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世家大族的千金,她自然是见过明月殇的,最近的一次,便是三年前太后寿辰之日。
彼时,她不过十三岁。
今年,她十六岁。
原本以为得嫁心中良人,她十分开心。却未曾想到,新婚之夜,满目喜庆红烛,绫罗红装,锦衾帐内,却是一片温凉寒冷。
她看向那摇曳燃烧的红烛,蜡液一滴一滴落下如同泪水浸湿海棠,分不清是艳丽还是凄绝。
她只是知道,这一生,大抵也就如此了罢。
慢慢走入屏风后,嫁衣褪去,身子没入温水中,洗去满身的疲惫却洗不掉心中堆积的浓浓痛楚。
雾气萦绕着花香,一点点蔓延至鼻端,她闭上了眼睛。
明月殇站在窗边,早已脱下红色喜服,换上了常服。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他没回头。
“你若累了,就睡吧。”
肖含芳低着头,“那……那您呢?”
不该有期待的,只是终究忍不住问。
明月殇回过头来,眼里虽然带着笑,却笑不答眼底,目光随意浅淡的打量着她换上轻纱薄衣服某些部位若隐若现更显得魅惑的身体,没有丝毫波澜。
“我不累。”
肖含芳咬了咬唇,抬头看了他一眼,终究还是低头走向床榻。
被子掀开,底下堆满了枣子花生和桂圆,她瞧着,脸色腾的红了,又忍不住回头看他。
明月殇一挥袖,将那些零零碎碎全都扫落搁置一旁,未曾发出任何声音。
“现在可以睡了。”
肖含芳眼底划过失落,无声的睡了下去。棉被很温软,但盖在身上,却是一片温凉。
新婚之夜,自己独自躺在床榻上,怎能不冷?
这还只是个开始,或许以后……
不禁自嘲,她还有以后么?
明月殇信守承诺,当真没有离开,一直在窗前站了整整一夜。翌日清晨,他带着肖含芳去向明皇和皇后敬茶,皇后显然十分开心,赏了肖含芳一支赤金飞凤簪。叮嘱他们二人要和睦相处,早些为皇室添丁。
明月殇应下了,心里怎么想,却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大婚结束,外国使臣也要准备离开了。
明月殇亲自送凰静芙出京,长亭内,两人并肩而立,淡看远处云山云雾。
良久,凰静芙才叹息一声。
“既然娶了妻,就好好待她吧,也是个可怜女子。”
她不是笨蛋,这两日看着明月殇对肖含芳虽然温和,眼神里却没有丝毫温情,根本就不像一对甜蜜的新婚夫妇。
他惯会如此做戏,对谁都可以温文有礼,但让他眼中温情达到眼底的人,却不多。
明月殇负手而立,淡淡道:“这世上可怜的人太多,不止她一个。”
凰静芙默了默,道:“阿殇。”
明月殇有些恍惚,她好像很久都没这样唤过他了。
心头划过淡淡怅然,回头看着她,唇边溢出一抹苦笑。
“静芙,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自私,也很残忍?”
凰静芙盯着他,无奈而自嘲的摇头。
“有些事情不能做到两全,就只能自私为己。”她看向远处,嘴角一勾,道:“你是为全你母后之愿,我亦然。咱们是同类人,又如何评论谁是谁非?情不自禁,便也就情非得已了。”
明月殇说得对,这世上若有一个人知他懂他,也就只有凰静芙。所以这么多年以来,他欣赏她与她交好,却始终无法爱上她。
有那么一种人,只适合做红颜知己,而非相携白头的妻子。
于他而言,凰静芙便是这个人。
“时间不早了,我得尽早回去。”凰静芙笑笑,“如今我可不比往常,不能四处游荡,什么时候你有空了就来金凰……”她一顿,又失笑。“如今天下战争不断,你大抵也是没时间的。”
明月殇没有笑,轻轻道:“母后身体不好,短时间内我不会离开。”
也就是说,边关战事,他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参与。
凰静芙点点头,又想起一个问题。
“对了,明月轩怎么了?那日你大婚的时候他都戴着斗笠,这段时间也总是不见人,他消失的这两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明月殇敛了敛神色,目光复杂而感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凰静芙若有所悟,笑道:“罢了,他回来以后,你也能轻松些。我走了,你就送到这儿吧。”
明月殇点头,“路上小心。”
或许是看见儿子大婚,柳皇后因为高兴,起色好了不少,也能下地了。为了安柳皇后的心,明月殇夜夜在肖含芳房里留宿半夜,晚上才离开。对此肖含芳未置一词,照样日日进宫给皇后请安,婆媳俩关系十分好。可到底是亏空已久的身体,不到两个月,皇后又倒下了。
刚办过喜事的皇宫再次陷入了死寂和悲凉之中。
两个月后,东越。
“子安在邺城和凰静睿僵持,泸州久攻不下,如今凰静芙已经回国,不多时大抵就会增派援兵,战争在所难免。”
云墨将刚收到的消息告诉凤君华。
凤君华若有所思道:“以云裔的能力,应该不会被凰静睿把邺城给夺回去才是,而且还有我义父易先生相助,凰静睿逃不了好。明月殇现在刚大婚,不会亲临战场,明月轩好不容易回来,皇后也不会容许他再离开。倒是颜如玉,她闭关一年多,如今武功怕是恢复得差不多了。还有她手上那一支军队……”