地位,只是那些顶级暗卫,却不是那么好操纵的。如若不然,今天他也不能这么轻易的从她身边把云依带走。
他想了想,飞身而去。远远的就看见颜如玉伫立在月色下,一张脸冷如寒霜。看见他,眼瞳深处划过一抹厉色。
“小姑姑,发生了什么事让你这么兴师动众的?”
颜如玉冷冷的看着他,知道这个时候能在她手上把人带走的,也就只有颜诺有这个本事了。只不过她没有证据,没底气质问他。
于是她淡淡道:“没什么大事,只是刚才睡得熟,突然看见窗外有黑影飞过,以为是刺客,便追出来了。”她说到此话音又是一转,道:“这大半夜的,你不睡觉,在这儿做什么?”
颜诺脸不红心不跳的撒谎,“如此月色,我自然是出来赏月的。”
颜如玉嘴角抽了抽,面色更寒。
“你倒是好雅致……”
话未说完,一个暗卫匆匆而来,对颜如玉道:“禀七小姐,刚才入山的机关被人开启,那贼人已经下山。”
还是晚了一步。
颜如玉闭了闭眼,控制心里那股要将颜诺撕裂的冲动,睁开眼冷冷道:“下山找。”她说完就转身,在颜诺身边停了停,眼神有些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入山的机关一旦开启,若是有他人闯入,颜家可就麻烦了。你如今是颜家家主,担负着整个颜家的重任。此事若惊动了父亲,你自己好好掂量掂量该如何向父亲解释吧。”
说完她便带着人离去,头也不回。
颜诺站在原地,笑得如沐春风,眼神里却渗透着几分寒意。
威胁他?
威胁他?
只是可惜了,从前或许他俱怕那老头儿三分,现在嘛……
他抬头望着夜空里一轮弯月,朦胧的月白光华淡淡散发,恍如轻纱般的美梦。
人一旦没有了顾及,便不再俱怕任何人。
他所在意的那个人,他们永远也动不了她。如此,他便无所畏惧。
指尖一圈白色萦绕,是一张纸条。他对着空中吹了个口哨,一只鹦鹉无声出现,落于他胳膊上。他将那纸条放入竹圈中,捆绑在鹦鹉的腿上,拍了拍他的头,神色十分温和。
“去吧。”
鹦鹉扑腾着翅膀,迅疾飞身而去,消失在夜空中。
比起北方的冰天雪地,南陵的气候却顶多只算得上温凉,大抵也就深秋的季节。京城依旧如往昔繁华,茶馆酒肆依旧热闹嘈杂,街上依旧人流如水,各大府邸依旧相互窜门,走亲访友。
而皇宫,庄严肃穆下却显得有些低沉和压抑。
东宫。
明月殇伫立在窗前,有些失神的看着窗外泛黄的树叶在风中零落成泥。
又是一年过去了。
他垂下眸子,眼底一望无际的深沉黝黑,再慢慢升起几分亮光来。
还没到最后的结局,不是吗?
同样的季节,金凰。
大约是先帝才驾崩不久,比起其他几个国家,金凰显得更加沉闷一些。新登基的女帝陛下天天都很忙,忙着和大神商议朝政。没办法,去年和今年年初发生的事儿太多,都对金凰内部造成了一定的重创,再加上原本和南陵的联姻计划也因先帝骤然离世而宣布暂停延缓。
大臣陆陆续续从御书房离开,凰静芙静静坐着,神色有些微的茫然和怅惘。脑海里回想起今日早朝上礼部尚书说的话,她登基未有大婚,后宫妃嫔也屈指可数,而且自从她登基后便没有踏入过后宫。身为帝王者,子嗣为重,大臣们都劝她临幸后宫,早日诞下皇儿。
临幸后宫?
她嘴角噙起淡淡讥诮的弧度。她这么多年未曾大婚,大臣们未曾有非议,如今倒是比她还着急。
向后靠了靠,她抬手揉了揉有些疲倦的太阳穴。
不用问她也知道,定然是她父后示意的。否则孝期未满,便是她冷落后宫也没人敢说半个不字。
她有些厌倦了。厌倦这无休无止的宫廷生活,厌倦每日的早朝,厌倦每日和那些人虚与委蛇,厌倦这江山重任。
有时候想,她要是生在普通人家该多好?没有那么多的阴谋算计,没有那么多的争权夺利,也没有那么多的不得已。
那样的日子,多轻松啊。
只是可惜……
忽然眉心一皱,外面有宫娥走了进来,低头道:“启禀陛下,十二皇女在外求见。”
“静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